沼澤深水處，光線幽暗。
若往更深處看，更是漆黑如墨。
駕駛艙裡，白星星坐在駕駛位上，瞪大了暗紅色眼眸，盯着艙外。
“嗷！”
幸虧狐狸夜視能力夠強，否則就撞車了。
駕駛艙旁邊的喇叭花裡，傳來白太陽和白月亮的聲音。
“嚶嚶嗷嗷嗷！”
“嗷嗷嚶嚶！”
這是來自後艙觀察員的聲音，在給前艙的駕駛員提供觀測到的信息。
圈圈胡坐在小椅子上，捧着青銅面具，時而看看它，時而看看窗外。
“嗷嗷嗷？”
……確定？就是這地方？
面具輕輕顫動，似在點頭。
圈圈胡和白星星，對視一眼，面面相覷，又往艙外看，看看左邊，看看右邊，卻見此處除了水和泥沙，啥都沒有。
當然，狐狸們都能理解，這很正常，畢竟千萬年過去了，面具提供不了那麼精準的地點。
面對此類案例，它們都有豐富的處理經驗……
白星星推動操縱桿。
“嗷！”
大蘑菇船的尾巴，當即向下探，探入水底泥沙中，輕輕畫圈，慢慢扒拉，攪起大片渾濁，先進行初步試探。
“嚶嚶嚶。”
“嗷嗷嗷。”
從船身的反應來看，水底的泥沙還算堅實，沒什麼黏性淤泥。
“嗷嗷嗷嗷？”
“嗷嗷嗷！”
確認了作業條件允許，白星星再推操縱桿，乾脆讓大蘑菇船整個沉底，在這沼澤底部蛇行……既然這水底可是條件差，就讓大蘑菇船用船身，一點一點去碰，一點一點去摸。
……
嘩啦啦……
巨大的破水聲中，大蘑菇船從水下擡起頭。
巨大的蘑菇嘴，鼓鼓囊囊，顯然是啃了一滿嘴的東西！
這是剛剛大蘑菇船用身體觸到的，裡面說不定就有寶貝！
便見大蘑菇船蛇行上岸。
跨啦啦……將滿嘴的東西，吐到岸邊。
啵！
一聲脆響，卻是圈圈胡胖胖的身體，從船艙裡擠出來。
啵！啵！啵！
其他幾個師兄弟，也從船艙裡擠出來。
“嗷嗷嗷！”
“嚶嚶嚶！”
“嚶嚶嚶！”
它們歡呼着，衝向那一堆東西。
卻見這一堆裡，放眼看去，多是些沾染河泥的石頭，硬邦邦，髒兮兮，棱角分明。
圈圈胡一馬當先，將青銅面具夾在腋下，便伸出前爪，在這石頭堆裡開始扒拉。
其他幾個師兄弟們，也滿臉亢奮，開始扒拉。
幾隻狐狸不怎麼費勁，很快便扒拉檢查完這一堆。
圈圈胡爪裡空空如何，什麼都沒找到。
那師兄弟們呢？
“嗷嗷嚶嚶？”
……有誰找到仙器麼？
一羣狐狸都搖頭。
“嗷嗷嚶嗷？”
……有誰扒拉到文獻麼？
一羣狐狸還是搖頭。
“嚶嗷嗷嗷？”
……有誰找到青銅器皿麼？
一羣狐狸仍然搖頭。
“嗷嗷嗷嚶嚶嚶？”
……那找到了什麼？
卻見白耳朵舉起一截沾染了污泥軟趴趴的東西，手腕粗細，看不出來質感，乍一看像藤蔓？
但白耳朵甩一甩，搓一搓，這東西竟發出青銅摩擦、碰撞的聲音。
“嗷？”
青銅的？
殘缺仙器？
仙器碎片？
挖了那麼久垃圾，狐狸們都很有見識……仙器這東西，即便外表完整，內部仙器紋路都可能是壞的。如果外表都殘缺，那九成九是垃圾。
圈圈胡從腋下取出青銅面具，將它捧在爪中，暗紅色眼眸與它對視，看見這面具歪着眼睛，很難爲情，眼眸躲閃的樣子。
“嗷嗷嗷嗷嚶嚶！”
……沒關係，畢竟時間太久了，記錯了很正常，兄弟你繼續指路，指下一處！
狐狸都是很聰明的，很多東西完全可以理解……
比如說……畢竟千萬年過去了，狐狸山變化很大，面具對狐狸山的記憶，拿到今天來，理所應當有誤差，沒那麼精準。
比如說……這面具也幾千幾萬歲了，狐狸需要尊重它，需要體諒它偶爾老糊塗。
但！
它一定不會總是失誤，一定不會總是犯錯！
甚至只要它指出任何一處正確的地點，找到任何一件仙器……那也值了！
會一件都找不到麼？
“嗷？”
圈圈胡皺皺眉頭，隨即輕輕搖頭……有面具這仙器內奸在，一定能出貨！不可能一件都不出！
……
一天時間匆忙過去，狐狸山夜色降臨。
呼嘯的狂風中，宿舍大殿再次熱鬧起來。
今晚，大家沒有看西嶺小火山軍工廠，有的圍成圈子玩遊戲，有的聚起來吹牛聊天，有的圍在師父身邊，毛乎乎的腦袋搭在師父肩膀上，和師父一起看文獻。
“這羣古仙，對仙武的審訊，也很是殘酷啊！
“這種手段，真的是純科研？真的不帶恩怨？”
白墨一邊看文獻，一邊揣測。
……
黑鼻頭、黑眼圈和黑尾巴，這三兄弟，則帶着一摞飯盒，在宿舍邊緣位置等待……圈圈胡和白星星它們，都沒去食堂吃晚飯。飯盒裡，是給它們留出來的金紫芋頭，椒鹽蘸料和桂花蜂蜜。
“嚶嚶嚶？”
“嗷嗷嗷？”
……這一羣傢伙，爲啥沒去幹飯？
對狐狸們來說，乾飯是頭等大事，輕易不會耽誤。
許多師兄弟都湊過來，等它們回來。
“嗷嗷嗷？”
“嚶嚶嚶？”
大家都知道，圈圈胡它們帶了青銅面具去水底挖仙器。
這麼晚不回來，難道是挖見大傢伙了？
或者說，沒有出貨，不甘心，不願意回來？
宿舍大殿外面，夜色漸濃。
終於在“刷刷刷”的聲音裡，大蘑菇船蛇行而回，進入宿舍大殿門口，穿過大殿，在停車位停住。
跨啦啦……
卻是大蘑菇船一張嘴，吐出今天的所有收穫。
狐狸師兄弟們正要湊上前看，卻見大蘑菇船船艙，“啵啵啵”接連鑽出狐狸，正是圈圈胡一羣，此時都耷拉着耳朵，低垂着腦袋，滿臉失落。
咕嚕嚕……
是圈圈胡肚子叫了。
它抽抽鼻子，循着味道，找見食堂給它留的飯。
“嗷！”
它衝上前，取一份飯，把腋下的青銅面具拿出來，墊到屁股底下，坐下來。
“嚶！”
它前爪甩一把眼淚，打開飯盒蓋子，抓起芋頭，蘸着椒鹽，便開始往嘴裡狂炫。
今天被這沙雕面具刷了，在水底撿了一整天的……真！垃！圾！
它很傷心！
不甘心散場，耽誤了乾飯時間，它肚子很餓！
此時又難受又餓又委屈！
必須好好幹飯！
白星星、白月亮、白耳朵等，也都神情低落，紛紛開始乾飯。
其他師兄弟們，看出它們的鬱悶，一個個上前，或拍拍它們肩膀，或摸摸它們腦袋，安慰它們。
“你們挖到了這個？
“古仙控制仙武實驗對象的……毒蛇索？”
嗷？
狐狸們紛紛回頭，看見師父站在大蘑菇船吐出來的一堆破爛旁邊。
毒蛇索？
那是什麼？
便見白墨蹲下身子，把一些破碎的刀劍殘片、缺了腿或者耳朵的器皿拿開，從這堆垃圾裡，抓出一條軟軟的東西。
這東西手腕粗細，手臂長短，兩頭都是斷茬。
乍看上去，還真像一截毒蛇斷掉的身子！
“所謂毒蛇索，是一種外形和蟒蛇極其相似的仙器，丹師途徑專屬。
“它有蛇身，可以用來纏人，綁人。
“它有蛇牙，可以用來咬人，或給人注射毒液……沒錯，丹師煉製的毒液，便可以用着蛇牙，注射進敵人體內。
“你們挖到的，這就是一截斷掉的毒蛇索。”
丹師途徑專屬？
給師父挖到的仙器？
狐狸們紛紛兩眼放光！
但很快又黯淡下來。
再怎麼好的仙器，都斷成這熊樣了，那不還是垃圾？
白墨確很高興。
這還是第一次挖到丹師途徑的專屬仙器！
在這一堆垃圾裡面，扒拉扒拉，又找出長長短短七八截斷掉的毒蛇索，還挖出來兩個眼鏡蛇蛇頭，亦是青銅打造成。表面的蛇鱗紋路，已經變平變禿，似是被歲月打磨。
“毒蛇索這種仙器很特殊，即便斷掉了，也不一定不能用。
“我試試看，能不能修復。”
狐狸們頓時來了興致！
一個個圍過來，圍得裡三圈外三圈，腦袋挨着腦袋，腦袋疊着腦袋。
白尾巴從狐狸堆裡擠進來，給師父送上一個青銅小板凳，讓師父坐下。
圈圈胡則愣住片刻，放下炫到一般的金紫芋頭，把屁股下面的青銅面具慢慢摸出來，狐狸臉上瞬間擺出驚愕的表情。
“嗷嗷嗷！嚶嚶？”
……伱怎麼跑我屁股底下去了？怎麼回事？
……這是意外！不好意思！
“嗷嗷嚶嚶嚶？”
……懂不懂怎麼修毒蛇索？
面具的嘴，輕輕扯動，似乎很是無語。
但輕輕顫抖，搖頭。
這一堆毒蛇索殘段，它早就發現了，也確認都是無法再使用的殘次品，都是純粹的真垃圾。否則的話，它也不會允許圈圈胡拿自己墊屁股！
圈圈胡皺皺眉頭，先把金紫芋頭放到餐盒裡。
此時也不生氣，不鬱悶了。
帶着面具，一起去圍觀師父修復毒蛇索。
雖然這面具沒辦法，但那不代表師父沒辦法。
今天就帶這沙雕笨蛋面具，去開開眼界！
……
被狐狸徒弟們一圈圈包圍住，被一雙雙暗紅色眼眸注視。
白墨坐在小板凳上，先端詳這截斷開的毒蛇索。
卻見這東西，通體用青銅鑄成，蛇皮竟然是用銅絲編織而成！此時觸碰，略感僵硬。但不難想象，若是未經萬年滄桑，當年的它，又該是何等柔軟？
“古仙朝的工藝水平，其實也不錯。”
扒開這層青銅蛇皮，便見裡面一節一節的青銅蛇骨，上有符文和仙氣迴路。有的符文已經磨滅，有的仙氣迴路已被歲月沖刷殘缺。
蛇骨旁邊，卻有一處處青銅軟囊、青銅軟管，想必是聯通到蛇嘴和蛇牙，儲存藥湯、注射藥湯所用。
“當年的古仙朝丹師，就用此物束縛仙武。
“將仙武倒吊，一條青銅毒蛇索，盤在其身上，蛇頭則張開嘴，或咬穿仙武的肩胛，或咬住仙武的鎖骨。
“蛇牙深入仙武體內，隨時可注入各種毒素。”
狐狸們聽得一愣一愣，瞪大眼睛，耳朵倒豎……仙武這麼慘嘛？被倒吊，被捆，被啃，還要隨時被注射毒素？
白墨一邊講解，一邊仔細觀察毒蛇索的每一節蛇骨……有的蛇骨不能用了，但也有的蛇骨，還能湊合。
“毒蛇索的蛇骨之間，類似榫卯結構，能拆開，能重組。
“不需要太專業的仙器師，也能操作。”
白墨一邊說着，“咔嚓咔嚓”掰開一節節蛇骨，把能用的都放成堆。不多時候，便在旁邊堆成一座小山。
“能用的，就這些了吧？
“再把它們組裝起來。
“兩個蛇頭也還好，看能不能攢出一條雙頭毒蛇索。”
一邊說着，白墨開始動手，咔嚓咔嚓把這些蛇骨都插起來。
待把所有蛇骨連成兩米多長的一串後，連接兩個蛇頭，又給它加上毒囊和毒管，焊到毒牙上，最後包覆一層蛇皮。
至此，一條全新的雙頭蛇毒蛇索，組裝完成！
狐狸徒弟們紛紛驚呼。
“嗷嗷嗷！”
“嚶嚶嚶！”
“嚶嚶嚶！”
師父果然厲害，這都能行！
狐羣裡，圈圈胡對着青銅面具歪嘴一笑，指指師父。
“嗷嗷嗷嚶嚶！”
……看我師父多厲害！
青銅面具撇撇嘴。
狐狸們不懂，但它懂！
即便白墨選出來用的那些蛇骨關節，其實也都不怎麼好，仙氣迴路也都受到不同程度腐蝕。
而且，白墨選的這些蛇骨，來自不同的毒蛇索，有的粗，有的細！以至於重組起來的毒蛇索，一會兒細，一會兒粗，好像這條蛇受了輻射，產生變異。
總而言之，這毒蛇索，太過於粗製濫造了！
相當於汽車沒有方向盤，少了兩個輪胎，底盤爛個窟窿，還沒有檔把和剎車……這種車未必不能開，但若真想開，那駕駛技術要強到何等程度？
同樣道理，白墨組裝這條垃圾毒蛇索，若真要用，那他的神識和仙氣操控，該強到何種程度？
面具感知到狐狸們的興奮和歡樂……它大概明白，白墨是不想看徒弟們難受，所以演戲糊弄徒弟們吧？
下一刻，它聽到白墨的聲音。
“好，毒蛇索組轉完成了，師父用它給你們表演一段舞蹈！”
嗖！
便見毒蛇索從地面跳起，尾巴盤在地上，身軀開始狂扭！
兩個蛇頭搖擺，亮出尖牙，呲出尖牙！
長長蛇身搖擺，左右波動，上下畫龍！
狐狸們再次陷入歡樂的海洋！蹦蹦跳跳，舉起前爪！
“嗷嗷嗷！”
“嚶嚶嚶！”
“嚶嚶嚶！”
圈圈胡爪裡的面具，已然呆滯……
這垃圾仙器……尼瑪真能用？
而且不止能用，居然還能跳舞？
這人的神識和仙氣操控……是鬼麼？
還有，我再去寫。。但是大家明天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