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已經開始播報,大家紛紛開始起身收拾行李,蘇北裝作無意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大漢,當下瞪大了眼睛。
大漢表面上看起來一如平常,實則內裡虛虧,這會兒還能起身,只是內裡的五臟六腑都已經受到了嚴重的損傷,而大漢似乎沒有任何痛感,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的痛感神經也被封閉了。
蘇北不由得望着大漢眼前的桌子上那杯喝光了的紅酒出神。
看來,一切遠遠不止那麼簡單。
“走吧?蘇北?”Amos笑着整理揹包,僅僅隔着一排座椅的大漢投來有些畏懼的目光,而Amos似乎就像沒看到一樣。
“哎哎!等一下!”追上來的竟然是昨天那個矮個子,“昨天還沒有向你道謝……”
“啊……”Amos擺了擺手,“我也沒做什麼。”
仔細想想也是,不過是路見不平說了一句話而已,後面的情形來看,似乎是大漢自己想開了。
“那,旅途愉快。”矮個子側身從蘇北旁邊走過,大漢猶豫了一下沒有跟上,而是等着蘇北和Amos先走,看起來是怕極了他們。
如此明顯的舉動,Amos卻像是沒看到一樣,依舊是磨磨唧唧的收拾着東西,別說那大漢了,蘇北都有些不耐煩了。
但是下了飛機畢竟是要跟着人家走的,也不能說什麼。
眼看着飛機上就剩下他們三個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爲這三個人是一起的。
若是一開始走了也就罷了,明明是在等他先走,這人卻估計磨蹭起來了,大漢也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拎着包一路小跑走了。
蘇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Amos看着大漢跑走的身影調侃道,“沒想到還有人跟我一樣慢啊,走吧。”
從土耳其到格魯吉亞還要轉車,兩個人的行李都不算多。準確來說,Amos還有一個揹包,一個提包,蘇北幾乎就是兩手插兜,行李空空。
“如果不是我邀請你的話,你是來逃難的嗎?”Amos笑着說道。
經歷了昨天的事情,蘇北知道這個人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但是也不知道該怎樣拒絕Amos,更何況,蘇北知道,躲避是不可能有好結果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跟着他,同時多加防範。
“我本來就是孑然一身,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就連登上這架飛機,也不過是搖骰子的選擇罷了,如果沒有遇見你,大概就是去土耳其坐熱氣球。”蘇北這一番話說的平靜自然,只不過眼眸中還是有些不可抑制的悲傷。
“對不起,我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引起你的傷心事……”Amos趕忙轉移話題,“你還好嗎?”
“當然,”蘇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標準的交際笑容,畢竟現在還沒到可以掏心掏肺的時候,大家都是萍水相逢而已。
兩個人下了飛機,Amos還沒到自己的家鄉就開始了他的導遊之路,不停的在給蘇北介紹這裡的風土人情。
蘇北簡直覺得自己僱了一個特級導遊,見過導遊自掏腰包買吃買喝的嗎?Amos就是這種。
“哎,我說,”蘇北拍了拍Amos的肩膀,“這次我來付吧。”
正在掏錢包的Amos楞了一下,很快接受了蘇北的提議,“你可真是個紳士呀……”
紳士?
格魯比亞人對於紳士的定義是不是太隨意了……
一整天都是Amos在買單,自己只不過是買一次而已。
來到異國他鄉,一切都是新鮮的,蘇北漸漸也忘卻了之前的種種不快,往事正在漸漸從腦海中消失。
“我帶你去一個特別棒的地方吧?”Amos吃飽了,放下刀叉說道。
“啊?”蘇北有點頭痛,該不會又是那種娛樂場所吧,怎麼全世界的男人都對那種地方如此熱衷……
只是不好駁了Amos的面子,大不了去了以後,自己就當個陪客算了,蘇北這樣安慰着自己,其實比起那種場所,蘇北覺得海邊的露臺更能讓自己徹底放鬆。
不知道Amos是不是在蘇北身上裝了什麼探測儀,還真讓他算準了。
蘇北看着眼前面朝大海的露臺,露臺上的蠟燭在玻璃罩裡搖曳着,桌子上一瓶紅酒,兩個高腳杯,儼然一對情侶約會的最佳地點。
Amos把自己帶來這裡做什麼?
“這是……”蘇北不解的望着身後的人。
“浪漫嗎?”Amos自顧自的走到桌子前,打開了酒瓶。
蘇北點了點頭,“我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啊?”
Amos並不答話,而是將酒杯遞給蘇北,這一路上他們二人都是一路在餐廳或者路邊的小店裡點餐吃飯,飯菜的製作過程都是肉眼可見的,唯獨這次,酒是事先準備好的,至於準備的人嘛,自然是眼前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金髮帥哥了。
但是聯想到飛機上那位壯漢,估計現在已經飛向天國了吧。
蘇北對於製毒不是很瞭解,只能防範,不能判斷。
接過酒杯,蘇北最終還是沒有送進嘴裡。
“Amos,你說你來過我們國家,你知道我們國家是怎麼喝酒的嗎?”蘇北轉而問道。
“哦?”Amos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怎麼,蘇北要教我嗎?不如我們跳着舞,邊跳邊學?”
在如此浪漫的氛圍下,若是一男一女翩翩起舞,當然最是美好不過。
兩個大男人跳什麼舞呢?
蘇北又想到飛機上,Amos只是拿叉子柄部碰了那壯漢的肱二頭肌,這是一種怎樣的攻擊,他至今還未搞懂,但是不用說,眼前這個人只不過是藉着跳舞之機想要跟自己有親密接觸,方便下手罷了。
是敵是友,只能一戰才能明白了。
“蘇北不願意嗎?”Amos已經做出邀請的姿勢,只不過這分明是男士邀請女士的姿勢,蘇北皺眉。
“怎麼會?樂意之至。”蘇北大步上前,一下子攬住Amos的腰部,邁出了男士的專屬舞步,而Amos只能按照女士的舞步跳下去了。
蘇北原以爲男人跳女士的舞步會非常奇怪,沒想到Amos將每個舞步都跳的如此完美,旋轉,跳躍,還有下腰,都是讓人嘖嘖稱讚。
一曲舞畢,蘇北誠心誠意的鼓起掌來,Amos卻不像一開始那般大方,反而有些羞澀。
“我想,我獲取了你的信任是嗎?”藍色的瞳孔盯着蘇北的面孔,似乎是要將這個人看進靈魂深處。
“啊?什麼?”蘇北還有些摸不着頭腦。
Amos大笑起來,“我在飛機上那點把戲,你都看進眼裡了吧?”
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這件事,蘇北方纔放下的戒備全部涌上心頭。
“沒錯,我很佩服。”蘇北拉開安全距離,雖然上飛機之前傑西卡一定要讓蘇北帶上防身的武器,但是蘇北真的是抱着度假的心情上飛機的,自然拒絕了他的好意,他相信除非自己想要參與什麼爭鬥,不然誰也不能強迫他做什麼。
只是他忘了自己天生就是個古武者,走到哪裡,總會沾染上什麼,從而被迫捲入鬥爭。
“我哪裡露出了破綻嗎?”Amos看起來似乎並不緊張,還在往酒杯裡倒酒,就他現在的姿勢,蘇北就可以一招制服他,當然如果拋開那詭異的叉子柄不談的話。
“什麼?”聽了蘇北的好奇點,Amos哈哈大笑,“搞怪的不是叉子柄,而是這個。”
一根銀針赫然出現在Amos的掌心。
“這是……”蘇北自認自己的眼力還不錯,怎麼沒看出來Amos從哪裡變出來的這根銀針。
彷彿猜到了蘇北的想法,Amos搖了搖頭,“不不,這可不是從哪裡變出來的,這根針一直藏在我的手心裡,這是我的秘密武器。”
說罷,Amos將銀針穿透了自己的手心,就這樣橫叉進了自己的手掌裡!
雖然見慣了血腥,但是看到這種畫面蘇北還是有些皺眉。
竟然也沒有出血?
“二十多年來,一直如此,早就習慣了。”說到這裡,Amos的眼神有些黯淡,蘇北明白,是因爲天意,他們都不是普通人,這些所謂的本領,在外人看來或許非常厲害,很是羨慕,只有擁有這種技能的人才知道,這究竟是福是禍,亦或是福禍所依。
“所以,你認出來我是古武者了,故意來接近我的?”蘇北猜想道,不然他不會這麼快亮明自己的身份,甚至是飛機上那個壯漢,蘇北都不由得懷疑這本來就是一齣戲了。
Amos張開手,表示道,“哦,不,飛機上那樁事情完全是個意外,我也是有些沉不住氣,讓主人知道了,又要怪我了……”
主人?
蘇北已經開始頭痛了,這個青年不是個簡單之人,難道他背後還有什麼組織?
“雖然有些不太可能,我還是想問一下,你願意跟我去第比利斯救我的主人嗎?”青年眨着眼睛問道。
原來,青年從小便是一個孤兒,因爲在孤兒院裡備受欺凌,很小的時候就有自殘的想法,他也的確這麼做了,直到最後一次,整個右手手掌幾乎是報廢了,孤兒院的錢款都被院長貪污了,哪裡有錢給他治病,就這麼耽擱下來。
而那個潰爛的手掌卻成爲了他的護身符,因爲看起來醜陋且可怕,那些原本欺負他的人漸漸遠離了他,他反而自己落得自在。
從而更加迷戀那些可以給人帶來痛苦的東西,比如刀叉,剪子,針。
每次小朋友一起玩遊戲的時候,他則是坐在一邊拿着那些東西反覆刺傷自己,大一些的刀叉被沒收了,他便只能藏一根針在身上,爲了不被搜出來,就藏在手掌裡。
一年夏天,門口來了一輛黑色的轎車,Amos的命運就這樣被改變。
“是主人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沒有他,我現在或許早就已經死掉了,主人的病是從三年前就開始惡化,我們一直在想各種辦法盡力挽留他的生命,只有找到古武者纔有可能讓主人痊癒,只是你們的蹤跡,實在是太難發現了……”
“所以你纔去中國?”蘇北這才理順了整件事情的經過,“雖然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已經不想在管這些事情了,你就當沒有遇見過我吧。”
不能怪蘇北狠心,單是青年便如此厲害,那個什麼主人背後肯定也是有集團利益支撐的,到時候,自己能不能走出來都是兩說了。
“咳咳……”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