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路早市。
“兩個盆換你一塊銀元，在饒你一個口杯，怎麼樣？”
羅軍把那個攤主拉到自己和小馬擺的攤位前，指着自己那一筐搪瓷盆說道！
不過他卻注意到那個攤主剛開始臉上掛着笑，可隨即便有點發苦！
羅軍皺皺眉問道：
“怎麼？你不願意？”
“不似不願意，俺似想...”
旁邊的小馬也聽出了自己這位新經理的意思。
似乎是想拿這些面盆和眼前這位攤主換點什麼東西，感覺自己表現的機會到了。
同時在在小馬看來，雖然這些面盆一直積壓在倉庫裡，但他們廠生產的東西放在外面那絕對是頂尖硬貨，身爲國營大廠家屬院長大的孩子，小馬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這會見攤主猶豫，小馬在旁邊幫腔道：
“唉唉，看清楚嘍，這是紅星搪瓷廠裡出來的。
幾千人的國營廠生產的，質量不是鄉鎮小作坊能比的，倒退幾年你光拿錢都買不到，還得要工業勸呢，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我們經...”
小馬越說越順嘴，差點就把我們經理幾個字說出來了！
不過還好被羅軍趕忙打斷，其實他是信託商店經理的身份告訴眼前這位攤主也沒什麼，可這畢竟是在早市，人多眼雜的，他不想節外生枝~！
“是是是，這個俺知道，東西似好東西...”
攤主還是那副便秘的表情！
羅軍指了指筐裡的面盆，又指了指旁邊的口杯，說道：
“我可沒佔你便宜，你剛纔喊價要5塊，我這面盆你也看到了，放到商店標價兩塊五毛八一個，口杯八毛五一個，比你開出的價格高出小1塊呢！”
“這個俺知道，俺也不似不識好歹地那種人...
可俺要那麼多面盆回去饃（沒）用啊。
要不俺先和你換一個銀元，等回頭你把這些面盆都賣了在找俺？”
“不行，要就要一卷，爲這一枚銀元，不夠我剛纔費那麼多嘴皮子的。
你在旁邊給我等着，我去給你找錢去！”羅軍道。
“呵呵，那成，俺等你，你找去吧！”
羅軍深知落袋爲安的道理，雖然他現在完全可以把信託商店的地址留給這個攤主，趟攤主回頭去信託商店找他，但鬼知道中間會不會發生什麼變故，自己不就是間接截胡了那位童老師嘛！
這會的羅軍也是和自己賭氣，這會的市場大環境還是物資緊缺時期，雖然相比前幾年有所緩解，但也不至於一個也賣不出去啊！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但他沒有發現！
突然羅軍拉住要回攤位的攤主問道：
“等等！”
“你要幹啥子？俺可不似一個人來的！”
攤主很警惕，生怕羅軍是想生搶，警惕着將手按在腰間，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腰裡藏了東西！
羅軍搖搖頭道：
“你別緊張，我不搶你的。
我問你，剛剛我記得有個人在你攤上買走過你一個白色的搪瓷面盆，是你用過的吧，我看裡邊都磨快磨漏了，剛纔好像看你賣了？”
說實話他還真怕羅軍上手搶！
一聽羅軍這麼說，攤主才稍稍的放下了心，同時也裂開嘴笑道：
“嘿嘿，是啊，賣了！
那還似以前公社發給俺爹滴呢，都用二十多年咧！”
聽到這裡羅軍更費解的問道：
“都鏽成那樣了，還能用嗎？這也有人要？他爲什麼不來我這裡買新的？”
“嘿嘿，人不能用，牲口能用也成哈，喂個豬、喂個狗啥的，怎麼不能用撒，關鍵是便宜呀，那麼大一個盆，俺纔要他兩毛錢，還不到你那零頭呢！”
聽到這裡，羅軍漸漸有點聽明白了...
敢情這問題出在這，並不是他的面盆沒用銷路，而是這年頭的人消費能力着實有限，大部分錢都花在吃喝上尚且不夠，更別提隨便花兩三塊錢換一個新的洗臉盆了！
尤其他選的這個早市，大部分都是農村或者城鄉結合部來的人。
人家一大早來早市是爲了賺點錢的，不是爲了花錢的，即便是想花錢，也得手頭有才行...
這會的羅軍總算弄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看來自己還是找錯地方了，自己壓根就不該來什麼早市。
這年頭不比後世，個人的消費能力根本沒到隨意購物的層次，或許在過幾年可以，但現在還不行。
這個時候的大頭還是國營單位、工廠。
當然想把這些積壓的臉盆賣給那些國營單位和工廠肯定也沒那麼容易，但要是換，應該就容易多了。
現在這個時期，應該還是物資相對匱乏的時期，這個匱乏指的並不是生產東西太少，而是老百姓手裡的錢少，很多東西老百姓買不起。
這種情況大概要持續到88年、89年左右，老百姓的購買力纔會呈現一個井噴式的爆發！
這會羅軍的思路一下就開闊了，之前就不該把目光盯在個人身上，不過這個也不怪羅軍，要是不親身來到市場探探路，他也不知道問題所在。
現在好了，他可以去找那些和紅星廠面臨同樣問題的國營工廠。
這些工廠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一直按照計劃在生產，卻不知市場已經悄然轉變了，但生產的商品樣式老舊、廠裡堆積了大量庫存。
羅軍估計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還有三角債，要是羅軍能以公對公的方式找上門，找對人，應該會有奇效。
因爲現在的紅星廠就是這樣，羅軍他老爸就在供銷科，現在紅星廠是個什麼樣子，他最清楚，表面上仍舊紅火，但背地裡積壓的庫存和三角債越來越多，這點從他們信託商店都能積壓那麼多庫存就克窺一斑而知全貌了。
在這樣下去估計沒多久就該靠銀行貸款發工資了！
這會想通了的羅軍卻也沒準備完全放棄個人市場，而且他這會既然已經來了，就絕不會白來一趟！
羅軍先問了問攤主，除了錢以外，糧票啥的行不行，攤主樂呵的點頭應允。
甚至羅軍看他那樣，似乎是相比於錢更喜歡糧票，一問之下才知道，像攤主這樣的農民進城裡，一般來城裡擺攤賣點副食品，之後都會找個小飯館吃點麪條，喝個混沌啥的。
但這年頭城裡的小飯館那可都是要糧票的，你要是光有錢沒有票，餓了一上午連頓熱乎飯都吃不上，還得餓着肚子回去。
其實沒有票也並非不是完全沒有地方可以去吃，只是如果沒有票的話，那些小飯館都會溢價很多來收取飯錢，就像羅軍哥幾個之前去老蔫叔那吃飯一樣。
其實老蔫叔那都算好的了，因爲羅軍他們是本地孩子，經常去，都熟悉了，即使收的稍微貴一點，也始終有限，但外地人來了就又另當別論了，尤其是知道你就來這吃一回，還不照着死了宰你？
羅軍點點道：
“行，收糧票就妥了，你回去等着吧，8點半早市撤攤之前，我肯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