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引 坑深018米 詭異的要求
小姑娘一聲“姐姐”,令人始料未及。
墨九卻像沒事人一樣,大大方方從地上爬起來,雙手緊緊抱住她,一副久別重逢的樣子,“靈兒,我的好妹妹,我可算見到你了,姐姐好想你。”
她火一樣的熱情,燃燒太快。墨靈兒嚇了一跳,近距離看她的臉,稍稍一窘,想要推她,卻被她抱得太緊,動彈不得。
可墨九還在繼續:“你叫我姐,那我肯定不是我孃親生的,那麼……”她擡頭看着蕭乾,“不好意思哦,你們娶錯人了,婚約解除了。”
說罷她得意地揚了揚頭,墨靈兒卻很囧地望向墨妄,小聲道:“左執事,靈兒好像是認錯人了。”
衆人一愣,都憋着笑意,只墨九依舊嚴肅臉,“靈兒妹妹,你再仔細認認,絕對沒錯的,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姐姐啊。”
“不,我沒有親姐姐。”墨靈兒被她死死盯着,緊張得快哭了,不由語無倫次,“靈兒是認錯了,你不是姐姐,只是有點像姐姐。”
一會是姐姐,一會不是親姐姐,一會兒又長得像姐姐,墨九惱了,“你個小丫頭,怎麼可以對我始亂終棄?”
墨靈兒:“……”
衆侍衛:“……”
蕭乾靜靜立於馬上,瞥她一眼,聲音涼如寒玉,“走罷。”
認親不成,解除婚約也不成,墨九返回她的小紅馬,拍拍屁股跳上去,抖了抖雙腳踩在馬蹬上,倒也不怎麼生氣,那悠閒的樣子,就好像纔剛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望月一嘆,“我還是太純潔了啊,太容易相信人。”
墨靈兒年紀小,便有些內疚了,小心翼翼走過去,“這位姐姐……”
墨九半闔着眼:“憂傷中,勿擾!”
靈兒撇了撇嘴巴:“靈兒不是故意的,你是真的很像嘛。”
墨九睜開眼瞅她,“陪聊,要收費的。”
“哦。”墨靈兒可愛地歪了歪腦袋,想半天又小跑到前面,走在墨妄的身邊,嘀咕道:“左執事,她是誰啊,長得好像然姐姐?”
墨妄面色微暗,聲音平靜地答非所問:“然姐姐已經沒了。”
又是“哦”一聲,墨靈兒不敢再問。
可空氣中,卻莫名添了一絲淡淡的澀味兒。
一行人變得極爲安靜,只有墨九冷不丁冒出一句,“餓死了,也不曉得到地方了,人家管不管飯啊?”
——
黑夜完全籠蓋了天地。
又走了約摸一炷香的工夫,終於到達了地方,一個三面環水的山前。
月光下,山影將水分開,朦朧一片。臨近的水域與淮水相連,水面上大小不一的舟船靜靜停泊,高低不等的桅杆揚在風中,船上夜燈點點,亮若螢火飛舞,倒映水面,交輝出一片奇特的水上夜景。
好一個美妙的所在。
這與先頭料想的龍潭虎穴,簡直南轅北轍。
“若止,掌燈。”
一道輕謾妖嬈的聲音傳入耳朵,衆人的視線也隨之轉向山水相連的夾道上。
只見一衆着裝鮮豔的女子緩步而來。前方最高挑的一個,雲鬢高聳,媚眼如絲,在兩側漁火旖旎的光線下,妖嬈入骨,風騷入髓。
她的兩側,有婢女八人。四人摯紅方傘,四人執牛角燈,八個丫環約摸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頭上挽了端莊的髮髻,越發把中間的女子襯得婀娜多情,那一截露在外面的細腰,如無骨的楊柳,單薄的紗裙,清涼惹人。在她的胸間,綴有一道火焰似的紅痕,如珠如寶,嬌豔似火,如同一株開在黑夜的曼珠沙華,妖豔、性感,勾人,端得是風情萬種。
“回頭誰敢說我傷風敗俗,我就跟誰急。”
墨九小嗤了一聲,可除了蕭乾,誰也沒有聽見。
看衆人的注意力都被美人兒吸引了去,墨九又隱隱不安。
難道這便是同性相斥?她嫉妒人家比她胸大?
不等她想明白,那女子便嬌滴滴道:“小王爺和樞密使遠道而來,恕妾身未能遠迎,望殿下和使君見諒。”嬌聲像從湖水中拂波而來,酥軟、熨帖,這樣的女子對男人極有殺傷力。
果然,宋驁這廝是個沒血性的。
他哈哈一笑,“算你這婦人有點眼力,快,讓你們右執事把郡主交出來。”
那女子輕輕一笑,回着宋驁的話,眼神卻柔媚地瞟向蕭乾,“妾身便是墨家右執事,姓尚,單名一個雅字。小郡主來尚賢山莊做客,非妾身故意拘着,實因郡主心火未落,若得蕭使君前來才肯離開,妾身這才……”
她頓一下,用更爲柔美的聲音說:“這纔不得不勞煩蕭使君親自走一趟。”
不管哪朝哪代,就沒有哪一個黑丨社會組織膽子大得敢公然與朝廷做對,綁架郡主,要挾皇子和樞密使,除非想造反——這樣的解釋,就通了。
墨九在這邊胡思亂想着,那邊宋驁已經熟稔地與尚雅說上話了,這廝也是個看臉的貨,與美人兒說話,聲音也溫柔了許多,“那勞煩右執事收留舍妹,叨擾貴府這麼久,也該告辭了。不知舍妹人在何處?”
尚雅抿嘴一笑,福身拜下,“殿下恕罪,妾身實在說服不了郡主出來。依我看,這會天色已晚,各位風塵僕僕的趕來也辛苦,不如先入內稍做休息,再好好與郡主說說,興許她便肯回了。”
說到這處,她突地又笑看墨妄,“妾身與左執事也久不相見,正好有些幫中事務,要與他談談。”
墨妄目光幽深,抿脣不語,可宋驁已經邁了腿,“那也好。”
這一行人裡,若說誰的身份最尊貴,非宋驁莫屬,便是蕭乾位高權重,也只是一介臣子,小王爺被美色所惑,放九頭牛來也拉不住。
墨九在心底將宋驁的祖上祖下從侏羅紀時代一直問候到了二十一世紀,方纔悄悄靠近墨妄,邊走邊打聽:“大師兄,這妖女真是右執事?”
似乎不太想提及尚雅的事,墨妄輕“嗯”一聲,大步往前,想想又低頭,“一會入了莊,你緊隨我左右,不得亂跑。”末了,他又吩咐墨靈兒,“照顧好她。”
“哦。”靈兒撲閃着一雙大眼睛,對墨九很是親近,“你長得好像姐姐哦。”
墨九瞥她,“那你想認我做姐姐嗎?”
靈兒高興了,“好啊好啊。”
墨九卻不高興了:“原本我也想認下你,可你卻不認我。我一憂傷,就改主意了。”
靈兒嘟嘴:“……”
墨九又問:“我與你們右執事,哪個好看?”
靈兒考慮一瞬,“她……”
墨九重重一哼,靈兒便補充,“不如你好看。”
這一下,墨九心裡美了,可靈兒還沒說完,“只不過,她比你大,就多了些風情。”
牙縫兒有點漏風,墨九低頭捏她胳膊,“你指的最好是年歲。”
靈兒很無辜地看她,“若不然指什麼?”
哈哈一笑,墨九善心大發地挽住她,“就憑你這丫頭實誠的性子,我也非收你做妹妹不可。”
——
尚賢山莊坐山靠水,風景千媚百嬌。當然,做爲墨家的右執事堂,莊子山環水抱,風水也選得極好。入莊的平臺上,攜陰陽八卦,分五行術數,除了一股子天然的開闊氣場,還有一種厚重的正氣感。莊子的建築雖然精緻,可看上去並非時下新建,應有些年代了。
平臺的中間,有一座墨子塑像。
穿草鞋,拄手杖,背行裝,祖師爺一身正氣,墨九不由停步。
她正尋思不給祖師爺行禮就走過去,會不會遭到天罰,便聽見尚雅輕柔的笑道:“這位妹妹面熟得很,好像在哪見過?”
若沒有墨靈兒先前那一出,墨九會與這姑娘探討一下《紅樓夢》,講講黛玉初進賈府,寶玉用這樣的臺詞搭訕合不合適……不過如今,不需要人說,她很淡定了,“首先,我不是你姐姐。其次,如果你要認我做姐,我收費是很貴的。”
尚雅一怔,放低聲音輕笑,“妹妹長得像我一個故人,可姿色略差她一些。”
墨九眼波飛橫,擡高了聲音,“這位大嬸好不識貨,用你幾十年的老眼光來看我十幾歲的外貌,公平嗎?”一本正經地白她一眼,墨九甩袖越過她往前走,“我還是個孩子啊!”
尚雅被她一嗆,窘迫地轉過身。
“諸位裡面請,這是鄙莊的水榭廳。”
說它是一個水榭廳,是因爲它建在一片湖水的中央。時下已是六月,可水榭外的桃林還綻放着迷人的桃花清香,順着水,隨着風吹來,極是美妙。
宋驁附庸風雅地吟了幾句詩,開始感嘆:“本王早聞墨家執事堂構造精妙,風景宜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這神仙洞府一般的所在,怪不得妍兒流連忘返……”
墨九輕啐一口,很想吐槽這廝把色狼的本質烘托得惟妙惟肖,可看在尚雅從頭至尾感興趣的人只有蕭乾的份上,又先幸災樂禍了一回。
其實她有些不懂,小王爺長得俊,還風流多情,尚雅那般風騷的女人,爲何獨獨中意蕭乾這種不解風情的木頭疙瘩?一雙眼神落在人身上,就像狗見了骨頭似的,讓她雞皮疙瘩掉一地。
好在宋驁一直掉節操,蕭乾沒有。
他邁步水榭,清輝之下,衣袂飄動,如一尊神邸,單單一個背影,便給人一種碧海藍天般的高遠,那一副清心寡慾的樣子,讓墨九默默爲他點了個贊。
轉頭看向宋驁,她又默默點了個蠟。
夏夜的夜,水榭涼亭,溫度適宜,自是好所在,可尚雅踏上水榭臺階時,卻把搭在肩上的輕薄紗衣褪掉,交給若止,然後提起裙襬,走在蕭乾身後。
附近都是水,這臺階終年潮溼,打磨得極爲光滑。
於是,尚雅腳下突地一滑,便收勢不住,顫歪着一身紅顏媚骨往蕭乾倒去。
“呀!”她輕媚的叫喚,卻意外沒有落入那人的懷抱。
“大嬸,小心點啊?”墨九搶前一步扶着她,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粗聲粗氣的責怪:“雖然你肉多而肥,也是會撞痛人的嘛!”
“咳,咳!”看一眼美人兒驚愕的表情,宋驁揉着鼻子憋住笑,負着雙手往四處看了看,“右執事,舍妹人呢?”
尚雅挪開墨九的手,目光帶着笑,先招呼他們坐下,這才坐在蕭乾身側的椅子上,輕嘆一聲,“此事有些隱情,先前在外間人多嘴雜,妾身不好細說,實在是妾身之過。”頓一下,她環視衆人,“小郡主入莊時,因好稀奇,誤闖乾坤洞,中了妾身的離魂蠱……”
水榭安靜了下來。
蠱之一說,向來令人恐懼。
墨九也不免頭皮發麻。
安靜一瞬,墨妄皺眉道:“離魂蠱,你不是可解?”
尚雅媚眼一拋,“左執事那是不知情,解蠱之法,需取男女之合,二精交暢之雲水,且人選也不易。”
偌大的水榭中,牛角燈忽搖忽閃。
可她說得再艱難,也不過爲了提高價碼。
蕭乾摩挲着椅子的棱角,單刀直入:“你要什麼?”
尚雅目光轉柔,起身對他盈盈一拜,“不敢瞞使君,妾身來自苗疆,習得巫蠱之道。紫妍郡主所中之離魂蠱,雖非妾身本意,可解蠱確需如此,男女之兩體,乃陰陽之二儀……”說到這裡,她嫵媚一笑,“聽聞蕭使君嘗百草,修岐黃,乃四柱純陽之體(注①),妾身只需與使君敦倫一回,受得雨露便可爲郡主解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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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人的八字是由天干和地支搭配而成的。單數爲陽,雙數爲陰,四柱純陽的命格,是指一個人的八字裡面所有的天干地支都爲陽,四柱純陰是指一個人所有的天干地支都爲陰。
一般命書認爲,四柱純陽、四柱純陰的人,克性極大,爲不祥之人。因爲純陽不生,純陰不發,違背了易經的陰陽相濟原則。不過,聽說真正純陰或純陽的命格,是很少很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