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曼妙,溫柔,一絲不苟。
紅色花瓣,一片一片飄落她的頭髮,肩膀,以及她金色柔軟的絲綢長袍……
那是一汪流淌的清泉。
那是藍天白雲之上開出的仙丹桃花。
那是整個世界上最難複製的平淡低調之美。
死神的心,一次次的開始復活,跳躍,激動,瘋狂。
他喉頭乾澀,語無倫次,忽然覺得十分躁動,喝下去的所有美酒全部變成了毒藥——要引爆全身筋脈的毒藥。
他口乾舌燥,他語無倫次:“阿環……阿環……”
阿環這樣的,纔是真正女子該有的美麗啊。
尤其,當阿環走近了,他看得更清楚了,她眉宇之間有淡淡的哀愁,她的眼角有微微的淚光,也許委屈,也許難堪,可是,她還是面帶微笑,隱忍,包容,任何時候都將自己的委屈壓下,讓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在外人面前。
忍耐之美,纔是女子的極致之美。
而那小丫頭,她們哪裡懂得什麼忍耐?
她們一言不合,隨時提刀和男人對砍,甚至還大言不慚厚顏無恥地坐上萬王之王的寶座。
她們就不想想,一介女流之輩,真的能坐穩這寶座嗎?
也真是虧得她們了。
他憤憤不平,急於英雄救美:“阿環……”
她在他對面坐下,柔聲:“禹京大人,你來了。”
“我來了……我來看你……我一看到那藍色煙火令就趕來看你……阿環,他們真是太過分了。白衣天尊真是太過分了,他簡直是目中無人,還有那該死的小丫頭,她真是罪該萬死,哼,她居然還妄圖得到解藥,別做夢了,她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真是死一萬次都不足惜,她還想要解藥?想都不想……”
他急於替心上人出氣。
青元夫人卻靜靜地看着他的表演,內心冷冷地笑了一下。
這時候,她其實最不願意聽到的便是那對狗男女的消息,更不希望有人以爲自己在難過,藉此表達同情之意——這在她看來,簡直是一場天大的笑話和自不量力——放眼天下,誰有資格同情天穆之野的女首領呢?
簡直是對自己的侮辱。
可是,她看着激動不已的禹京,卻沒有發出任何阻止的信號,只低頭,佯做泫然欲泣。
禹京一看她這神情,更是痛心疾首:“阿環,你放心,我一定會教訓那不知死活的小丫頭,我一定要讓那二人不得好死……”
她幽幽的:“禹京大人,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他們結不結婚……”
禹京一怔。
隨即便鬆了一口氣,歡喜道:“是了,阿環,你這樣美好的女子,又豈會和那不知羞恥的小丫頭計較?她根本不配讓你生氣啊。看吧,她的悲慘命運還在後面呢,現在再得意也沒用,無非是多蹦躂幾天而已……她和那戰犯攪合在一起,就註定了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她不置可否。
她只是親手再給他斟滿了一杯桃花佳釀,柔聲道:“禹京大人百忙之中趕來安慰我,阿環真是愧不敢當啊……這會不會耽誤禹京大人的時間?”
禹京急忙揮手:“不會不會。阿環你放心,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趕來看你更重要的事情了……”
此言一出,他忽然覺得有些唐突,不由得立即閉嘴,有些訕訕的:“阿環……阿環……我……我這是……我這是……其實,這是我的心裡話……我一直想來看你……”
她長長的睫毛垂下,不做聲,面上卻有了一絲緋紅。
“阿環……阿環……你該不會生氣了吧?”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我……我怎會生氣……禹京大人……我不會跟你生氣的……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
蚊蚋一般的聲音,小鹿般的楚楚可憐,女子含蓄而內斂的情感,那是禹京生平極力推崇的女性之美,他激動之下,竟然一把抓住了青元夫人的手,熱烈萬分:“阿環……阿環……說吧,我能怎麼幫你?只要你開口,我這顆頭都願意摘下來給你……我願意爲你付出一切,爲你做一切的事情……”
她被他抓着手,卻一動不動,只是面上流露出微微的緊張,淡淡的羞澀,而她身上的香氣則一陣陣鑽入他的鼻端。
禹京整個人忽然醉了。
死神萬年殘酷的心也徹底沸騰了。
這一刻,他忽然起了貪念。
他忽然也想像白衣天尊那樣發一個煙火令,公告天下,他也娶妻了——娶了天穆之野的女首領,他少年時代的夢中情人。
如果是這樣,那自己的一生就真的完美了。
那樣,整個少年時代所受到的冷眼和忽略就不足爲奇了。
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語無倫次:“阿環……阿環……我真的願意爲了你去死……我想保護你……我無時無刻都想見到你……”
那表白原本是相當動人的,可是,青元夫人不經意地看到他因爲激動而有些扭曲的馬臉時,卻總覺得有一點點反胃。
也不怪人們不待見醜人。
醜人就算是情深義重的告白也顯得滑稽而可笑,甚至是自不量力啊。
可如果一切場景都不改變,單單把那個人換成一個無與倫比的美男子——那一切就不同了。
那個場面該是如何的浪漫旖旎而動人?
青元夫人卻不動聲色,依舊保持着泫然欲泣,臉色的羞澀更深更濃了,半晌才低低的:“禹京大人……你的厚愛,阿環真不知如何回報纔好啊……阿環,其實一直很感謝你……也一直渴望你能來天穆之野,希望你天天來,常常來……”
漫天,花瓣飛舞。
天空,全是紅色桃花。
禹京忽然醉了。
他整個人都迷醉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一生完全值得了。
你聽聽,你聽聽。
阿環竟然說,她希望常常看到自己,天天看到自己。
他喜極而泣,幾乎當衆將阿環抱起來,可是,卻在緊緊地擁抱之後,鬆開了手。
他發誓一般:“阿環,你放心,我一定要讓所有膽敢欺侮你的人都付出代價!”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也是他給她的投名狀。
而在這之前,他不會擅自佔便宜——他決定替她解決一切的難題之後,才水到渠成,得到她真心的愛戀。
那是一場沒有聲明的約會。
也是禹京人生中的第一次約會。
他因爲激動,一直都語無倫次。
青元夫人卻不動聲色,她漫不經意地:“禹京大人這麼一段時間沒有前來,阿環也甚是想念,只不知道禹京大人在忙什麼呢?”
禹京滿臉喜色,眼睛都要發出光了。
這可是他的強項。
他喜孜孜的:“阿環,我已經將病毒庫徹底升級了,以聯盟醫學部那些蠢貨的水平,他們再過一百年也趕不上……”
“咦,原來如此。恭喜禹京大人再上一個臺階,禹京大人可真是了不起的天才啊。說真的,這幾千萬年以來,醫學界再也沒有出現過禹京大人這樣卓越的天才了,阿環真爲能有禹京大人這樣的朋友而感到榮幸啊……”
禹京飄飄然,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飛了起來。
“阿環,你放心吧,我已經知道那戰犯的死穴所在了。我仔細研究過那丫頭身上的病毒,他再是武力值高強,可是他在病毒學方面也是一個白癡,他根本無法解除那丫頭的病毒,就算他求助聯盟的醫學部,可是,那也無濟於事,聯盟的醫學部只要敢於爲他解毒,我就敢再次升級,人臉蜘蛛病毒不算什麼,到時候讓那丫頭變成無所適從的怪物,保準他白衣天尊親眼所見都認不出來……”
青元夫人只是靜靜聽着。
每每這個話題出現,她就成了旁聽者。
她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她保持着她善良柔和寬容的一面。
她只是試探性地:“這病毒……真的無藥可解嗎?”
禹京十分堅定地點點頭。
他又補充:“最初其實是有解藥的,可是,我不能容忍那丫頭一直囂張,所以,就趕着升級病毒庫,現在,是真的沒有解藥了,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見得能趕製出來了……”
她哦了一聲,“現在,她的病毒……何時會爆發?”。
“原本早該爆發了,估計是那戰犯用了極大的元氣替她壓制,生生壓了下來。可是,隨着病毒庫的升級,那病毒會自行生長自行裂變,爆發的時間點會越來越迫近,直到那戰犯的元氣徹底壓制不下去了……”
他皺皺眉:“我無法計算的是,那戰犯的元氣到底能壓制多久。從不周山之戰前夕推斷,他早該支撐不住了,可是,他去了弱水之後再出來,元氣如何就不好估量了,如果他的元氣倍增,那麼,壓制的時間相對就會長一點,但是,他也不能無限制壓制,畢竟,他的元氣可不是無限制的,我的判斷是,早則三個月,多次半年,隨着病毒的裂變,他再強的元氣都會徹底消亡……”
她輕輕嘆息一聲。
她的罥煙眉微微蹙着。
她不知道是在遺憾還是惆悵還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