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維護,還追到九黎來維護。
這就怪了。
可是,九黎一番對峙之後,女祿就隱匿了。
他雖然再也看不到她,卻很清楚,若是自己再返回,女祿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因爲,女祿不僅爲鳧風初蕾護駕,還要解藥。
他不知道別的半神人是什麼態度,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現女祿的蹤跡,可是,他很清楚,若是有別的半神人遇上女祿,那就好看了!
尤其是那些年少輕狂不知死活的半神人,他們要是知道那是當初幾乎殺絕整個京都男子的女魔頭,他們會是什麼表情?
禹京正在胡思亂想,忽然定住了目光。
他看到鳧風初蕾擡頭看着天空。
在幽都之山之後,這是他第一次看清楚鳧風初蕾的臉。
他呆了一下,十分震驚。
那美麗!
那無敵的美麗!
縱然是死神,縱然是對她幾次要下殺手的死神,也不得不承認,這美麗真是太可怕了。
無敵到可怕的美麗。
幽都之山第一面,他覺得那丫頭很一般。
卻沒想到,那丫頭痊癒之後,竟然如此美麗。
連死神都感覺到震驚的美麗無雙!
縱然他成見已深,也不得不承認,那小丫頭真的比阿環美貌啊。
難怪那雙頭蛇大言不慚說阿環妒忌它主人的美麗了。
禹京非常震驚。
他震驚的原因在於想起當年京都大會上那場盛極一時的選美比賽。
天下女神匯聚,可上萬只靈鳥中的七八成一直公認女祿娘娘乃宇宙第一美人。
至今,他還能清晰地回憶起當年京都的盛況,記得當年女祿從人羣中走上高臺時,整個京都的男子爲之瘋魔的時刻。
他們拼命呼叫,他們歇斯底里,大喊:女祿,女祿。
女祿之美,名動天下。
以至於聯盟中的其他女神,紛紛隱退。
彼時,青元夫人還是一個韜光養晦的小丫頭,雖然很美,卻也不敢去爭奪女祿娘娘的風頭。
彼時,大家都很清楚,高陽帝對女祿是如何的傾慕不已。
也正因此,別的落選的女神才私下裡憤憤不平,總認爲是高陽帝傾慕女祿,所以,才爲女祿贏得了加分。
但是,禹京可忘不了自己第一眼見到女祿時候的震撼——縱然是死神,也被驚得面無人色。
那是整個宇宙生物與生俱來的審美烙印。
同一個造物主,當然便是同樣的生命軌跡。
此時,這九黎廣場上的小丫頭,竟然絲毫也不遜色於當年的女祿娘娘,隱隱地,風華甚至更加璀璨。
如果這一次再有一萬隻靈鳥參加選美,只怕這一萬隻會全部投票給她吧?
自己那個以醜著名的侄子,真的能夠生出這樣一個美人兒嗎?
縱然是顓頊娶了人間的美女,可真的能夠生出這樣的女兒?
多可怕。
這二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爲何女祿要這麼幫着她?
禹京竟然不敢想下去了。
他只是死死盯着下界。
他內心忽然很不舒服。
他一直不喜歡這種絕對的美麗,因爲,那實在是太囂張,太無敵,充滿了咄咄逼人的氣場,一如當年的女祿。
這丫頭,和女祿的氣場一模一樣。
尤其,當她對着民衆侃侃而談的時候,那氣場甚至遠遠超過了當年的女祿——女祿雖然是天后,可是,天后之上還有天帝。而現在這丫頭,她可是貨真價實的萬王之王——在她之上,沒有任何男性的凌駕。正因此,她的氣派隱隱地已經遠遠大過女祿了。
她居然大言不慚“本王要讓你們像大神們那樣健康無憂地活着……”
千萬年都沒有人做到的事情,她憑什麼做到?
這該死的丫頭。
他根本討厭她們這種極度囂張的美麗。
他根本討厭她們這種肆無忌憚的越界行爲。
在他看來,這分明就是僭越。
在它看來,女人嘛,就要規規矩矩,忍讓溫存,端莊賢淑,閉門不出,而不是大搖大擺地跑出來和男人整天一較高下。
當年顓頊之所以提出男尊女卑,便是聽從了他的建議。
可遺憾的是,盛年時代的顓頊卻被囂張至極的女祿迷得神魂顛倒,千依百順,他就吃她那一套。
本以爲後期的顓頊總算是徹底改變了,可沒想到,七十萬年之後,又來了這麼一個比女祿還囂張的女兒。
更可恨的是,這小丫頭的萬王之王寶座居然是白衣天尊任命的。
這也是他不敢輕舉妄動的第二個原因。
身爲顓頊的叔叔,黃帝的庶子,他當然很清楚,傳說中,媧皇早就把地球指派給炎帝了,現在,白衣天尊要任命一個人爲地球之王,其他人當然都不好意思說什麼。
就連中央天帝也不好多話。
這也是許多蠢蠢欲動的半神人們看好戲的原因——再是對白衣天尊恨之入骨,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公然下手。
他禹京要是下手,那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尤其,當他看到那丫頭王冠上熠熠生輝的神鳥金箔。
神鳥金箔。
這該死的小丫頭。
她簡直瘋了。
她居然將神鳥金箔戴在頭上。
禹京忽然閉了閉眼睛。
神鳥金箔,四面神一族最重要的寶物,歷代只傳給嫡子。
他記得很清楚,少年時代的自己看到青陽公子慶祝生日時,便是佩戴這神鳥金箔。
當時,他很想去摸一摸,也幻想自己佩戴這神物時的氣質——那一定神氣活現。
可是,他從未機會。
直到青陽公子死去,他也無份兒摸一摸那神鳥金箔。
他沒資格。
後來許多年,他幾乎快忘記這玩意了,不料,今日又看到了。
那小丫頭,她居然公然佩在頭上。
她和青陽公子一樣,直接把這神鳥金箔戴在頭上。
她的神情,她的態度,她的舉止,簡直就和當初的青陽公子差不多——囂張,傲慢,睥睨天下,以高陽帝女兒的身份,直接把這神鳥金箔看成自己的私人玩意……
這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爲何究竟那麼不喜歡這小丫頭了——第一眼就不喜歡這小丫頭。
原來,是她身上那青陽公子兄弟一般盛氣凌人的架勢,那該死的氣派,那該死的天生的優越感。
相比之下,她那隱隱勝過女祿的美貌反而沒那麼誇張了。
青陽公子兄弟的血統,每每想起便是他的一場噩夢,可現在,身爲顓頊的女兒,她完美地重現了青陽公子當初的所有氣派——
遺傳的力量,真是該死的強大的。
他恨得吐血。
那是對青陽公子兄弟,對父親,以及對整個家族的恨,甚至對自己已經死去的母親的痛恨……
就像無數個漆黑的夜晚,生母如何拿着木棍毫不留情地抽打自己,一邊打一邊痛哭流涕:“你這該死的不爭氣的東西,你這麼醜,這麼笨,以至於讓我在你父王面前一點地位也沒有……人家都說母憑子貴,母憑子貴,你這麼不爭氣,我這一輩子都是毫無指望了啊……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這個廢物,早知道我真不該生下你,你不但一點幫不了我,反而給我帶來嘲笑和恥辱……廢物……廢物……”
母親妒忌心強,又不得寵,每一次看到別的妃嬪有風頭,她回來之後都會失控到歇斯底里,大吼大叫。
她認爲自己活了半輩子,地位還那麼低,別人已經是妃,而自己還是妾,不入流,都是因爲自己的兒子不行——要是自己的兒子也像別的女人的兒子那麼聰明伶俐能說會道,自己就不至於一籌莫展了。尤其,兒子要是生得丰神俊朗,粉妝玉琢,玉樹臨風的標誌男子,就像青陽公子兄弟那樣,那該多好?
只可惜,已經成形的禹京,再也變不成美少年。
那一聲聲廢物,也就此烙印在了他的內心深處。
此時,再看到這神鳥金箔,再看到鳧風初蕾佩戴這金箔時候的樣子,怎會不舊病復發?怎不恨得痛徹心扉?
他之所以第一眼就恨她,就是因爲痛恨她令自己想去最卑賤最痛苦的少年時代。
本來,這幾百萬年的時光,他早就淡漠這段經歷了。
現在才明白,有些東西已經烙印在骨子裡,成了自己的血,自己的肉,怎麼也不可能真正地淡漠了。
漫天半神人,竟然數他最想痛下殺手。
如有可能,他會立即將整個九黎變成屍橫遍地的瘟疫之地,從此,那片土地也會被燒焦,萬萬年也不會再有生命的痕跡。
一念至此,他再也忍耐不住,忽然伸開了雙臂。
雙臂,就像是一張巨大的黑傘,一股凌厲的死亡之氣,裹挾了無數的瘟疫病菌,徑直就往九黎上空飛去。
翻滾的黑雲,迎着一道同樣黑色的光芒。
禹京倒退兩步。
迎接他的依舊是一個黑色的背影,孤獨,寂寞,渺遠,就像是漆黑的夜晚一朵已經枯萎已久的花。
他咬牙切齒:“女祿,你瘋了?那小丫頭可是你情敵的女兒……”
“顓頊已經死去多年,何來的情敵?”
禹京死死瞪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
他的笑聲也充滿死亡之氣。
“女祿,你這麼關心那小丫頭,究竟是所爲何來?這可不符合你的風格啊,你是不是閒了七十萬年,閒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