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往前，在魚鳧國商隊門口，鳧風初蕾停了下來。
那已經是魚鳧國在九黎廣場唯一的一家店鋪，規模也大大縮減。
自從重離等人被殺的消息傳回九黎廣場之後，布布大將軍震怒之下，差點把整個魚鳧國留在九黎的商隊殺光殺絕，若非下屬提醒他白衣天尊曾經有特殊命令嚴禁他打擊魚鳧國，很可能這羣商隊真的被殺光了。
但死罪雖免，活罪難饒。
魚鳧國商隊的大部分人被驅逐出境，只剩下幾名看店的小廝。
也實在是因爲九黎廣場對蜀錦的需求量很大很熱切，若是徹底關閉了這個店鋪，那會引起許多人的不滿。
蜀錦商店就這麼僥倖保存了下來。
可是，裡面的貨源很少，貨色也不多，小二無精打采，只說商隊已經很久失去消息，無法補充貨源了，這點東西還是以前的庫存，賣完了就沒有了。
價格倒是天價。
這天價卻是以前的布布大將軍規定的，畢竟物以稀爲貴嘛，天價收入的9成必須上繳九黎廣場的稅務官。
鳧風初蕾看了一會兒，默然退出。
塗山侯人問：“初蕾，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先回九黎碉樓。”
“我隨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你還是回家陪伴雲英吧。”
“你總得有一個隨從，不然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再說，這幾天委蛇也不方便和你一起露面。”
雙頭蛇太過醒目，在鳧風初蕾私下查訪的時候，它便不好公然一起露面，以免暴露身份，所以這幾天它都隱匿了。
她還是搖頭：“如果你已經回家看過了，那麼，你就應該馬上回音樂林。”
“再過幾天我就走。”
“真的嗎？”
“真的！再幾天我一定走。”
她忽然笑起來：“那也好，我明日便從九黎碉樓正式下令召見將領們，你明天一早就到九黎碉樓，如此，也好給我壯個膽。”
堂堂魚鳧王，哪裡需要人壯膽？
姒啓笑道：“就這麼定了。萬王之王陛下，小臣姒啓這幾天可以任憑差遣。”
她收斂了笑容：“不過，我希望你一直不要暴露身份，不要以啓王子的身份行動。”
他有點意外。
她擡頭看了看天空，沉聲道：“我的敵人不止是人類，也許，還有更可怕的存在。塗山侯人，我希望你成爲我的一支奇兵，而不是過早暴露在敵人的眼皮底下。如果有可能，其實我希望你這段時間都不露面。待我有需要的時候，再出其不意殺出！”
她的盟友，其實只剩下他一個。
他忽然想起她裂變黑蜘蛛的樣子，心裡一寒，“初蕾，你放心，我這段時間一定暗中行事。”
和繁華無比的九黎廣場相比，九黎碉樓簡直就是一個默默無言的存在。
沿途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紅花已經不復存在，龐大的侍衛隊也不復存在，就連九黎碉樓兩層上下曾經花紅柳綠的女人衣服也不復存在。
可是，當鳧風初蕾扎然看到那被生生隔成兩層的金屋時，還是很震驚。
尤其，當她看到一隊花枝招展的年輕婦人指揮着僕從侍女們提着箱籠櫃子絡繹不絕地往外走時，其吃驚的程度，可想而知。
這一羣少婦居然居住在九黎碉樓，現在還在搬東西。
爲首的少婦見到有人橫在面前，翻了個白眼：“你是誰？杵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讓開？”
雙頭蛇忽然從魚鳧王背後現身，朗聲道：“大膽，竟敢對萬王之王這樣講話？”
婦人吃了一驚，滿臉懼色：“萬王之王？你就是萬王之王？”
她身後，一羣婦人都是同樣的懼色。
她們顯然沒想到，萬王之王這麼快就來了。
她們更沒想到，萬王之王居然是這樣前來——孤身一人，沒有任何隨從，除了一條雙頭蛇，簡直沒有任何儀仗隊。
這是萬王之王該有的派頭嗎？該不會是冒充的吧？
委蛇很好奇：“你們怎麼會住在這裡？誰讓你們住進來的？”
婦人們本是狐疑不已，聽得這雙頭蛇講話，簡直魂飛魄散，哪裡還回答得上來？
就在這時候，枯枯法師走了過來。
一少婦如見了大救星一般，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就抱住他的雙腿：“老爺，老爺，嚇死我們了……快嚇死我們了……”
一羣婦人都衝着枯枯法師跑過去，七手八腳地抱住他，一個個聲淚俱下地哭訴。
委蛇見此奇景，大驚：“枯枯法師，你娶老婆了？你們大法師也可以娶老婆嗎？怎麼上次我們來九黎就沒見你有老婆？”
枯枯法師老臉一紅，狠狠瞪了它一眼，只不做聲。
委蛇驚呼：“老天！你不但娶了老婆，還讓你的老婆們都住在九黎碉樓？天啦，你把九黎碉樓當成你金屋藏嬌的地方了？”
枯枯法師冷哼一聲，轉向魚鳧王，硬着頭皮：“她們今天全部搬走，以後再也不會到這裡騷擾了。”
鳧風初蕾雖然驚訝，卻只是揮揮手：“算了，你忙你的。”
枯枯法師扭頭就走。
鳧風初蕾忽然又道：“枯枯法師……”
他回頭，滿眼都是警惕，好像擔心這魚鳧王隨時會爲難自己。
“九黎碉樓還有多少人？”
他愣一下，冷冷地：“除了我和這一羣家眷，空無一人。”
委蛇道“不是吧？上次我們來這裡，不是看到很多人嗎？他們都去哪裡了？還有那些侍衛隊呢？他們又去哪裡了？”
“天尊離開後，這裡就沒有侍衛隊了！本地的原住民也全部搬遷到了九黎廣場或者九黎河附近……”
枯枯法師蒼老的眼珠子裡有幸災樂禍之情：“這裡除了我，沒別人了，現在，我和我的家眷也要全部搬到九黎廣場了……”
委蛇叫道：“你的意思是，這裡就只剩下我和我家少主了？”
“沒錯，待我們走後，整個九黎碉樓方圓一百多裡，就剩下萬王之王了！”
萬王之王！
枯枯法師嘴裡第一次吐出這個稱謂，枯瘦的臉上卻是狡黠而輕蔑的笑意：整個九黎碉樓都空了，都給你一個人了，你萬王之王就一個人在這裡玩兒吧。
枯枯法師還是畢恭畢敬：“整個九黎碉樓今後就是萬王之王的宮殿了，不過，請萬王之王記住，冥想屋萬萬不可踏足，那是隻有天尊纔可以踏足的。”
言畢，轉身就走。
不一會兒，枯枯法師和一干哭哭啼啼的少婦以及全部的僕從都走得一乾二淨。
整個九黎，徹徹底底空蕩下來。
除了碉樓的第一層被改得慘不忍睹的金屋裡留下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垃圾，別說伺候萬王之王的僕從了，連糧食都沒留下一粒。
這下馬威！
儘管鳧風初蕾早已明白自己重返九黎，一定會遭遇諸多難題，只是沒想到居然會如此徹底。
委蛇看着亂七八糟的碉樓，憤憤然地：“真該先拿枯枯法師開刀，他真是太過分了，連侍衛隊都解散了，所有僕從也都遣散了，他這不是故意的嗎？他留一個空城給我們是什麼意思？”
鳧風初蕾搖搖頭，也不以爲意。
很顯然，這不是枯枯法師一個人的意思，這是布布爲首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將領以及九黎的權威人物所聯合起來的意思。
你要做萬王之王可以，天尊的命令我們也不敢違背。
可是，你也別想我們服從你。
委蛇還是憤憤地：“這九黎碉樓亂七八糟的，也沒個僕從打掃，我們怎麼做宮殿？”
她還是淡淡地：“把冥想屋改爲宮殿就行了！”
冥想屋，是整個九黎碉樓保持得最好最完整的地方，但見牆壁兩旁的白色袍子依舊，正中的椅子也依舊，只是那具巨大的頭蓋骨不見了。
鳧風初蕾當然早就知道，那是炎帝的頭蓋骨。
若是當初自己不到這冥想屋盜走那頭蓋骨，很可能白衣天尊永遠也不會在自己面前現身。
正因爲一怒之下，他給了魚鳧國一個極大的下馬威：纔有揭開面具時那充滿殺傷力的一眼。
那是天神的懲罰。
可現在，她只是苦笑。
她不明白這個白衣天尊爲何忽然想起要立自己做萬王之王？是心血來潮？是覺得好玩？是和誰賭氣？還是有別的什麼奇怪的原因？
而且，白衣天尊還現身嗎？
他還會重返九黎嗎？
或者，他已經和青元夫人正式成親，過起了稱心如意神仙眷侶的日子？
她不敢追究這個問題，甚至想都不敢去想，每每一有這個念頭便馬上轉移，強迫自己去想別的事情。
可是，置身他的地盤，她又不能不想起他，甚至時時刻刻都有人提起他。
她忽然很想見他一面，至少問問他：你這樣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是，他不現身，她找不到他。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他不主動現身，她永遠都找不到他。
委蛇氣鼓鼓地：“少主，你不是說明天要召見諸位將領和諸侯羣臣嗎？看這樣子，替我們跑腿傳令的人都沒有了。”
她苦笑一聲：“那就得辛苦委蛇你了。”
“我真想現身嚇死那些可惡的傢伙。”
“不用了，只要下達命令就行了，沒必要嚇唬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