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蛇試探性地：“少主，你想過百里大人是不是遭遇什麼意外了嗎？”
鳧風初蕾有氣無力：“他能有什麼意外？”
“如果沒有意外，他爲何不和我們相認？
“他不願意唄。”
“他要是不願意，怎會一再幫助我們？”
“他是我父親的敵人啊！早前只是爲了利用我們，現在，我們沒啥利用價值了吧……”
委蛇搖頭：“恕我直言，早前我們對百里大人來說，也沒啥利用價值啊！相反，他一直都在幫助少主，幫助我們……”
鳧風初蕾啞口無言。
“不是嗎？少主，你仔細回憶，百里大人何曾真正利用過你？”
她不答。
她內心其實很清楚。
如果沒有百里行暮，自己縱不說已經死在西北大漠了，可是，卻絕對無法成爲睥睨天下的魚鳧國女王，甚至，根本不可能是涯草的對手。
她隨口道：“這就怪了！他既不利用我們，又不和我們相認，那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意思了。估計是把我們當傻瓜吧……”
委蛇連連搖頭。
““白衣天尊明明就是百里大人，可是，他卻堅決否認。他否認的動機是什麼？僅僅是爲了欺騙我們？這也不對勁啊。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沒有必要跟我們開這樣的玩笑，而且，更不必欺騙我們……”
鳧風初蕾喃喃地：“是啊！他本領那麼大，就算我們知道他是百里行暮又能如何？我們能把他怎樣？我也不明白，他爲什麼一直不承認自己就是百里行暮？難道真的是故意耍弄我們？故意看我們的笑話？可是，我們現在都一敗塗地了，他還有什麼笑話可看呢？爲何到現在還不承認自己真實的身份呢？”
就算他和青元夫人已經成親了，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啊。
難道怕自己去攪亂他們的婚禮？
這怎麼可能？
自己也沒本事去到九重星聯盟吧。
委蛇不敢隱瞞，低聲道：“天尊昨夜告訴我，說他在過去的七十萬年裡，一直在閉關。從來沒有到過地球，也從來沒有去做過什麼柏灌王……我想，他說的是真話，畢竟，他沒有撒謊的必要，更沒有對我撒謊的必要……”
委蛇補充：“確切地說，在過去的十年裡，白衣天尊從未在地球現身。他第一次來到地球，是在五年之前……”
也就是說，白衣天尊第一次到地球，便是東夷聯軍崛起的時候。
而在這之前的幾年，在鳧風初蕾遇到百里行暮，直到百里行暮死亡之後的兩三年……這世界上都沒有出現過白衣天尊。
鳧風初蕾這才驚呆了。
如果白衣天尊在過去的七十萬年從未到過地球，那麼，自己遇到的百里行暮到底是誰？
或者說，現在的這個白衣天尊，他到底是誰？
原來，他真的根本不是百里行暮？
再說，如果他不是百里行暮，那麼，周山的墳墓裡爲何空空如也？
已經離開周山的百里行暮去了哪裡？
天啦，會不會他真的不是百里行暮？
會不會百里行暮在另外一個地方？
她這才慌了，忽然就跳起來：“委蛇……委蛇……我們走……我們不能呆在這裡了……”
都不是百里行暮了，自己呆在一個陌生人的地盤，接受他的好處，並且撒潑打滾，罵他恨他，這豈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之所以對他那麼痛恨，動輒對他破口大罵，甚至故意找他的麻煩，跟他爭吵，分明是內心深處認定了他就是百里行暮！
不是百里行暮，誰會賴着他呢？
真要是不是百里行暮，誰管他要不要娶青元夫人呢？
她分明就認定白衣天尊是辜負了自己——
一個負心漢。
可要是，他真的不是百里行暮！
天啦！
她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可怕的誤區。
“委蛇，快走，快……”
“不行，我們現在還不能走。少主，你的毒還沒解除。一旦離開這裡，毒性發作，我們怎麼辦？”
她一想到自己可能變成一隻大黑蜘蛛的恐怖樣子，擡起的腳，又只能緩緩地放下來。
這時候，她真的不敢輕易離開忘川之地。
“少主……”
她呆呆地看着委蛇，臉上的神情十分驚惶。
“少主，你怎麼了？”
“我可能沒有告訴你。我當時離開九黎之後，又和大熊貓一起去了周山一趟……”
“少主又去過周山？”
“我在周山掘開了百里行暮的墳墓，裡面空空如也。雲陽告訴我，說當年我們離開周山幾個月之後，百里行暮就離開周山了。但是，雲陽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離開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自己一個人離開還是被誰帶走的。雲陽說，那幾個月他忽然很困頓，經常都在昏睡，就像陷入了冬眠狀態似的，不是很清楚周圍發生的事情。等他真正睡醒了，就感覺不到百里行暮的氣息了，他才知道，原來百里行暮早已離開周山了……”
也就是說，百里行暮根本沒死。
沒死的百里行暮，橫空而出的白衣天尊。
兩人一模一樣。
現在，忽然說，白衣天尊根本不是百里行暮。
這說得通嗎？
可是，委蛇的神情卻並不奇怪，好像並不覺得有多麼詫異。
她語無倫次：“委蛇，你說，百里行暮會不會在別的地方？也許，他根本就在別的地方，可我們卻把另一個人誤以爲是他……這……”
甚至，百里行暮會不會陷入了什麼危險？
若是他和自己一樣，落入了敵人的陷阱，自己卻頑固地把另一個人當做他，這豈不是太可怕了？
委蛇還是搖頭，緩緩地：“少主，我不認爲是這樣。”
她呆呆地：“什麼意思？”
“我還是認爲白衣天尊就是百里大人！”
她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悖論嗎？
它點點頭：“是了，少主。癥結就在這裡。既然我們都認定白衣天尊就是百里大人，可是，他卻堅決反對，而且，言之鑿鑿，認爲他根本不可能是百里行暮，甚至那段時間從未來過地球。這就只能證明一件事情……”
鳧風初蕾輕聲道：“什麼？”
“百里大人身上一定發生了一場巨大的變故。”
“變故？
“對！我認爲是百里大人身上發生了變故。他很可能恰好不認識我們了，也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不是故意不和我們相認……”
“你的意思是百里大人失憶了？”
她想，有這麼老套的藉口嗎？
委蛇卻立即搖頭：“不可能！白衣天尊絕不可能失憶，而且，很可能那段時間，白衣天尊是真的沒有來過地球……”
鳧風初蕾幾乎徹底糊塗了。
既然白衣天尊沒失憶，也沒來過地球，那他和百里行暮有何關係？
這不正說明了他根本不是百里行暮嗎？
她不知道是委蛇傻了，還是自己傻了。
腦子裡也亂嗡嗡的，一時間，沒法分辨。
委蛇繼續問：“少主，你不是說他和青元夫人聯姻嗎？那他爲何要和青元夫人聯姻？”
委蛇根本不等她回答，立即道：“在西北大漠時我們就知道了，青元夫人和百里大人關係匪淺，很明顯，青元夫人一直暗戀百里大人。要是百里大人真的不是白衣天尊，難不成我們認不出，青元夫人也認不出？或者，青元夫人也因爲白衣天尊長得和百里行暮相似，所以，纔要嫁給白衣天尊？”
鳧風初蕾沒有做聲。
她的一隻手只是輕輕按在胸口，然後，不經意地擡起頭看了看天空。
她並不十分清楚忘川之地的上空和其他地方相比有什麼區別，只知道，自己在這裡也只是一個囚徒而已。
所以，有些話，她便沒有告訴委蛇。
有些秘密，她輕易不敢啓齒。
因爲，她不知道，這忘川之地是不是也被人監控了。
也正因爲這個原因，她覺得委蛇的一切猜測都站不住腳——這不是什麼悖論。
這很可能只是一個權衡輕重之後的選擇而已。
白衣天尊，他只是選擇了青元夫人而已。
她低低的：“委蛇，你沒發現我的變化嗎？”
“少主怎麼變化了？”
“我的容貌不復以往！”
“……”
她只是輕輕地：“他不跟我相認，很可能是因爲他覺得不值得吧？畢竟，他當年曾經爲我犧牲了性命，但是，並未得到任何有價值的回報……現在，他的身份已經變了，而且，你看，我也變成這個樣子了，他再跟我相認就更沒意義了……”
委蛇不可思議：“你認爲百里大人是因爲你重傷毀容，才堅決不肯跟你相認了？”
“這……”
她心底，其實就是這麼想的。
有更好的選擇之後，爲何還要堅持原來的錯誤？
因爲親眼見過比魯星大神等半神人對自己的嘲笑，她才更加清楚半神人的審美——半神人的審美和人類的男子一模一樣。
他們只看外表。
他們只愛美人。
百里行暮也是半神人，他憑什麼例外？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委蛇的雙頭搖晃得撥浪鼓似的：“這絕對不可能。這天下其他任何人都可能如此，但是，百里大人不可能。百里大人不是這樣的人。少主，你就算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也得相信百里大人的人品……”
人品！
人品和審美有關嗎？
你問問人類的普通男人，要是他們的妻子毀容了，變成了醜八怪，他們還能堅守初心嗎？
這能說他們人品不好嗎？
她沉默不語。
儘管，她內心深處也希望是自己錯了，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