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蛇好生失望,但還是畢恭畢敬:“百里大人,謝謝您,您可是我最崇拜的上古大神。”
他笑着拍拍委蛇的頭,看着鳧風初蕾:“初蕾,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鳧風初蕾也道謝:“要不是你,我和委蛇不知要幾個月才能達到崑崙。”
他笑眯眯的,只是凝視她顏華草下那張美麗到極點的臉。
她忽然微微心跳,臉也發燙,紅彤彤的就像一隻可愛的紅蘋果。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臉,然後,停下。
此去湔山已經不過幾千里,一個月之內,足以趕到,鳧風初蕾很是放心,人也輕鬆起來,她笑盈盈地張開雙臂,彷彿要擁抱近在咫尺的夕陽,“百里行暮,可不可以讓崑崙變成一片紅色?”
“爲什麼是紅色?”
她指着他的紅髮:“我喜歡你頭髮的顏色,就像這樣。”
他大笑,一揮手,鳧風初蕾定睛望去,只見巍巍崑崙成了一望無際的火紅色:紅花,紅樹,甚至地上的蔓草也成了火一般的顏色。
委蛇的雙頭朱冠和披風都成了玫瑰色,微風一吹,它神氣活現昂起頭:“天啦,百里大人,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名國王。”
百里行暮拍拍它的頭,但見鳧風初蕾微笑的臉龐已經成了一朵盛開的紅玫瑰,豔麗不可方物。
“初蕾……”
她忽然跳起來,一把抱住百里行暮的脖子,咯咯大笑:“百里大人,你真好。”
他緊緊摟住她,心跳快得幾乎要涌出胸腔。
三萬年了,他以爲再也不會有這種感覺了——那顆心明明只有在戰爭、廝殺以及無數的風雲歲月裡纔會劇烈燃燒,可爲什麼面對一張笑臉,反而跳動得更加猛烈?
也許是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可怕的熱量,她鬆了手,後退一步,面上紅粉菲菲,有點不好意思,低着頭不說話。
“初蕾……”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等我父親壽辰之後,我可不可以出來找你?”
他凝視她:“如果那時候,你還願意來找我,我一定等着你。”
她大喜:“我一定來找你。”
他竟然也無限歡喜。
“好了,百里大人,再見吧。”
“且慢!我有一件禮物送你。”
說話間,他手裡多了一個玉色的小瓶子,裡面裝着三顆紅豆般的小果子。
“這便是玉紅草的果實,每服用一顆便可沉醉三百年,連續服用三顆,便可沉睡一萬年。”
他把玉瓶遞過去,鳧風初蕾卻搖頭:“不用,我不會沉睡一萬年。”
“人世無常,人人皆會遇到危險,有了這個東西,能保你無論受了多麼重的傷,都可以有一萬年的時光來修復。”
她好奇地問:“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死藥?”
“不!玉紅草沒有不死的功能,只能治療傷痕,無論外傷內傷,但凡還有一口氣在,都能給與修復。但是,無法長生不死。縱然一萬年,甚至三萬年,該死的時候,還是隻能死掉。”
她似懂非懂,也不回答。
他伸手便再次摟住她,嘴脣輕輕貼着她的嘴脣,那蜜之清新的香甜真是令他心曠神怡。
可是,他心底淡淡悲哀,就像還在做那場渺遠的春夢。
半晌,他輕輕放開手,“去吧,女孩。”
夕陽一黯,鳧風初蕾已經穩穩落在委蛇的身上。
委蛇雙頭垂下,向他鞠躬,“再會吧,百里大人。”
百里行暮點點頭,一揮手,委蛇就如被賦予了特殊神力,眨眼之間,蛇軀已經到了崑崙的另一面。
那是下山的路。
白雲輕煙似的繚繞,空氣乾冷而潔淨,鳧風初蕾回頭張望,但見滿山雜花生樹,鶯飛草長,而百里行暮已經失去了蹤影。
她捏了捏手裡的玉瓶,發現瓶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淡淡的紅色圖案,細細一看,竟是百里行暮的畫像,只是,畫中人微微閉着眼睛,彷彿一直在沉睡。
他沉睡的樣子,可真是好看。
她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不料,那雙眼睛竟然睜開,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嚇一跳。
“嗨,初蕾,每當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只要在我脣上親三下,呼喊我的名字,無論我在任何地方都會趕來幫助你。”
她紅了臉,不知怎麼回答。
可是,她很快發現,自己根本不用回答,因爲,那畫像上的眼睛已經閉上,她再伸手去撫摸時,畫中人一動不動。
委蛇卻大喜過望:“一路有百里大人護送,我們必能平安返回湔山。”
夕陽的最後餘輝慢慢消失,一人一蛇已經遠去。
百里行暮低喝一聲:“出來吧。”
血一般的紅樹林裡,一個綠衣人慢慢出來。無邊無際的紅色裡,她這一身綠便特別突兀。她幾乎和百里行暮一般高大,行走的時候,風姿綽約,就像一條妖媚的蛇。
她在他對面停下,火辣辣地盯着他,他的目光卻穿越她,一直凝視着茫茫無際的紅色。
“涯草,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呵,百里行暮,你可真夠無情,一萬年沒見面了,對我還是這般冷淡……”涯草的目光落在黑色的維馬納上面,聲音酸溜溜的又有幾分幸災樂禍:“爲討那小丫頭歡心,百里大人居然找到了世界上最後一搜飛行器。不過,真是遺憾哪,花了這麼多心思,爲什麼不和那小丫頭歡好了再讓她走?莫非百里大人覺得她並不合適?”
她嘖嘖地:“是了,一定是那小丫頭不太漂亮的緣故。說真的,百里大人,你爲什麼會看上人類這麼普通的女孩?她甚至在人類裡都算不上美女……”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看破顏華草的遮掩,在她眼裡,鳧風初蕾當然便是呈現出來的普通女孩的形象。
“幸好百里大人沒有和她歡好,否則,我真要懷疑你的審美趣味了……”
百里行暮的目光依舊落在遠方深深淺淺的紅色山林,初蕾說,自己的頭髮便是這種顏色,所以她特別喜歡。
“百里大人,你剛復活的時候我便感應到了,但要不是你出動維馬納,我也不能確定是你……”
他一揮手,漫山遍野的紅色瞬間消失,她不由得後退一步,看到自己腳下的蔓草全部枯萎焦黃。
“百里大人……”
“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涯草忽然衝過去,緊緊摟住他的腰:“百里大人復活的三日之內必須找女人生孩子,否則,共工一族就真的要滅絕了……百里大人,我願意爲你生一個孩子……”
這已經是他復活的最後期限,今晚子時一過,他便再也不會有子嗣了。
她看着月色,信心十足,蛇形的嬌軀扭動,雙手極盡挑逗之能事,聲音嬌媚而纏綿:“一萬年了,我一直在思念你,百里大人,我喜歡你勝過這世界上任何一個男子……”
那是世間男子都夢寐以求的享受,她的喘息和她的雙手一樣充滿了自信,“百里大人,你知道嗎,這一萬年來,我找你找得好苦……”
他站得筆直,無動於衷,極目遠眺那一輪已經升起來很久的圓月。
她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火熱的嘴脣剛剛貼上去,身子忽然一空,便被重重扔在了遠處。
這一跤真是摔得不輕,她好一會兒才爬起來,揉了揉膝蓋,冷笑一聲:“百里大人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你不能讓共工滅族!”
他的目光終於落在她身上。
也許是那目光實在是太冷了,她本能地避開,原本扭動的蛇軀也顯得有點僵硬了。
“滾!”
她叫起來:“我找了你這麼久,你居然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