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者沒有資格向勝利者提任何條件!”
“可是,我知道你尚未婚配!”
“我婚不婚配都與你無關!”
杜宇再不和她多話,轉身就走。
樑利追上去,大喊:“杜將軍,我是不會放過你的!我發誓,我一定要嫁給你!”
杜宇落荒而逃。
周圍的士兵聞訊,紛紛笑起來。
他們也紛紛大喊;“樑利,你嫁給我吧……”
“樑利,我願意娶你……”
“刺美人,我真的很喜歡你……”
樑利啐一口:“呸!誰願意嫁給你們?你們有杜將軍的本事嗎?你們連我都打不過!”
周圍的笑聲,更加響亮了。
“你去求魚鳧王吧,只要大王一聲令下,杜將軍立即就會娶你……”
“沒錯,只要魚鳧王答應了,其他都不是問題了……”
樑利又啐一口:“我得讓杜將軍心甘情願娶我,哪能求魚鳧王壓制呢?你們等着瞧吧,杜將軍遲早會被我迷得神魂顛倒……”
衆人又都笑起來。
樑利一入軍營,就像一個刺頭似的,三天兩頭和別的士兵較量,誰厲害,就找誰的麻煩,如此半個月下來,居然除了杜宇之外,誰也不是她的對手。
這也更堅定了她的決心,非杜宇不嫁了。
她也因此在軍中得到了一個有名的綽號:刺美人!
鳧風初蕾遠遠看着這一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因爲,她忽然覺得樑利很是可愛,率真質樸,既不像雲英那樣委曲求全,也不像姬真那樣陽奉陰違。
她一切都是坦率而真誠的。
而且,她在軍中到處挑刺找對手,放言只要找到勝過自己的,就放棄杜宇。只是,一直找不到而已。
直到杜宇走近,她忽然心血來潮,若是杜宇真的娶了這個刺美人,倒是一段佳話。
杜宇遠遠見到少主,立即行禮。
她笑眯眯的:“不必多禮,杜宇,我正有事請找你。”
杜宇大步走了過去。
她卻看着樑利身影消失的方向,笑道:“杜宇,你覺得樑利如何?”
杜宇乾脆利落:“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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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出意料,緩緩地:“樑利直率可愛,本領也不錯,我觀她歸順以來,也並不三心兩意,像是真心實意。再者,軍營生活苦寒枯燥,厚普等人早已攜帶了家眷隨軍,起居也有人照料。杜宇你常年在軍中,金沙王城也別無什麼家眷,何不娶了樑利,也算是有個照應?”
杜宇卻沉默一下,“屬下不喜歡樑利這種類型的……”
“哦?”
“屬下喜歡的是金沙王城那些芙蓉花一般的少女,溫柔婉約,含蓄文雅,可樑利,在屬下眼裡,她就跟一個男人一般……”
鳧風初蕾啞然失笑。
既是如此,當然再不勉強,只和顏悅色:“這是你私事,按理說,我不該多言。好了,杜宇,你駐守褒斜十分辛苦,可短時間內,也無法讓你回到金沙王城。如此,只能委屈你了,若是你在金沙王城有什麼中意的姑娘,不妨告訴我,我放你一段時間大假,待你成親之後,再返回軍營,或者,協同家眷一起也可以……”
“少主,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她一笑,“秋社臨近,我必須返回金沙王城,這裡,就得多辛苦你了。”
“少主請放心,屬下必將竭盡全力。”
“春媚一旦有小土王的消息,你務必立刻通知我。”
“少主放心。”
鳧風初蕾啓程,杜宇無聲無息跟在後面送別。
出了軍營老遠,她見杜宇還跟在後面,有點意外。
“杜宇,你不用遠送了。”
杜宇稍稍猶豫,還是低聲道:“少主,你一去有熊國幾個月沒有消息,屬下一直很擔心,也不知你們在有熊國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她心裡一震,忽然緩緩地:“杜宇,你信不信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無論是中原還是古蜀國,都有許多關於神仙鬼怪的故事,這些故事,往往大同小異,往往是一個人,身份或者是老叟,或者是樵夫,或者是年輕人,他們往往誤入深山,遇上了什麼奇人,談了一席話,或者睡了一覺,待得走出山中,已經百年千年過去。
他們的親人熟人早已成爲一抔黃土,餘下的也不知道是幾代或者幾十代子孫早已不認識他們了。
可他們的相貌卻一點也沒發生變故——依舊和進山之前一模一樣。
在他們眼底,無非只是過去了一天而已。
杜宇對這些傳說當然清楚,聽得少主這麼一問,心裡一動,“難道少主的意思是,你們在有熊國呆了一天,出來已經是幾個月之後了?”
她點點頭。
杜宇長噓一口氣:“難怪有熊首領失蹤得那麼蹊蹺,一定是有熊國本身也出了詭異。少主,要不要我們乾脆率領大軍去搜索一番?”
鳧風初蕾曾對塗山侯人也講過這事,而且,塗山侯人也親自去了,可是,去的結果,證明“只是迷路”而已,所以,她便再也不做任何解釋了。
不料,她只簡單對杜宇講了一下,杜宇便確信無疑。
“鈞臺辯論後,少主一直沒有回到金沙王城,那幾個月,我一直打探少主的下落,卻一直得不到消息,還很是焦慮,生怕少主遇到了什麼意外,如今想來,那幾個月,少主一定正是迷失在了有熊國,既是如此,只怕有熊首領失蹤,也跟這大有關係。少主,需要屬下率軍一起去看看嗎?……”
她搖頭,“罷了,現在小土王的軍隊神出鬼沒,防不勝防,你還是盯着褒斜邊境,並通知厚普加強防守。至於有熊國的事情,等空了再說。”
杜宇也不再辯,卻連續看了那大熊貓幾眼。
這蜀中靈物,重返故土之後的新奇感已經在連續吃了半個月竹子之後,消失殆盡。
但是,它一直精神抖擻,也徹底消失了當初在有熊國時的戰慄和恐懼。
如今,聽說要繼續前往金沙王城,不由得又對着竹林發出一聲嗷叫,那嗷叫,絕非哀嚎,而是發自動物的一種喜悅之情。
委蛇笑起來:“我敢打賭,這老夥計當初一定去過金沙王城,不然,它不會如此雀躍期待。”
杜宇也笑起來:“看來,它和我們一樣,故土難離,每每離開了一段時間,便總是想念。”
衆人都笑起來。
這一年的秋社,十分平靜。
無非是金沙王城的百姓們將諾大的廣場圍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大家聚集一起痛快的飲酒,吃肉,載歌載舞,慶祝豐收的喜悅。
殺雞宰鵝,酒漿甜美,新米黃粱,白飯如山。
廣場正中,一大堆倒三角形的谷麥直衝雲霄,那是各地專門爲魚鳧王獻上的新谷。
鱉靈和盧相老成持重地處理了每一個細節,確保不讓任何意外的發生。
初初之間,已經是鳧風初蕾回到金沙王城的第四個年頭了。
連續四年的大豐收,讓公家和私人的倉庫都裝得滿滿當當。
鱉靈爲此專門請了幾個儲糧的高手,主持修建了通風乾燥的糧倉,以防止糧食腐爛,並派了軍隊嚴格值守。同時,也指導百姓如何正確儲存糧食,一時間,幾乎每家每戶都挖掘了深深淺淺的地窖,什麼稻穀、番薯、高粱、小米等等,存儲得滿滿當當。
恍惚中,彷彿昔日的災荒年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在這歌舞昇平裡,鳧風初蕾也開懷暢飲,並對功臣們大肆賞賜。
魚鳧王向來出手大方,她的私人府庫裡,極少有存於,但凡所得,幾乎過一次手便轉而賞賜了大大小小的功臣。
尤其是盧相和鱉靈,因治國有方,更獲得極大的獎賞,一時間,上上下下都歡呼雀躍,齊聲稱讚魚鳧王的英明。
如此狂歡到半夜,她倦意襲來,這才返回王殿。
一流的蜀錦,最奢華的衾被,描繪着芙蓉花的精美屏風,臥榻之間都是香軟的花瓣和薰香。
一去經年,重回溫柔鄉,再看看自己身上隆重的王袍,忽然想起,百里行暮竟然已經死去五年了。
從西北沙漠到周山入土,從殺到防風國泄憤到泰山之巔的奇景,再到魚鳧國的幾年穩定,居然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多了。
準確地說,已近六年了。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卻極少入夢來,她躺在牀上,很是惆悵。
不由得又滋生了念頭:一定要去周山走一趟,掘開百里行暮的墳墓看看,他的屍骨到底是不是還在原地。
可是,身爲一國之君,也不可能剛回金沙王城幾天,轉身又走。
她需要留在這裡,安頓民心,處理積壓事務。
躺了很久,也許是牀榻太過舒服鬆軟,她反而不習慣了。
半晌,乾脆坐起來。
掌心,正好觸摸到懸掛心口的太陽神鳥金箔。
這些日子以來,她總是貼身藏着這面金箔,和金杖一樣,須臾不離左右。
忽然想起,自從長滿青草蛇那場大戰之後,那個神秘的敵人就再也不見了。
它那神秘的聲音,再也沒有如影隨形出現在她的面前,夢境中,戰場上,恍惚時,統統不見了……
久而久之,竟然就像一場夢似的,不知道那神秘的敵人到底是真的存在,還是出於自己的幻想。
或者,那敵人是因爲忌憚這面金箔,所以遠遁而去?
她得不出結果,只每天觀察朝升月落,發現每一天都十分規律,整個金沙王城沒有出現過任何的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