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王也死死盯着鳧風初蕾。
鳧風初蕾卻默不作聲。
他忽然有點緊張。
就連麗麗絲也暗暗緊張。
許久的沉默,小狼王居然沒有主動發問,他先是走了兩步,又坐下,很難得地鎮定自若。
直到鳧風初蕾終於開口:“魚鳧國沒有和任何國家結盟的傳統!”
他一怔,立即反駁:“你也說是傳統!傳統,便是用來打破的!魚鳧王,你該知道,現在的天下已經和老魚鳧王時代完全不同了。彼時,魚鳧國可以隱匿在外界的視線中,自成一體,悠然自得。可現在,富庶的魚鳧國已經成了一塊大肥肉,被各方勢力虎視眈眈,不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我敢打賭,如果大費消滅了塗山侯人,第一件事便是拿你魚鳧國開刀……”
麗麗絲忽然問:“若是塗山侯人贏了呢?”
他斬釘截鐵:“塗山侯人沒可能贏。”
麗麗絲固執道:“萬一他要是贏了呢?”
小狼王嘴角掛了一絲淡淡的嘲諷:“魚鳧王,如果你是抱着等塗山侯人贏了,你們魚鳧國便可以安享太平這種願望,那本王告訴你,你實是大錯特錯了。但凡將自己的命運寄託在別人的成敗之上,最後,你會發現,那都將是一場悲劇!”
他毫不客氣:“縱然塗山侯人贏了,難道他就不想做萬王之王?他就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強大的魚鳧國在他旁邊繼續壯大?中原人有句俗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就算塗山侯人假惺惺對你魚鳧國寬容,可他的臣下呢?甚至,他的子孫呢?難道他們也眼睜睜看着比陽城還大幾十倍的金沙王城安然存在?”
他激動得揮手:“戰爭,在所難免!想顓頊大帝多麼強大的人物?不也被大禹王派人偷襲?你們誰能保證塗山侯人和他的子孫就永遠不攻打魚鳧國?難道你們不知道,只要魚鳧國存在一天,任何人便都算不上真正的萬王之王?”
這也是當初大禹王處心積慮非要消滅魚鳧國的原因。
麗麗絲嘆道:“所以呢?”
他斬釘截鐵:“所以,就得先下手爲強,自己的命運自己掌握!只要我們三方聯手,有錢有糧有兵馬,進可攻退可守,天下誰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沉默不語的鳧風初蕾終於開口了。
她第一次正視小狼王的目光:“既然如此,我何不跟塗山侯人結盟?又爲何一定要跟你結盟?”
他一怔,竟然啞口無言。
“你白狼國輕騎兵揮軍南下,縱日行千里,也得十天半月。而且,雙方一南一北,距離太遠。可是,若是和塗山侯人結盟,從熊關、靈耳的糧草也好,大軍也罷,很快就能運抵戰場,無論是成本還是效率都要高許多……”
他漲紅了臉爭辯:“塗山侯人自身難保,他有什麼資格和你結盟?要錢沒錢要糧沒糧,就連兵力也少得可憐,和他結盟,那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結盟,純粹你單方面對他的支援了。結盟者,也得利益相當,各取所需……”
“塗山侯人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他挾持大禹王之子的身份,短短時間,從13騎兵發展到幾萬大兵,最後結果如何,不是你我能斷定的!”
小狼王憤憤的:“這麼說,你是要和塗山侯人結盟了?”
鳧風初蕾異常平靜:“等閒莫道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我承認,在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保持初心,尤其,是國家層面這種巨大的利益。就算取勝之後,塗山侯人以及他的子孫會過河拆橋,可是,小狼王,誰能保證你和你的子孫不過河拆橋?”
那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縱大家都過河拆橋,可是,塗山侯人的人品,至少在你小狼王之上。
而且,她和塗山侯人還是朋友,可是,和你小狼王則什麼都不是。
塗山侯人,至少比你小狼王可靠。
小狼王面紅耳赤,額頭上的青筋都跳起來,他悻悻地:“魚鳧王的意思,是拒絕本王的結盟提議了?”
她還是輕描淡寫:“我剛上任,不想馬上就改弦更張,違背魚鳧國傳統。”
小狼王緊緊捏着拳頭,麗麗絲真擔心這暴脾氣的傢伙會馬上翻臉動粗,可是,她剛要出聲打圓場,卻聽得小狼王笑起來。
“罷了罷了,俗話說得好,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爲謀,既然魚鳧王志不在此,本王也不強求……”
小狼王的臉色也變得很快,到後來,簡直是談笑風生,風度俱佳了。
麗麗絲,就從未見過他這麼好的風度。
這時候,他才真正有幾分王者之相了。
“不過,就算魚鳧王遵循傳統不和任何人結盟,但本王還是聲明,但凡魚鳧國有所需要,本王必定傾其國力,火速增援……”
他若無其事從懷裡摸出一支令箭,雙手用力,將令箭折爲兩截。
麗麗絲正不解其意,他卻一隻手將折斷的令箭舉過頭頂,一隻手將面前的一杯茶水倒在地上,高聲道:“本王以上盟誓,全出自真心,若有半分虛僞狡詐,必將天誅地滅!後世子孫的腦漿,也必如此水灑落地面!”
此舉,不但讓麗麗絲嚇一跳,鳧風初蕾也好生意外。
這是白狼國最毒辣的誓言。
一般人縱口是心非,虛僞狡詐,但是,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發這樣的毒誓,而且還禍及子孫。
小狼王此舉,真可謂誠意十足,也就是說,縱鳧風初蕾不和他結盟,他也要單方面履行盟國的義務。
鳧風初蕾淡淡地:“小狼王,你大可不必如此。”
他一笑,還是若無其事:“魚鳧王不必介意,本王也完全是爲了自己的利益。畢竟,萬王之王的寶座,大費、塗山侯人等坐得,本王也坐得!無論如何,本王必將角逐天下,縱九死一生,也得嘗試一下這寶座的滋味!”
鳧風初蕾再不出聲。
麗麗絲卻疑惑地看着他,也不知怎地,自從這次見面起,她覺得小狼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跟當年陽城那個佯作蠢笨的小狼王簡直判若兩人。
這時候的小狼王,比之大費或者塗山侯人,已經隱隱有並肩甚至超越之勢,而絕非仰望他們的眼眉行事的小角色了。
他將折斷的令箭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走了幾步,走到那排金色的書架面前,隨手拿起一本書,只見上面一張張薄弱的金紙,竟然全是純金打造,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他一個也不認識的文字。
他很是好奇:“魚鳧王,請問這是什麼?”
鳧風初蕾尚未回答,只聽得一陣奇異的敲門聲,隨即傳來委蛇的聲音:“少主……我可以進來嗎?”
委蛇的聲音,竟然無比驚惶。
鳧風初蕾從未聽過它這樣的聲音,立即道:“進來吧。”
委蛇迫不及待,推門進來。
它小孩子般的雙頭竟然全是掩飾不住的驚懼,就如大禍臨頭一般:“少主,少主……”
也許是見小狼王和麗麗絲都在這裡,它有什麼話不方便說,急得幾乎快哭出來了。
麗麗絲見狀,立即道:“魚鳧王,你們有事情處理,我們就先回去休息……”
小狼王也立即放下手中的黃金書冊,卻狐疑地看着委蛇,因爲,他也從未見過委蛇如此驚惶的目光。
鳧風初蕾卻鎮定自如:“委蛇,有什麼話,你不妨直說……”
委蛇再也顧不得小狼王等人在場,驚惶道:“有熊首領和有熊姑娘都不見了……他們忽然失蹤了……”
鳧風初蕾心裡一沉。
小狼王卻奇道:“有熊首領怎會失蹤了?”
委蛇雙頭顫動,“他們真的失蹤了……少主,他們失蹤了……”
語氣中,竟如大禍臨頭一般。
鳧風初蕾沉聲道:“他們怎麼失蹤的?委蛇,你慢慢說清楚……”
“今天早上,我去槐樹居看他們有沒有什麼需要,有熊姑娘說想去見識一下金沙王城的風土人情,我就帶他們去了,可是,還沒逛到半個時辰,有熊首領忽然說自己累了,我便送他們回槐樹居休息,有熊首領說,他略作休息,叫我傍晚再去帶他們參觀金沙王城的夜市……我親自看他們進了槐樹居……”
到後來,它簡直語無倫次了:“我明明親眼看到他們進了槐樹居……可是,剛剛我去找他們,要帶他們去參觀夜市時,發現他們不然不剪了……有熊首領和有熊姑娘都不見了……真的,他們都失蹤了……”
委蛇說的是失蹤!
鳧風初蕾沉聲道:“我馬上去看看。”
槐樹居,一片死寂。
大門緊閉,城牆高聳,外面是一整隊巡邏的侍衛。
這隊侍衛是鳧風初蕾安排的,他們全天候輪換,整整十二個時辰毫不停歇地守衛着兩位尊貴的客人。
這是鳧風初蕾特意交代的,怕的就是有熊氏父女出什麼意外。
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在這麼強大的值守之下,有熊氏父女居然失蹤了。
無論是有熊氏居住的正殿,還是有熊女居住的偏殿,他們的東西全部都在,衣服、細軟,就連一些很珍貴的物件也一件不差。
只除了兩個大活人。
一直值守的侍女聞訊也驚得面無人色。
她們一共六人,其中四人負責伺候有熊氏,二人負責伺候有熊女,此時,全被集中到了正殿。
爲首的侍女靈之和綠之都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