鳧風初蕾點點頭,令他們四周坐了。
厚普笑道:“少主,這是商隊的杜宇、鱉靈和盧相。他們三人都精通商業,武藝高強,商隊這兩年能在外平安行走,他們功不可沒。”
鳧風初蕾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三人也都仰望臺上的女王,眼裡雖有好奇,但十分恭敬。
令他們驚奇的,並不僅僅是她那樣的絕美。
事實上,他們已經從厚普嘴裡聽過許許多多關於這位少主的傳奇——比如,大漠一戰,她一己之力驅逐整個巨人一族和大費的十萬人馬。
比如,還是大漠之戰,她一己之力,驅逐了小狼王的整個戰隊。
令她名聲更加響亮的,是死裡逃生的商隊、是倖存的巨人一族、是奔逃的狼少年們……他們有的出於感恩,對她的名聲大肆渲染。
更多的則是出於畏懼,對她的渲染更加繪聲繪色。
可無論是讚譽也罷,詆譭也罷,無論被形容成女魔頭也罷,還是女神也罷,總而言之,“鳧風初蕾”這四個字,已經天下聞名。
從最西邊的黑暗世界,到最東方的華夏之地,人人都知道她的傳說。
幾百年時間裡,這麼有名的人物,只有堯舜禹。
但是,鳧風初蕾跟他們不同——世人談起她,總是多了幾分敬畏——他們在想象中,更多地把她給妖魔化了。
所以,當鱉靈、盧相等人近距離看到她時,纔會深深詫異:真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傳說中一手遮天的小魚鳧王跟眼前這位少女相比,真是兩回事。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平靜的少女。
她的聲音和她的態度一樣溫和。
可是,這溫和裡,卻有極大的氣派,那是一個女王該有的氣派。
厚普詳細稟報了商隊目前的情況,末了,這才道:“少主,屬下有一事,也不知當不當講……”
“但說無妨。”
“現在天下列王紛爭,我們魚鳧國的兵力是不是太少了?”
紛爭,起源於大夏的旱災。
大費在陽城三百里之外的那一次怯陣,令他人心盡失,縱隨後便揮軍南下,重新入主陽城,繼續以大夏之王的名義號令九州,無奈,昔日的光輝已經不再。
首先,是夏后氏和有男氏擁戴的姒啓公開號令天下,要誅滅這位和妖魔勾結的大暴君,十萬被殉葬的百姓和幾萬商旅可以證明大費的罪證。
姒啓振臂一呼,從者雲集,很快便以塗山將士爲核心,以夏后氏的基地爲根據地,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勢力。
西北邊境的白狼國則不甘示弱,憑藉幾次戰爭的漁翁得利,獲得大量黃金、糧草、領土以及士兵,國力得到了空前的擴充,竟然形成了和大費王旗鼓相當的勢力,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揮軍南下。
厚普道:“那三股勢力中,暫時雖然以啓王子爲最弱,可是,他憑藉大禹王之子的身份,號召力極其強大,各地的饑民聞風前去投奔,所以,大費好幾次出動大軍企圖剿滅他卻無功而返!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三家,暫時誰也無法消滅誰,處於了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
“若是他們聯手呢?”
“這就不太好說了!畢竟,白狼國早前曾經和大費聯手。若是他們先聯合進攻啓王子,啓王子只恐難以抵擋。不過,目前來看,他們還沒有明顯聯手的跡象……”
“不聯手的原因是什麼?”
厚普頓了頓,還是不敢不如實回答:“只怕是因爲小狼王死活不明!”
沙漠一戰,小狼王的肚子被灌滿了沙子,按理說,必死無疑,但是,白狼國卻一直沒有發佈他駕崩的消息,而且,也沒有聽說立了什麼新的王者。只知道最近幾次的小規模戰爭,都是小狼王的大弟在領軍征戰。
“像白狼國那種彪悍的民族,沒可能長期隱瞞王者的死訊。一旦王者一死,必有人取而代之。可白狼國這半年多時間沒有任何動靜,也許,小狼王就還沒有死……”
鳧風初蕾對小狼王的死活並不關心,她只是問:“白狼國現在有了多少兵力?”
“他們對外號稱二十萬大軍,雖然這個數字吹牛的成分很大,但是我想,能作戰的兵力最少應該在五萬左右!”
狼少年們,勇猛彪悍,以一敵十。
就算是五萬大軍,至少能抵得上他國的二十萬大軍。
“大費那邊情況如何?”
“大費回到陽城後,夏后氏和有男氏不敢正面迎戰,倉促退卻。現在,大夏的旱災快到第三個年頭了,真可謂十室九空,餓殍遍地,縱倖存者也流民四起,盜匪橫行。我們回來的時候,大夏已經亂成一團,各諸侯國趁機互相結盟互相攻打,啓王子得到有男氏和夏后氏等的支持,又加上糧草黃金在手,很快發展了大批流民軍隊,目前已經佔據陽城八百里之外的大片土地。但是,大費也並不示弱,他不顧橫行大夏的盜匪和其他諸侯,只一門心思攻打啓王子。幾次戰爭之後,雙方都損失慘重,啓王子最初節節敗退,但是,目前也穩住了陣勢,也不急於和大費打仗,而是退守外地,詔令人民耕種,慢慢地很得民心……”
“塗山侯人現在還有多少軍隊?”
“最初追隨他的流民至少在十萬以上,不過,這些未經訓練的烏合之衆大部分是爲了糧食而來,許多人拿到糧食就跑了,剩下的三四萬人根本沒什麼戰鬥力,幾次作戰中,逃的逃,死的死,目前只剩下不到一萬人馬。”
不過,塗山侯人剩下的這一萬人馬,可是精挑細選,也算是久經戰陣,算得上是一支精銳了。
“大費呢?”
“大費早前號稱調動了九州萬國一百萬勤王大軍,不過,這都是吹牛,大部分諸侯國都按兵不動,兩頭觀望,我們估計,大費手裡能戰的最多不過十萬兵馬。”
十萬對一萬,雙方實力懸殊,還是很大。
“我們回來的路上,聽說大費已經令有扈氏開倉賑糧,收買民心。上個月還得到消息,大費已經下了罪己詔,親自組織人馬祈禱降雨,據說,陽城的確有零星小雨降臨,這也讓大費挽回了不少民心……”
大費絕非傻瓜,也非昏君,一場錯誤之後,他立即糾正,大刀闊斧,不但想方設法從諸侯國調集了一批糧草,用於賑災,保證了陽城方圓幾百裡外人民的生存,更詔令天下,他的老岳丈有扈氏主動將家產捐獻國家,用以賑災,也因此,他很快挽回人心,很快重新獲得了不少搖擺部族的支持。
可是,這些舉動,卻阻止不了乾旱。
賑災,畢竟只能維持陽城幾百裡範圍內的平安。
可陽城之外,華夏還有上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這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至少有三分之一連年大旱,而且,這三分之一的土地,偏偏全是大夏的屬國。
幾百萬人,亟待拯救。
否則,誰也無法阻止那些餓得雙眼發綠的饑民。
乾旱不止,爭戰不止,他和塗山侯人的戰爭只能越來越激烈,畢竟,他倆目前誰也無法阻止那可怕的乾旱持續下去。
厚普繼續道:“戰爭加上乾旱,流民越來越多。在屬下率領商隊返回的途中,曾遇到許多流民,他們不知從何處聽說蜀中安樂,物產豐富,紛紛表示要投奔金沙王城。因爲流民衆多,又怕金沙王城根本負擔不起,所以屬下當時不敢答應……”
這時候,厚普才進入了今晚覲見的主題:“少主,爲了應對流民,爲了保護整個金沙王城的安全,我們必須儘快建立一支大軍!”
不僅如此,還要應付虎視眈眈的三方勢力——若是塗山侯人贏了還好說,可要是大費或者白狼國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對於魚鳧國來說,不啻爲一場巨大的災難。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厚普親身經歷了小魚洞之戰,對於戰爭的危機便特別敏感。
“屬下在等候少主歸來之前,已經做了許多工作,現在,商隊已經擴展到了三千人馬,這些全是久經訓練的戰士,可以作爲我們建立軍隊的基礎部分。但是,這點人馬和大費他們相比,就遠遠不如了,所以,急需擴大陣容,至於最後該如何,還請少主定奪!”
鳧風初蕾略一沉吟:“厚普,你現在招募軍隊,遇到最大的障礙是什麼?”
厚普長嘆一聲,少主可算是問到他的心結了。
金沙王城物產豐饒,自來號稱天府之國。這裡的人民過慣了富裕安寧的日子,又很少經歷戰爭,縱然湔山小魚洞一戰,也因爲老魚鳧王提早做了準備,遣散了他們,所以,絕大部分人民根本不知道戰爭的殘酷。
要知道,以前皇家的護衛隊,只是一種榮譽稱號,象徵意義大過實戰意義,畢竟,柏灌王也好,顓頊大帝也好,他們自持法力無邊,根本無需凡夫俗子護駕。
是以,古蜀國大規模的軍隊,一直沒有形成。
俗話說得好:好男不當兵。
正因此,對於從軍,大部分人都毫無興趣。
厚普儘管開出了非常優越的條件,也很少有本地蜀人前來應徵。
相反,不少遺民一回金沙,立即開始開荒種地,因爲,按照魚鳧國的慣例,耕種這些土地是沒有任何賦稅的。
而更多的人則投入了商業經營,正如鳧風初蕾所看到的,金沙王城的大街小巷,琳琅滿目全是商品,大家吃喝不愁,悠閒愜意,誰願意去當兵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