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邊,塗山侯人早已躲到了旁邊的陰影裡,可是,沙堆卻鋪天蓋地墜下來,地下世界很大,他隨意跑動躲閃,卻驚動了圓盤上的兩個白袍人,他們一起停手,目光轉向他。
他見行蹤暴露,索性哈哈大笑,高聲道:“我乃大禹王之子姒啓,正是奉命來捉拿你們這些妖魔的,呔,吃我一劈天斧吧……”
話音未落,已經舉着劈天斧衝過去了。
全力一斧頭,正擊中高個子白袍人的胸口。
想象中的鮮血四濺卻沒有出現,就連白袍人的袍子也沒有絲毫損傷——竟然是空蕩蕩的,如擊中了空氣一般,好像那白色的袍子下面,根本就沒有實際的軀體。
塗山侯人急速後退,高舉劈天斧,震驚地看着那兩個怪物。
“嘿,你便是大禹王之子?掌握金奎砂的就是你?”
“是我又如何?”
“可惜你現在已經沒有金奎砂了。對了,你的金奎砂是顓頊給你的嗎?”
“是又如何?”
一言未畢,又是一斧劈過去。
白袍人不躲不閃,可是,塗山侯人劈的卻是他前面的儀表盤——他見這二人一直在擺弄那壁板上閃爍不定的金屬,情知這便是關鍵,乾脆就砍向儀表盤,只見火光四射,那些儀表盤忽然震動,好幾個按鈕嗚嗚亂叫,紅燈黃燈閃個不停。
深坑上,傳來哈哈大笑:“塗山小子,幹得好!繼續劈爛那儀表盤。記住,別怕那兩個東井星上的妖魔,他們原來不過是清潔工而已,在地球上沒有實體,也沒有什麼戰鬥力,全靠光影工具,否則,還不如一般人有力氣……”
他精神一震:“百里大人,看我的。”
又是一斧頭劈向儀表盤,只聽得嘩啦啦的響動,儀表盤跳起來,可還是紋絲不動,只有各種色彩的小燈閃得更加厲害。
第三斧頭再劈下去時,手臂忽然一麻,就像觸電似的,雖倉促後退,劈天斧也飛了出去。
白袍人憤怒的聲音傳來:“立即殺了這小子!”
幾十名倖存的監工,從陰影裡逃出來,一擁而上。
塗山侯人衝向劈天斧,眼看就要抓到劈天斧,又是一股電流襲來,他手一麻,劈天斧就像長了眼睛似的,橫飛出去,重重砸入了坑壁之中。
幾十名監工,迅速將他包圍。
他赤手空拳,卻毫不畏懼。
監工們雖都是精挑細選的好手,但在地下日久,整天面對的又是一羣毫無反抗力的麻木苦力,加上作威作福日久,戰鬥力早已退卻,所以,塗山侯人雖然空手,卻迅速擊倒七八人。
無奈,還有幾十個敵人,他且戰且退,一心只想將劈天斧抓到手。
無人打擾的兩名白袍人,再次開始啓動飛行器。
很快,一聲刺耳的巨響,只見陀螺飛行器上居然彈出一個外罩,將兩名白袍人籠罩在了裡面。
塗山侯人暗道不妙,拼命要去搶了劈天斧去砍那外罩,無奈被層層包圍,一時三刻,哪裡能衝向劈天斧?
刺耳的聲音,傳得很遠,就連鳧風初蕾也聽出來,這聲音正是第一次自己乘坐大型維馬納時啓動的那種巨響。因爲震驚,當時她記憶猶新。
委蛇也大叫:“不好,怪物啓動飛行器了。”
百里行暮早已奔向坑邊,低頭一看,只見陀螺飛行器已經旋轉着,徐徐地要上來了。
正是啓動前最慢的那一刻,可下一秒,就要一飛沖天。
他已經無從選擇,只大喊一聲:“塗山小子快上來,我要填坑了!”
此言一出,監工們瞬間散開,塗山侯人奔向劈天斧,一把拔出,來不及轉身,竟見旁邊多了一隻很長的手,一把抓住自己便生生拽了上去。
他來不及睜開眼睛,便被遠遠摔了出去,只聽得轟隆隆的一聲巨響,四周就如龍捲風一般,整個世界的沙堆漫卷,一起往那個深坑掩埋。
他摔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翻一個身,又被狂風吹翻,一隻手伸出,一把拉起他,他定睛一看,欣喜大叫:“鳧風初蕾。”
鳧風初蕾卻滿臉焦慮,定定地看着前方。
他順着她的目光,看到半空中,一道圓形光圈,徹徹底底將百里行暮一個人定點,看樣子,是要集中力道,將百里行暮先捲走。
百里行暮身形暴漲。
塗山侯人並非沒有見過他暴漲的樣子,如果說,塗山大會上,他比塗山還高,現在,他便成了沙漠裡一尊巨大的山脈。
可光線也跟着他的身軀膨脹,巨大的力道將他的紅色頭髮吹成漫天飛舞的海藻。
無數的黃沙在這巨大的力道之下,鋪天蓋地涌向深坑,很快,便將深坑填了一大半。
可是,轟隆而出的巨響卻毫不停止,那在地底沉睡萬年的飛行器竟完全要衝破黃沙,一飛沖天。
人力,已經無可阻擋。
委蛇已經暴漲成了幾丈長的巨蟒,尾隨風動,一起瘋狂席捲黃沙,拼命地掩埋那深坑。
鳧風初蕾和塗山侯人則遠遠站在一邊,發現自己根本插不上手——不但如此,還必須躲在小飛行器後面,纔不至於被風沙一起吹走,成爲填滿那巨坑的殉葬品。
漸漸地,深坑已經快被填滿了,可籠罩百里行暮的光圈力道卻越來越大,隨着他的膨脹而膨脹。
他忽然伸出手,重重地往光圈裡一砸,哈哈大笑:“你們還是滾回東井星上老老實實做清潔工吧。”
狂風席捲了沙塵,裹挾着最後的力道,轟隆一聲,徹底將深坑掩埋。
鳧風初蕾和塗山侯人身不由己也隨着那股風塵飛起來,半路上,一隻巨手伸出,生生將他倆攔截,穩穩放在地上。
待得二人擦乾塵土,勉強睜開眼睛,風聲已經停止,半空中還有無數的黃沙打着旋徐徐降落。
百里行暮站在原地,依舊白衣如雪,塵土不染,只是滿頭的紅髮沖天而立,好一會兒,才徐徐垂下,成了一束豔紅的馬尾。
在他後面,另外一個巨大的深坑,和他剛纔身形暴漲時山脈一般大小。
光圈,深坑,統統不見了。
那地下無邊無際的黑暗世界,成了巨大的停屍庫。
也許,此後千年萬年,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曾經有高達近十萬人被埋藏在這裡。
就連遠方的小飛行器,也幾乎徹底陷入沙堆,只露出最後一點羽翼。
塗山侯人驚呆了,半晌,才大笑:“百里大人真乃神人!”
他微微一笑,紋絲不動。
鳧風初蕾拍了怕滿頭的塵土,嘆道:“我以爲多少能幫上百里大人的忙,沒想到,一切都是大言不慚的吹牛。”
就連委蛇也長嘆:“我們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拖累百里大人還要照顧我們。”
談笑之間,眼看深坑掩埋,衆人都以爲妖魔已經徹底被鎮壓,心情頓時十分放鬆。
唯有百里行暮擡頭看看天,又看看被結結實實填滿的深坑。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二人見他面色沉重,也不敢問原因,急忙隨着他飛奔向前。
百里行暮的速度很快,直到小飛行器面前才停下,一伸手,將飛行器生生拉出沙堆。
塗山侯人好奇地看着這鐵鳥,忽然道:“這不是百里大人以前的坐騎白鸛嗎?”
就連百里行暮讚一聲:“塗山小子,你真是好眼力。”
塗山侯人驚歎:“我以前一直認爲自己見多識廣,可是,這次沙漠之行,所遇見的全是自己生平未見之怪事,原來,世界上居然還有飛行器這種神物,真是做夢都想象不到……”
他笑嘻嘻地看着鳧風初蕾:“初蕾,你以前想象嗎?”
她微微一笑:“我也是認識百里大人之後,才知道以前自己就是個井底之蛙。”
“可你比我強,你至少早就擁有金奎砂了。初蕾,真是謝謝你,否則,我早就死在沙漠了。”
“其實,以前我都不知道金奎砂有什麼用,只以爲是辟邪之物。”
“只可惜,金奎砂在我昏迷之中又被那些怪物搶走了。否則,也許能幫助百里大人對付一下他們。”
百里行暮搖頭:“你那金奎砂太小了,僅容一人自保,如果他們加強掃射,自保都難。要對付他們,除非有一大片金奎砂。”
鳧風初蕾也搖頭:“我父王當時特意交代,這是僅剩的一片,要我好好保存。唉,要是真有一大塊就好了。”
“沒事,他們輕易也不敢再來。”
塗山侯人將深坑下面的所見所聞講了一遍,百里行暮聽得很仔細,忽然道:“按你的說法,先後下來的商旅加上士兵,不到兩萬人。但是,這次失蹤的商旅當在三萬左右,這麼說來,還有一萬多幸存者。”
“這些倖存者在哪裡?”
“應該全部在他們的秘密據點!估計他們是每累死一批人,又換一批人,直到這一次超大規模擄掠,纔將陀螺飛行器拉上來了。”
“他們的秘密據點在哪裡?”
“順着地下深坑的方向,應該還有地下密室。地表溫度這麼高,他們不可能在地上,應全部在地下。順着前方,便可找到。”
塗山侯人忽然想起那個地下金礦,立即將地下的情況講了一遍。
鳧風初蕾固然震驚,就連百里行暮也很意外,緩緩道:“要是這座金礦落入了大費之手,只怕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