鳧風初蕾已經亂了分寸,焦慮地問:“那怎麼辦?”
“他是大夏國師皋陶的兒子,他的母親出自百鳥國,他能聽懂百鳥的語言,可以駕馭天下一切最兇猛的猛禽,他曾率軍徵三苗,誅東夷,戰功赫赫,是大禹王之下最有名的戰神……”
言辭之間,塗山侯人似對他頗爲忌憚。
頭頂一黑,塗山侯人立即閉嘴。
“鳧風初蕾在哪裡?魚鳧王唯一的繼承人在哪裡?”
鸞鳳的翅膀擦着巨石而過,大費的聲音傳得很遠:“殺鳧風初蕾者,賞三萬金……”
於是,整個上空便一片迴音:“殺鳧風初蕾者,賞三萬金……”
鳧風初蕾低低的:“既是大禹王趁火打劫,這次,魚鳧國真的在劫難逃。”
塗山侯人作聲不得。
“罷了罷了,縱力戰而死,也不過追隨父王,我一人躲在這裡苟且偷生算什麼?”
鳧風初蕾衝出去。
戰慄不已的委蛇忽然意氣風發,它紫色的朱冠昂首搖擺,一名怪鳥俯衝下來,鳧風初蕾寶劍一閃,便將它的頭斬落下來。
“快,鳧風初蕾在這裡……”
“殺,快殺了她……”
幾十名八卦道人一擁而上,成八卦陣將鳧風初蕾包圍。
可是,鳧風初蕾無心戀戰,她催動委蛇,試圖越過八卦陣,直奔父王。
鸞鳳掠過鳧風初蕾頭頂,大費的笑聲居高臨下:“原來,這便是下一代的魚鳧王!好,真是好極了……也罷,就讓魚鳧王親眼看到自己的繼承人死在自己面前,從此,這世界上便再也沒有了魚鳧國,如此,也好斷了一切念想,哈哈,殺……”
一聲令下,八卦道人們便下了殺手。
委蛇竄起,寶劍過處,幾名道人慘叫着倒下,但更多的道人蜂擁而上。鳧風初蕾左右閃躲,無論如何也衝不過這八卦陣。
她困在陣裡,危急之中,只是倉促一遍一遍看向父王的方向。
魚鳧王的身子已經成了化石,他張開剛剛化了一半的手臂,另一半還是魚翅,這已經用盡了他最後的元氣,他氣息微弱,衝着湖岸僅剩的幾十名侍衛大吼:“保護蕾兒……你們快護送蕾兒跑……”
可是,區區幾十名侍衛哪裡能衝破漫天猛禽的包圍?他們自顧不暇,根本靠不近鳧風初蕾身邊。
厚普盡職盡責,一直試圖往少主身邊衝,可是,太多敵人將他包圍,他身上漸漸添了無數傷痕,卻始終無法突圍半步。
魚鳧王,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侍衛、親信,一茬一茬倒下,女兒也陷入敵陣,再也沒有任何逃生的機會。
已經快徹底石化的枯焦身子,卻再也無能爲力。
一隻小小的怪鳥覷準他無力還手,衝下來就啄他的眼珠,柏灌王一揮手,怪鳥慘叫一聲墜入湖中。
他盯着柏灌王。
柏灌王也盯着他。
他忽然哈哈大笑:“罷了罷了,你我爭雄幾萬年,不料到頭來,居然栽在一個毛頭小子手上……瞧瞧,我堂堂高陽帝、魚鳧王,竟然連一隻小小怪鳥都敢來欺負我……”
柏灌王也哈哈大笑:“老傢伙,你這麼快便慫了?”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枯焦的魚尾魚身,嘆道:“其實,三萬年前我就該死了,是媧皇仁慈,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許我化蛇魚復活,只是,我一直沒有感謝她,反而恨她處事不公,因爲,她給你的仁慈更多更好……”
不周山大戰後,媧皇給了二人一人一次重生的機會。
因顓頊一直對人蛇族持有偏見,對女性歧視,所以,媧皇一怒之下,縱然令他復活,也是必須以他最瞧不起的蛇魚的形式復活。
不料,最後,終究是這蛇魚的形態,令他再也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是了,是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前浪總是死在沙灘上,我生平最善偷襲,不料,最後命喪於被偷襲,真真是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他忽然高聲道:“共工,算我求你一次……”
所有人都看着他,就連得意洋洋的大費也好奇張望——要讓魚鳧王——高陽帝這樣的人開口說出一個“求”字,真可謂萬年一遇。
柏灌王定定地看着他。
魚鳧王也死死盯着他:“共工!算我欠你一個人情,請盡力護我蕾兒周全……”
柏灌王只是看了一眼鳧風初蕾的方向,但見她被一大羣敵人圍殺,正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石化已經到了魚鳧王的眼睛,枯魚整個身軀已經壞死,他氣息奄奄,面露失望之色:“你不答應我?”
柏灌王慢慢點頭。
魚鳧王如釋重負。
他用盡全身力氣,只最後叫得一聲“蕾兒”,便轟隆一聲倒在湖泊裡。
塗山侯人連續七斧,鳧風初蕾終於越出重圍。
她一路奔走,金杖化爲鋒利寶劍,所向披靡,竟然一直殺到了湖邊。
一條黑色的枯魚被燒焦,滿湖泊的水變得漆黑。
慢慢浮起來的是一個王者的屍首,他頭戴王冠,威嚴肅穆,徹徹底底的人形,閉着眼睛,終於永遠地睡着了。
隨即,轟隆一聲巨響,但見那屍首之處忽然一個巨大的漩渦,急速旋轉,很快,屍首便沉下湖心深處,無影無蹤。
鳧風初蕾淚如雨下:“父王,父王……”
柏灌王但見這老對手死得如此慘烈,縱永沉湖底,也不願被宵小之輩侮辱屍首,也不由得黯然神傷。
大費哈哈大笑:“這世界上,從此再也沒有了魚鳧王!不過,待得收拾了這些魚鳧國殘餘,我們再放幹湖水,掘出魚鳧王的屍首帶回大夏領賞……”
他狂妄之際,睥睨衆人:“你們聽好了,投降者無罪,歸順大禹王方可獲得性命,否則,全部殺無赦!”
他一揮手:“只鳧風初蕾例外,殺鳧風初蕾者,賞三萬金……”
三萬金的重賞之下,所有人和猛禽,再次撲向鳧風初蕾。
柏灌王從湖心飛掠。
鸞鳳飛起,大費親自出手,攔住了柏灌王。
大費在大夏號稱戰神,12歲起便南征北戰,十幾年下來,不知掃滅了多少大小方國,絕非浪得虛名。
禿鷲和蒼鷹攔截了犼,無數尖嘴怪鳥伸着一尺多長的利嘴拼命啄向犼長長的龍背,犼翻滾回擊,終究不敵八面圍攻,很快,犼的渾身鮮血淋漓,尖銳的龍爪也慢慢失去了力度。
柏灌王的身子已經恢復人形,碩大的蛇尾隱匿不見。
人蛇族,並不是蛇——那是媧皇的恩典,許以他們在危急的時刻顯露蛇軀,以返祖的形態增強戰鬥力。
他白衣如雪,站在原地,迎着俯衝下來的大費。
揮手之間,鸞鳳彩色的羽毛……片片飛落,很快,成了光禿禿的一隻怪鳥,露出紅色的屁股,十分難看。
大費連聲催促,它慘叫連連,竟不敢再俯衝下去。
大費大怒,翻身躍上一隻尖嘴怪鳥,挫嘴一嘯,周圍的怪鳥聽從號令,很快捨棄了鳧風初蕾,就像一排白晃晃的尖刀,直直地就向柏灌王攻去。
大費退後,躲在怪鳥的後面,大叫:“聽我號令,先殺死柏灌王!”
九成的軍力,全部攻向柏灌王。
柏灌王頭頂黑壓壓一片,下面,則是無數八卦道人,而大費候在一邊,一直在觀察柏灌王的漏洞,隨時準備着致命一擊。
鮮血,從柏灌王的胸口滲透,慢慢染紅了他雪白的衣衫。
魚鳧王的黑龍獸那一擊,將他傷得比大費猜測的更重。
一見此景,大費暗喜,覷準機會,匕首直刺柏灌王的胸口,柏灌王一反手,饒是大費躲閃極快,匕首也幾乎貼着他的眼珠子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