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費嘆道:“果然是暴力之下才有忠誠!”
“我父侯從小告訴我,要讓人怕你,你必須特別能,特別狠!否則,你越是給人好臉色,對方越是不會把你當一回事。你看,啓王子當時中毒,大禹王幾乎是苦苦哀求這些巫醫,他們也不肯交出珍藏的秘藥,但現在,生命受到了威脅,便一個個乖乖地交出了這麼多好東西……”
大費由衷讚賞:“冰姬你果然智計百出,有膽有識!有你輔佐本王,何愁大事不成?”
她笑容滿面:“大王,快服下這些傷藥吧。”
大費待要坐起來,可是,渾身上下就像散架似的,好像傷不在外部,也不在內裡,但是,整個人卻失去了主線,完全串聯不起來似的。
兩名侍女都無法將他攙扶,冰姬上前一步協助,好不容易纔讓他靠在了牀頭上。
冰姬驚呼:“大王,你的傷勢比我想象中更重……到底是何人將大王傷成這樣?”
大費只哼哼唧唧,哪敢告訴她這是百里行暮所爲?
“不要緊,等大王傷好之後,派大軍將刺客徹底剿滅便是,記住,一定要斬草除根,將刺客全家殺絕……”
大費勉強服下去一味傷藥,沒有做聲。
如果一隊大軍便能將百里行暮剿滅,那麼,他早就派出全大夏的軍隊了。只可惜,他不但不敢派大軍,還生怕百里行暮再次來找自己的麻煩。
現在,他只祈禱鳧風初蕾不要馬上死掉,至少,不要死在陽城。
就在這時候,屋子裡的燭火忽然一黯,一股嗖嗖的寒意席捲而來。
冰姬失聲道:“有刺客……”
話音未落,燭火熄滅。
黑暗中,冰姬嚇得牙齒打顫,還是大費等了好一會兒才喊:“來人……快來人……”
燭火重新點燃,冰姬定睛一看,桌上原本放置傷藥的地方空空如也。
巫醫們獻上的所有獨門秘藥統統不見了。
她氣急敗壞:“快,馬上去追,一定要追回來……”
大費有氣無力:“罷了罷了……不要追了……”
“爲什麼?”
“別問了!”
就在這時,冰姬眼前一花,只見一白袍人忽地站在了大費的牀頭。
外面侍衛如雲,而且房門緊閉,竟不知這人是怎麼進來的,冰姬嚇得語無倫次,大費卻看了這人一眼,立即低喝道:“冰姬,你先出去……”
“大王……”
“出去!關上房門,不得聲張。”
冰姬不敢抗命,倉促退出。
屋子裡,一片死寂。
大費死死盯着這個白袍人,內心也是七上八下。但見他一身粗麻白衣,整個人裹在裡面,就像一隻乾癟癟的長竹竿,臉上也蒙着白布。
雖然從未見面,但是,大費知道他的身份——以前,一切的命令都是通過涯草代爲傳遞,現在,這個幕後主人,終於親自露面了。
白袍人上前一步,大費注意到,他的行動完全無聲無息。
他只看得大費一眼,便笑起來,那笑聲磔磔地,就像某種金屬擦在瓦片上,極其嘶啞難聽。
“大費王,你的情況可真是不妙啊。”
大費顫聲道:“小王……小王可還有救?”
“你渾身筋脈已斷,從此將癱在牀。不止如此,你還終生喪失了生育能力。看來,皋陶的血脈到你這裡要絕種了。”
大費面如土色,嘶聲道:“救我……快救救我……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小王都願意……”
“真的什麼代價都願意?”
大費立即點頭。
白袍人問:“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百里行暮。”
白袍人點點頭,一副早知除了百里行暮沒有別人的樣子。
“大費王要想重新站起來,其實也很簡單,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以後,你便可以不怕百里行暮了。”
大費生平所懼,唯一便只有百里行暮,聽得這話真是喜出望外,連聲道:“閣下但有吩咐,小王無所不從。”
白袍人手一揮,便按在他的胸口,大費被一股大力捲起,竟聽得渾身骨骼滋滋作響,好像斷掉的骨骼重新被組合,不一會兒,竟徑直坐了起來。
“一個月之後,你便能下地行走了。”
大費急忙問:“能恢復生育能力嗎?”
“這得看你以後的表現了。”
大費心裡一沉,知道他們爲了控制自己還留了後手,可還是大着膽子:“你們能殺掉百里行暮嗎?”
“殺百里行暮?”
“沒錯,他是小王的心腹大患,他一日不死,小王一日不寧。”
“這你就不必擔心了,百里行暮也是我們的敵人。”
“涯草呢?”
“別提這個蠢貨了,爲了妒忌一個女人,她把自己給徹底毀掉了,還暴露了我們的行蹤。以後,你便取代她成爲我們在地球上的唯一代言人了。”
大費注意到他所使用的“地球”二字,只覺十分怪異,可是,又不敢詢問,只一眨眼,白袍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明明門窗緊閉,可白袍人真的無影無蹤,大費以爲自己花了眼,駭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委蛇卷着一包傷藥出了宮門。
它本是殺大費而去,可是,倒掛在廊檐背後看清楚了冰姬脅迫巫醫們交出獨門秘藥的一幕時,它立即改變了主意。它只是將所有傷藥,一卷而空。也不知道這些玩意對小魚鳧王到底能不能起作用。
奔出陽城,看到前方兩個匍匐的人影。
委蛇立即悄無聲息地停下來。
“大王……大王……妾身求求您了,趕緊回白狼國吧,不要折騰了……”
“滾開……滾……別跟着我,要不是你,鳧風初蕾就不會這麼討厭我……”
“你再怎麼做也沒用了,她非死不可……”
“你怎麼知道她非死不可?是不是大費跟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你跟了大費大半年,沒準你早已成了他安插在我身邊的奸細……”
“這……大費王的媚藥明明是給到你手裡的,怎麼怪到妾身身上了?妾身事前又不知曉,媚藥也是你自己下的……”
“不行,鳧風初蕾要是死了,我也得死……”
“大王,你難道還要爲她殉情?她再美也只是個女人……只是個女人啊……這天下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你又何必爲了她作踐自己?”
“你懂什麼?她要是死了,別說我沒命,就連你也會跟着一起倒黴……”
“那我們還不快點逃跑?逃回白狼國不就沒事了?”
“要是可以逃跑,我早就跑了!可別說逃回白狼國,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都沒用。”
“我們趕緊去投靠大費王吧……這天下,沒有人是大費王的對手,只有他纔有權勢庇護我們……”
“蠢貨,你懂什麼?大費自身都難保,怎能庇護我們?”
“什麼人這麼厲害?連大費王都對付不了?這不可能……快,大王,你趕緊和妾身一起去求大費王……大費王一定會幫我們的……你一定要對大費王俯首稱臣……如今,大費王正是用人之際,他不會拒絕的……”
“滾開,蠢貨,你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出一些餿主意……”
“大王既然怕成這樣,何不乾脆把那個敵人殺掉?”
“什麼?你說殺掉百里大人?誰去殺?你去嗎?”
“那個什麼百里大人不也是人嗎?是人就有他的弱點,大禹王那麼不可一世也死了,百里大人就不能死嗎?實在不行,我們乾脆先下手爲強,否則,一輩子受他威脅也不是辦法……”
……
對話,到此爲止。
很顯然,小狼王是真的在認真思考姬真這個建議的可行性:要不,乾脆去把百里行暮殺了?否則,鳧風初蕾一死,白狼一族可能真的要被他給滅絕。
小狼王從來信奉寧願我負人切莫人負我,只因殺百里行暮太難,否則,早就動手了。
他對百里行暮的恨意,遠在大費和塗山侯人之上。
百里行暮,已經正式升級爲他的第一大仇人。
……
委蛇躲在一邊,氣得七竅生煙。
本來,它還以爲這小子總算有點良心,曾經表現得後悔莫及的樣子,可越聽越是火冒三丈,這小子哪裡是關心小魚鳧王啊,分明是怕鳧風初蕾死了,他會被百里大人追殺而已。
把一個人害成這樣,不思悔改,居然還籌劃着逃跑。逃跑也就罷了,居然還想去投靠大費。投靠大費也就罷了,居然還打算謀害百里大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蛇尾一卷,啪的一聲便落下去。
那是致命一擊,委蛇絲毫也沒留情,小狼王壓根沒料到會遭遇突襲,也來不及還手,慘叫一聲,便倒在地上成了一攤爛泥。
姬真撲上去:“大王……大王……”
隱藏在旁邊的狼少年們也衝上來,狼牙棒一起往委蛇身上招呼。
蛇尾再次掃過去,這一次,不折不扣便掃在了姬真身上,它對這對狗男女實在是恨之入骨,痛下殺手也在所不惜,只想,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們死在小魚鳧王前面。
蛇類的報復心比一般人類更強,更何況委蛇動了真怒,一般的狼少年豈能是對手?而且,他們人數也不多,談不上什麼優勢,很快便被一個個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