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壓根就沒想過要逃跑。
當他率領三萬狼少年大軍佈置好一切巡邏之後,他甚至慢慢鎮定下來。
不,我不能跑。
我絕不能逃跑。
前半生,我一直都在逃亡的路上,現在,我豈能再次臨陣脫逃?
少年時代,爲了逃命,丟棄了未婚妻,丟棄了尊嚴,在大費和大禹王等大人物面前周旋逢迎,好不容易纔保住了一條性命。
少年時代,真可謂是一部苟且的逃亡史。
好不容易,混到了現在。
已經是一個男人的盛年時刻——或者,即將迎來自己的後半生。
他看了看頭頂的天空,又看看身邊草地上到處奔來跑去的小孩,因爲他是便裝,他頭上戴着大帽子,小孩子們當然不知道他是小狼王……孩子們愉快地草地上打鬧嬉戲,採摘野花,他們的小臉被太陽照射得紅彤彤的,笑聲就像是風中吹來的歡樂曲。
不,我不能逃。
我再也不臨陣脫逃了。
身爲炎黃帝國的下一代繼承人,我居然臨陣脫逃,那我就太不是人了。
縱然九泉之下,我也再沒有面目去見盤瓠祖先了。
小狼王不逃。
他根本不考慮逃走。
不但不考慮逃走,反而決意留下。
他慢慢坐起身,抱着膝蓋,但覺夕陽下,一身都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他自言自語道:“這麼美麗的城市,這麼美麗的地方,真要有人膽敢前來破壞,那我小狼王也不是吃素的。”
像九黎這樣超級大,人口又超級集中的城市,一旦遭到攻擊,後果不堪設想。小狼王曾經多次考慮過要不要馬上發出預警,疏散百姓,可是,權衡再三,他無法做出決斷。
因爲,首先,你不知道這攻擊會不會發生;再者,你不知道這攻擊什麼時候纔會發生。
更主要的是,大家集中起來,也許還可以抵擋一陣,可要是過度分散,那就更加沒有自救的本領了。
而且,無緣無故發出預警,在百姓之間引起的震恐,又怎麼消除?
或者,沒有遇到襲擊的話,這震恐豈不是很快要讓九黎好不容易起來的局面土崩瓦解?
小狼王很爲難。
小狼王這才深刻體會到做一個重大抉擇的痛苦——以前所有大事,都有鳧風初蕾做決斷,可現在,必須自己來權衡。
他一直呆呆地看着天空,直到夕陽徹底西下才慢慢站起來。
家家戶戶上空炊煙裊裊,酒樓茶肆人聲鼎沸,廣場上的人羣卻慢慢減少,到後來,外面已經很少有小孩子的身影。
九黎,迎來了一天中最重要的晚餐時刻。
小狼王覺得這一天終於快要過去了,他略略鬆了一口氣,很隨意地走到廣場對面的一條小吃街上,要了兩個小菜,一碗白米飯。
女王登基之後,九黎迅速開始普及白米飯。
此時,這雪白的米飯盛在粗糙的大陶碗裡,小狼王覺得景緻很美。再看面前的兩個小菜:一疊滷牛肉,一疊酸漿野鴨湯,都很美味。
他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和旁邊的小二閒聊。
剛吃了幾口,就聽得一聲慘呼:“啊……”
就好像被人一刀割斷了咽喉一般。
小狼王面色大變,立即跳起來。
他旁邊便裝的戎甲等人也跳起來。
慘呼聲,出自九黎廣場。
先是一個人,接着,連綿起伏,就像無數的人在同一時刻遭遇了極其可怕的殺戮。
儘管早有準備,可是,當小狼王忽然看到這一干從天而降的妖魔鬼怪時,還是驚呆了。但見有的人臉蛇尾滿頭長髮純粹是一條條的毒蛇,有的便是傳說中的人臉蜘蛛,有人的臉卻是八爪蜘蛛的身子,有的是人的身子長了牛的頭顱,有的是熊的頭顱人的身子……
可是,無論這些怪物看起來多麼恐怖,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特徵——都是女性。
小狼王根本不知道爲何忽然有這麼多女妖怪降臨九黎,也來不及去考慮,他本能地大喝一聲,發出了迎戰的訊號。
早有準備的狼少年大軍衝了出來。
他一馬當先,提着狼牙棒就衝向了一名女妖怪。
小狼王在多年戰爭中已經驍勇善戰,又曾得到初蕾贈送靈藥,他的戰鬥力早已遠超一般的地球人,此時,狼牙棒揮出去,女妖怪立即跌出去很遠。
受驚的人羣開始奔跑,嘶吼,逃命。
好在小狼王前期工作沒有白廢,九黎一直有訓練人們逃生迎戰的傳統,雖然他們初次見到怪物魂飛魄散,但是,隨着警報響起,許多人立即反應過來,迅速逃命。
警訓一遍一遍:躲起來,所有人統統躲起來!你們不要出來迎戰,你們都不是怪物們的對手!迎戰是軍人的事情,跟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百姓們,奔走逃亡。
狼少年大軍,迅速成陣。
可是,很快,全城便泛起沖天的火焰——在人羣最爲聚居的一二圈層,大規模失火了。
分明是有人故意縱火,因爲,松香的味道隨着高昂的火焰濃郁地散發開去。
一旦失火,百姓們再也不敢躲在家裡,他們就像一羣羣被圍堵的羊羣,剛剛跑到一個地方,又被驅趕到另一個地方。
小狼王腦子裡嗡嗡作響,一個聲音不停地吶喊:完蛋了,完蛋了,這次是真的完蛋了。
沒有鳧風初蕾的九黎,怎麼能夠抵擋這些怪物?
可是,他已經顧不得多想。
他迅速分派了任務:戎甲、白志藝、拉美西斯、赤焰蘭亭四人分別率軍援救東南西北,而他本人坐鎮中軍,直接迎戰妖怪。
妖怪們彷彿也很快發現了小狼王不是好惹的,於是,她們紛紛捨棄了小狼王,轉向那些亡命奔逃的百姓或者其他狼少年大軍。
小狼王舉着狼牙棒一個個殺將過去,哈哈大笑:“妖怪們,老實交代,你們究竟是何方來的妖孽?是青元夫人派你們來的嗎?”
一個牛頭人身的妖怪倒在狼牙棒之下。
小狼王正要結果了她,只見她巨大的牛眼睛裡,竟然滿是淚水。
他吃了一驚,厲聲道:“你說,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