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鼠
我心有餘悸得問桃花:“你確定有這麼厲害的機關?”
桃花搖搖頭:“我也是小時候聽說的。那時候在老婆婆家玩。聽見她和我奶奶閒聊。好像說世上有一種洞,是模仿蟒蛇建的。當時只是隻言片語。並沒有記全,這時候看了這個洞,慢慢想起來了。”
我頭都大了:“這老婆婆是誰啊。靠譜嗎她,她有沒有說怎麼做就會觸發機關啊。”
桃花說:“老婆婆就是我們村輩分最大的婆婆啊。也是我們的村長。至於機關,我記得老婆婆說好像沒有機關。但是誰要是圖謀不軌,心術不正,這些消化液纔會噴出來。”
說完,桃花握了握胸前的蛇牙項鍊:“在蛇肚子裡比在老鼠堆裡安全多了。我肯定咱們能平安脫險的。”
我心中暗暗叫苦:“你是平安脫險了,我呢?你們家的蛇一見我就炸窩,論圖謀不軌,心術不正,不是說我是說誰?”
桃花見我臉色陰晴不定,隱隱猜到我的擔心。過來拉住我的手說:“大力,你別擔心。這裡到底怎麼樣還不知道呢。你要是害怕,這條蛇牙項鍊給你戴。我從小養蛇,我沒事。”
我擺了擺手,把項鍊重新給她戴上,對她說:“別給我戴。爲了bi開老鼠,這條項鍊被我扔了好幾次了。要是真戴上它,沒事也得給我招出點事來。”
桃花一臉委屈把項鍊收回去。我有些不忍。捏了捏她的手。拉着她繼續向前走。
這次加了十倍的小心,凡是突兀的石頭絕對不碰,凡事奇怪的牆壁絕對不摸。生怕誤碰了機關被不明不白得消化了。
走了一會,平安無事。按照桃花的估計,我們已經到蛇腹了。
前面是一處弧度不小的拐彎。我倆順着石洞繞過去。看見前面直愣愣豎着一道石門。看來,這個洞是人工所爲無疑了。
石門做工不是很精細,上面刻着兩條蛇,互相纏繞着吐信子。這兩條蛇線條簡單,但是刻得栩栩如生。
兩扇門上各有一個石環,一個大腿粗的石條充當了門cha,把門牢牢cha住。
桃花自言自語:“這門cha怎麼是在外面?”
我說:“要麼是裡邊關着特別危險的東西。要麼其實咱們呆的這裡纔是裡邊。”
桃花點點頭:“那咱們還要不要進去?”
我伸手把門cha拔下來,石條掉到地上,發出咣噹一聲巨響,我說:“沒別的路了,進去看看再說。”
我倆握着門環,一人一邊往外拉。可石門紋絲不動。
我走過去檢查了一下門軸。同樣是石頭雕成的,完好無損。石門雖重,但是有這條門軸在,兩個人用力肯定拉得開。
我和桃花喊着口號,“一,二,三……一,二,三……”拉了幾次,還是沒用。
我靠在門上:“石頭不會生鏽吧。”
我突然覺得身後的石門動了一下。
我一拍腦門,招呼過桃花來。兩人用力向裡推石門。石門緩緩地開了。
石門沉重,但是門軸顯然做的很好,幾乎沒有發出什麼噪聲。
當兩扇石門被推開一條門縫,我倆就迫不及待擠進去了。
拿手電往裡邊一掃。這石門後面是個石屋,不方不圓,沒什麼章法。
牆壁上密密麻麻得寫着小字。都是繁體的。我雖然是初中畢業,但是這些字只看了幾眼就知道寫的是什麼了。因爲內容太熟悉了,就是桃花剛剛背的:晉太元初,武陵人捕魚爲業……
我大惑不解得看着桃花:“看來這裡的妖怪也會背《桃花源記》,我得再考你個別的。”
桃花不搭理我,在石室裡左右張望。忽然指着一個角落說:“這裡有個人。”
我聽見桃花喊這裡有人,第一反應就是:莫非這裡真的是桃花源?什麼白髮垂髫,什麼什麼的。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哪裡有什麼人,只是一尊半身金像。
桃花把手電的光照到那金身塑像身上。
只見這塑像是個女人,大概五十多歲。雙目微睜,神情嚴肅。全身金光閃閃的,就算不是金子鑄成的,恐怕也是鍍金的。
我心裡激動地摩拳擦掌:這下見面禮有了。
誰知到桃花仔細看了看這塑像,比我還激動,趴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我忙把她拉起來,問:“怎麼了這是?”
桃花說:“這金身塑像塑的就是祖師爺啊。”
我一聽這個就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們千眼井規定要讓女人當家。原來祖師爺就是個娘們。由此可見,祖師爺的丈夫是肯定是個吃軟飯的。這位老爺子怕老婆就算了,還禍害了世世代代入贅千眼井的小夥子,真是罪過不小。
我轉念一想,這金身塑像既然塑的是千眼井的祖師爺,我要是把它賣了,桃花媽非得跟我拼命不可。到手的彩禮又沒了。哎……
等等,既然這是祖師爺,我要是把這東西請回去。桃花媽還不得高興地眉開眼笑?我幹嘛賣它啊。這是寶貝啊。
想到這裡,我樂得直流口水。快步上前,就想把金像搬走。
不過走了兩步我就覺出不對來了。剛纔祖師爺明明面容嚴肅,怎麼現在的表情……有點眉開眼笑?
我揉了揉眼睛,確實在笑啊,祖師爺笑的這個燦爛。簡直都有點嫵媚了。莫非是祖師爺顯靈了?
我連忙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頭,嘴裡說道:“後生程大力,真心喜歡千眼井姑娘桃花。今生禍福與共,不離不棄。還求祖師爺保佑。我知道祖師爺在這黑洞洞裡住的不習慣。我這就把您請出去。至於怎麼出去,還求指條明路。”
桃花在後面聽得眉開眼笑,輕拍了我後腦一下說:“你就會幹這個,沒臉沒皮的,這時候也不忘了糊弄我。”
我從地上站起來說:“這哪是糊弄,句句發自肺腑……”
剛擡起頭來,正好看見祖師爺的塑像。這一眼看的差點把我嚇死。怎麼祖師爺橫眉冷對,正惡狠狠看着我?那臉上的表情,惡鬼都不一定做得出來。剛想到惡鬼,祖師爺的表情又變了。鼻子眉毛全皺在一塊。一張臉像被人揉成一團一樣。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我倆嚇得甚至忘了逃跑了。我哆哆嗦嗦對桃花說:“這,這是詐屍了?”
桃花也哆哆嗦嗦:“不能啊,這不是塑像嗎?”
我倆正低聲商量。就看見角落裡的雕像面門朝上,向前倒去。我心裡還不忘了心疼:“怎麼說倒就倒啊,摔壞了可就不值錢了。”
不料這雕像倒下去後並沒有落地。反而在雕像的背上伸出四隻腳來,平臥在地面上。緊接着雕像掉了個頭。這時候,我倆纔看明白。這根本不是什麼雕像。
這是一隻體型巨大,不算尾巴就有一米多長的大老鼠。
這隻老鼠全身泛着金光,也不知道是毛長成這樣,還是修煉的快成精了。
老鼠背上不知道爲什麼居然長出一個人的半截身子來。而且這半截身子還偏偏就像極了桃花的祖師爺。
剛纔這隻老鼠背對着我們蹲在地上,所以我和桃花纔會把老鼠背上那東西當成雕像。
這時候見是一隻大老鼠,早就把魂嚇飛了。
桃花拽拽我的胳膊:“祖師爺身上怎麼長了一隻老鼠啊。”
我說:“算了吧你,明明是你祖師爺長到老鼠身上了。”
那隻老鼠趴在地上,一直惡狠狠地看着我倆。
我和桃花不敢說話了,閉上嘴。邁着小碎步往門口挪。
只要出了門。把大門一關。石cha給它cha上。它就再也出不來了。
可惜,老鼠沒給我們這個機會。它前爪微擡,後腿在地上猛地一蹬。整個身子凌空而起。正所謂天馬行空,憑虛御風,隨心所欲,驚若蛟龍。
一隻金燦燦的大老鼠從我們頭頂飛過。肥胖的身子靈活至極。轉眼就跳到我們的去路上。繼續惡狠狠得瞪着我倆。
如果它咬我們也就算了,橫豎都是那麼一口,可它又不咬,只是這樣惡狠狠得盯着。我心裡惴惴不安,不知道它下一步要做什麼。要想出什麼法子,讓我和桃花死的很難看。
正所謂死不可怕,等死纔可怕。
爲了給逃跑營造充分的緩衝空間。我拉着桃花扭頭向回跑。即使逃不出去,離它遠點也好。
誰知這老鼠偏偏還就黏上我倆,又使出那一招絕技,向上一躍,從我們頭頂竄過去,擋在面前。
我心說這老鼠的脾氣怎麼跟柺子三似的。
柺子三是我們這的乞丐。乞討的時候只要錢不要飯。他每天就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看誰比較面善,就站在人家面前攔住去路。手裡舉個破碗一句話不說,你左走他往左攔,你往右走他往右攔。你要是掉頭向回走,他拐着個腿追上去,也得把你攔住。
在大街上被個乞丐胡攪蠻纏實在不是什麼光彩事。大部分人丟不起這個人,給點錢就把他打發走了。所以柺子三在這裡很是猖狂了一段時間。
直到有一天他遇見我。那時候我也就十六七。快過年了,八嬸給我做了一身新衣服。又洗了個澡,理了個發。全身清爽乾淨,可能柺子三沒認出我來。
見我穿的比較文靜,拿個破碗就把我攔住了。我這種人自然是不要面子的。左左右右得逗了他一下午。
柺子三也不耐煩了。罵罵咧咧掉頭就往回走。沒想到我卻學了他那一招,死活攔住他的路不讓走。他一個柺子自然沒有我靈活,力氣也不如我大。折騰了半宿愣是沒能回家。
後來我困了,就回去睡覺了。從那以後,再也沒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