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熒大神!
蘇有珠甚至分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幻境,她反手一刀刺穿女人的頭顱,鬼魅般閃爍到雪地上,以宗師般的步伐後撤,腳步卻再次僵硬。
因爲她再次撞入一個冰冷的懷抱裡,纏繞着花藤的蒼白雙手輕輕觸摸着她的臉。她的餘光能看到,女人蒼白詭異的笑臉。
天叢雲劍淋漓着黑色的血,證明她剛纔的一刀沒有落空。
所聞所見也不是幻境,而是真實。
這一幕簡直像是中了邪似的,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在枯萎,磅礴的靈性如同泄洪般流逝,耳邊迴盪的是女人婉轉悲傷的哭訴,哭聲裡亙古的悲傷和怨毒,像是惡毒的女巫在詛咒着這個世界。
最令人感到絕望的就是,這女人甚至還伸出舌頭舔舐她的脖頸!
“古神族的母神就是這麼噁心的東西麼?”唐綾隨手推開趴在她脖頸上的鬼臉,懸浮在空中的幽熒之蓮已經重煥生機,千絲萬縷的花藤垂落下來,彷彿是一座悽美的囚牢,困住了她們。
轟隆一聲,雪峰顫動起來,粗壯的花藤破土而出,像是猙獰的蟒蛇一樣向着她們狂襲而來,掀起萬丈的雪粉。
無數道淒厲的刀光閃過,蘇有珠如閃電般閃轉騰挪。
風雪被她在她的斬擊下支離破碎,無數道粗壯的藤蔓也被她切斷,伴隨着時空的坍塌,維度的亂流呼嘯而過。
唐綾施展御劍術,駕馭着千萬道雷霆般的劍光,即便如此也無法招架如此多數量的藤蔓,祂們彷彿無窮無盡,不死不滅。
最要命的還是趴在她們後背上的女人!
那是幽熒大神的詛咒。
她們甚至感覺到,背後的影子都被漸漸壓制了!
“啪!”
朱雀尊者打了一個響指,朱鳥的面具應聲破裂出一道道幽深的裂隙,祂似乎是在強行控制着幽熒之蓮的力量,自己也付出了代價。
岡底斯山脈顫動不已,冰川裡隱約迴盪着巨獸的咆哮。
濃郁的血霧滲透從出來,滋養着無數道古老的藤蔓。
那些藤蔓上甚至睜開了一道道邪異的眼睛!
伴隨着硃紅的火焰燃燒起來,朱雀氏族的始祖們完成了涅槃。
鸞鳥鼓盪着翅膀沖天而起,噴吐着硫酸般的血雨,每一滴血都炸裂成恐怖的血霧,試圖淹沒風雪裡若隱若現的刀光。夔鳥的畸形羽翼收攏起來,像是一顆隕石般俯衝而下,以玉石俱焚之勢!
蘇有珠剛斬斷一道藤蔓,就被潑灑下來的血霧淋了個通透,她纖細窈窕的嬌軀當即融化成血水,流入地底的裂隙裡。
鸞鳥仰天唳鳴,慶賀着偉大的勝利,可祂的眼瞳卻再次被一閃而逝的刀光照亮,時空被一分爲二,支離破碎!
蘇有珠第三次憑藉燭龍禁咒回溯,在半空中咳出了一口鮮血,一尊流淌着鎏金輝光的暗紅古龍憑空凝聚,托住她疲憊的嬌軀。
她再次擡起手,破碎的時空陷入泥沼般的寂靜裡。
宛若隕石般突襲來的夔鳥步入凍結的時空,狂暴的攻勢便戛然而止,就像是一副沉寂千年的壁畫,被從天而降的一劍所撕裂!
唐綾從天而降,一劍斬斷了祂的軀體,伴隨着萬丈雷光!
破土而出的藤蔓再次襲來,她卻根本就沒有躲避,通體雪白的瑞獸在風雪裡咆哮,巨大的犄角,森然的豎瞳,軀體如龍,生有四足!
燭九陰和蒼天尊縱聲咆哮,以蠻力硬生生沖垮瞭如潮般襲來的藤蔓,祂們的目的並不僅僅是突圍,而是要搶殺朱火力重生的始祖!
瞿如的森嚴人臉在火焰裡重生,三足踐踏着燃燒的大地,尚未張開羽翼就被一線暗紅的電光所貫穿,悲鳴不已。
蠱雕從天空中俯衝而下,卻被巨大的白色神明所踐踏落地。
蒼天尊低頭俯瞰着祂,惡魔般的巨大犄角凝聚出恐怖的電球,億萬伏的恐怖高壓電流轟然迸發,像是雷罰般把祂燒成焦炭!
轟隆!
遮天蔽日的朱雀沖天而起,磅礴的精神意念如同一枚太陽炸裂,恐怖的光和熱淹沒了燭九陰和蒼天尊,祂們悲鳴着灰飛煙滅。
雪峰轟然顫動,一場恐怖的雪崩落了下來。
女孩們的本體卻陷入了幽熒大神的囚牢裡無法脫身。
蘇有珠斬出的刀光宛若狂風暴雨,卻依舊無法斬盡那些該死的藤蔓,她已經無力再施展燭龍禁咒,再死一次就真的沒命了。
雪崩轟然滾落下來,朱雀尊者也在這一刻欺身而至。
蘇有珠根本就不躲,以窈窕纖細的嬌軀硬扛着恐怖的雪崩紋絲不動,天叢雲劍流淌着熔岩般的輝光,刀鋒斬落的殘影無窮無盡!
咔嚓!
朱雀尊者竟然硬生生穿越了無盡的刀影,無窮盡的斬擊近乎把祂斬成碎屍,祂卻搶在自己四分五裂之前,轟出一拳!
砰!
這一拳被閃身而來的唐綾結結實實地抗住,她當即爆成血霧!
白澤禁咒卻讓她重生,一記劍指點出!
朱雀尊者也炸裂成一團血霧,伴隨着朱火的燃燒即將涅槃。
蘇有珠疾馳而去,天叢雲劍再斬,極靜到極動只要一瞬間。
鐺!
朱雀尊者在朱火裡以一柄尊貴的黃金權杖格擋,稠密的火星照亮了祂惡鬼般的臉,昔日神聖的天使墮落終究成猙獰的惡鬼。
那是朱雀之楔,是不可被常規力量破壞的。
無視時空的碎裂。
祂縱身倒退,雙手再次結印,幽熒之蓮盤旋着釋放幽光。
蘇有珠咳出一口鮮血,噴濺在了天叢雲劍上,背後那尊女人湊過來親吻她的臉,無數慘白的手像是觸手一樣即將吞沒她。
唐綾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那個該死的女人在她耳邊細語呢喃,如此溫柔卻又那麼的怨毒,像是要把她給拖向萬丈深淵!
她們對視一眼,至此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只能嘗試着……突破極限。
是的,這就是她們今天最後的底牌。
青和赤可以超越自己的極限。
太華會長也可以超越自己的極限。
顧見臨也可以。
她們憑什麼不行。
五年來雷霆和月姬一直都沒什麼實力上的突破,因爲她們已經達到了人類能做到的極限,理論上沒有任何方法能再更進一步。
只是她們不甘心。
她們分明意識到前方似乎有什麼更強大的力量。
只要突破桎梏。
就可觸及。
她們閉上眼睛,黑暗如潮水般淹沒了意識,精神意志沸騰起來,無盡的孤獨如潮水般蔓延而來,滋養着名爲悲傷和憤怒的魔鬼。
而她們的目的,是天空中的幽熒之蓮!
濃烈的殺意沸騰起來,彷彿太古神明的咆哮。
那是雷霆和月姬的殺意,幾乎凝成了實質。
朱雀尊者似乎意識到了她們要做什麼,曾經吃過大虧的祂當然不會給任何機會,祂擡起一根手指,指尖亮起了貫穿天地的陽炎,那是世界上最純粹的火焰,也是最酷烈的審判。
九階太玄神的能力,其名爲南離。
在至尊的手中,自然有着無上的威力。
這一刻,酷烈的陽炎撕裂雪峰,轟然落向少女們的臉。
她們的容顏被風雪模糊,纖長蜷曲的睫毛顫動起來,彷彿即將破繭的蝴蝶,睜開眼睛似乎只需要一瞬間。
時間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靜裡。
剎那即永恆。
最終她們沒能睜開眼睛。
因爲朱雀尊者的南離之火沒能落下來,祂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祂的面前,右手輕輕地鎖住祂的手腕,眼瞳浮現出憤怒猙獰的血紅,一字一頓:“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是如此輕柔,天地間卻迴盪着暴虐的龍吟!
轟隆一聲,遮天蔽日的朱雀被一尊青金的古龍所貫穿!
朱雀尊者倒飛出去,轟然落在坍塌的崖壁上,雪崩再起!
啪的一聲。
咖啡杯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景辭收回了左手,掌心赫然握着一顆鮮活跳動的心臟,嗓音冷漠:“看來你爲了強行喚醒你的母神,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朱雀尊者本來不可能這麼弱。
但復活幽熒大神,讓祂進入了前所未有的虛弱狀態。
浩蕩的雪崩裡,亮起一雙邪異不失尊貴的眼睛。
“你醒了啊。”
朱雀尊者輕聲說道。
“當年伱用計讓我陷入沉睡,我就在思考到底是爲了什麼。直到在夢境裡,陸黍告訴我師弟的體內流淌着朱雀的力量,我才知道他身份到底是誰。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景辭平靜說道。
“也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當初在那條高速路上阻止我的人到底是誰。想來真是嘲諷,我曾經還挺佩服你的。”
他一字一頓:“如今的你……可真難看。”
這個男人擡起手,無窮無盡的黑洞蔓延出來。
朱火還在峰頂燃燒,鸞鳥始祖再次血肉重生,就被從天而降的一劍所貫穿,無窮盡的裂隙蔓延開來,讓祂粉身碎骨。
夔鳥鼓盪着羽翼怒吼,卻被一道淒厲的寒光割喉!
鮮血潑灑出來,淋漓在寒霧裡。
“你說,我們嬴家滿門英烈,怎麼就出了你們兩個叛徒呢?要是始皇帝看到自己的子孫後代出了這種人物,我都怕他老人家氣得把棺材板都給掀了。”嬴長生從黑洞裡走出來,嗓音感慨。
這一次,他沒有再叫一聲祖父。
唐昀作爲秘書跟在他的身邊,眼神裡滿是失望。
姜子夜閃爍回到黑洞邊,推起了少女的輪椅。
琉璃好奇地望向盤踞在天空之上的幽熒之蓮。
唐綾赫然睜開眼睛,愣住了:“你們怎麼來了?”
她是呵斥的語氣。
蘇有珠擡起眸子,眼神詫異。
“不只是他們哦。”
林晚秋笑眯眯地出現在她們的背後,濃郁的聖光亮起,降下神聖的賜福:“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也是大天神了。”
“景先生帶我們來的。”
林瀾雙手握刀,嗤笑道:“當時我還在忙着守護我姐進階,沒想到醫院裡的景先生突然甦醒,直接把大樓都特麼震塌了……”
“老大,這就不夠意思了啊。”
屠夫和書翁從黑洞裡走出來,笑道:“打架怎麼不帶我們?”
司老太爺拄着柺杖,嘆氣道:“二位主母啊,下次別這麼任性啦,不然等到老闆醒過來,我這條老命都不夠賠的。”
轟鳴聲響起,沖天而起的藤蔓一拳轟碎。
那個潑猴般的女孩扛着一根金色的棍子,威風凜凜。
十年過去,姬小鈺也長成了大姑娘,一頭火紅的短髮飄搖在風裡,精緻的容顏卻露出囂狂至極的笑容。
大地顫動不已,無數道藤蔓在佛光裡消融崩潰。
菀菀雙手合十,清秀的小臉上是如此的悲憫沉靜。
傅朝陽雙手握着沙漠之鷹在藤蔓間突襲,槍口噴薄烈光。
蠱雕和翟如通體流淌着朱火,在風雪深處震怒咆哮,凝聚恐怖的熔岩火流,頃刻間雪山都被映得宛若灼熱的地獄。
雲霧被破開,一線漆黑的閃光從天而降,轟然炸裂。
蘑菇雲沖天而起,繼而被一道灼熱的陽炎所撕裂!
上了年紀的陳伯均手握鐵弓,朝天一箭,聲威震天。
“你老了啊,老陳。”
陸子衿懸浮在半空中,裙襬在風中飛揚。
回來了。
十年以後,大家都回來了。
十年前,只有顧見臨獨自一人面對末日,力挽狂瀾。
十年以後他所守護的人都站在了這裡,
太華所培養的人,又有幾個是貪生怕死之輩?
朱雀尊者隔着風雪眺望着這些所謂的人類,遍佈黑暗的眼瞳裡深得讓人看不懂,祂隨手頓落手中的權杖,朱雀神宮的大門打開。
維度的亂流裡,無盡的朱雀氏族盤踞在天空中。
砰的一槍,貫穿了維度,轟入了扶桑神宮。
姜明硯和蘇有夏趴在直升機的機艙裡,眼神冷厲。
結城陽菜和大河內殺入了戰場,星雲和鬼眼在無盡的藤蔓裡橫衝直撞,彷彿兩隻瘋狂的野獸,亢奮至極。
“只有你會搖人嗎?”
一個囂張的聲音透過擴音器迴盪開來。
宛若鷹隼般的戰機穿透雲霧,鋼鐵的裝甲車在荒野上馳騁。
“神將序列,呼叫總會長。”
“歐米伽序列,呼叫總會長。”
“黎明作戰序列,呼叫總會長。”
成有餘摘下擴音器,雙手叉腰,神情囂張。
聶相思陪在他的身邊,眼神裡滿是無奈。
陸子呈扔掉嘴裡的棒棒糖:“做好準備了嗎?”
陳青微笑着幫身邊的少女繫好了風衣。
夏稚嗯了一聲,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瞳裡彷彿倒映出一尊邪異尊貴的影子,祂的面容被漆黑的墨玉面具所覆蓋。
“諸位,這是生死存亡的時刻!”
蒼老的聶執事坐在直升機上,用聲嘶力竭的聲音怒吼:
“以歷代秩序守護者之名,今日……弒神!”
幽熒之蓮綻放出無盡的幽光,女人的屍骸從天空俯瞰着他們。
·
·
咚咚,咚咚。
顧見臨疲憊地鬆開拳頭,觸目所及之處只有無盡的黑暗,他什麼都看不見,也喪失了一切的感知,冰冷和深邃蠶食着他最後的意志。
無盡的孤寂如潮水般籠罩着他,那是窒息般的絕望和恐懼。
真實的世界裡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唯一能做的就是計數時間,試圖打破這個黑暗的牢籠。
一拳就是一秒。
那個數字漫長到令人絕望。
整整十億年。
除非古之至尊具備超維的思維,否則不可能記得如此清楚。
這纔是最讓人絕望的,你分明擁有着清晰的感知,卻始終在被困在這個喪失五感的深淵裡,永世不得掙脫。
這是他強行反噬原初所付出的代價。
永恆的孤寂。
就像是他曾經看到的,關於自己的那個結局。
最終他還是用了最後一絲力氣,無盡的黑暗吞噬着他最後的意識,他疲憊地倒了下去,像是墜入了深海。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隱約有嘆息聲響起。
有人輕輕用自己的懷抱接住了他。
那個懷抱是如此的柔軟溫暖。
隱約瀰漫着蘭麝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