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句看似讚美的話，卻充滿了無情的嘲諷。
句句扎心。
作爲一名體恤領民的領主，莉雅從不認爲那些農奴是骯髒的臭蟲，相反，農奴就是財富就是黑石堡賴以生存的保證。
一個沒有領民的領主，纔是真正的一文不值。
莉雅想起了豐收節上農奴們的歡笑，質樸單純，他們索求的並不多，僅僅只是能夠吃飽飯而已。
可是聖靈呢，它享受的是貴族的崇拜，稅賦的滋養，那些真正的需要挽救，需要眷顧的弱者，只能遠遠的望着——那金子做的雕像，他們甚至連來到教堂的資格都沒有。
最後的一絲信仰也開始崩塌，莉雅遠遠的看了眼宏偉的殿堂，還有華美貴重的雕像，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
是的，她做出了最後抉擇。
“莉雅，你走出了囚籠。智慧的雙翼，將帶着你飛向天空，領略真正的美好。”秦頌的語氣充滿了欣慰：“真正的博愛，是普世的，是惠及衆生的，是在知識的閃耀結晶中，熱情勃發的。”
殿堂和雕像在夢境中開始崩塌，莉雅心頭的巨石也隨之消散，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神明啊。”莉雅目光清澈，以標準的騎士禮單膝跪地：“我見識到了你的智慧，願意像愛麗絲一樣，信奉你，獲得知識。”
“知識的宮殿，不會拒絕一個充滿求知的靈魂。知識之美，如玉液瓊漿，珍饈美饌，使人的靈魂得以飽餐。”
莉雅的眼裡透着幾分渴望：“請您賜予我通往知識殿堂的鑰匙，我會窮盡我的生命，去努力的探索。”
“愛麗絲獲得了知識殿堂的黃金之匙，而你，莉雅——你將得到描述自然的符號，別具匠心的藝術。它是一切知識的基本，一切創造的泉源。”
“那是什麼？”莉雅的心裡有些激動。
秦頌一字一頓：“自然的符號，數字的美學！”
決定讓莉雅學習數學，經過深思熟慮，現在的愛麗絲製造工具，完全依靠的是手工捏製，精確度很差。而要製造精密的機械，首先涉及到的問題就是數學。
從莉雅熟練的使用算籌，可以判斷她有一定的數學基礎，更加容易理解數學理論。而她顯然能和愛麗絲，達成更好的默契。
“數字的——美學？”莉雅的眼裡發光，她的確對算數有些偏愛，除了因爲作爲領主的必備技能之外，通過計算得出結果，會讓她有種成就感。
“是的，這是一門知識，一門美妙的藝術，知識的最高表現形式。但它在生活中無處不在，也是智慧殿堂中最璀璨的明珠。”
在莉雅的面前，緩緩的出現一張羊皮紙，上面畫着十個奇怪的符號。
0、1、2、3、4、5、6、7、8、9、
“莉雅，這世界上所有的數字，都可以由這十個符號概括。第一個‘0’，代表着虛無，代表着不存在。”
阿拉伯數字中最偉大的發明是什麼？是的，就是——0。在1-9出現的三百年後，0才被創造出來，而在此之前的衆多數學家，包括亞里士多德、歐幾里得、阿基米德和畢達哥拉斯都不曾想到把0作爲一個數字參與運算。而替代0的是個叫做sifr的佔位符，並不參與運算。
0的出現，讓507、570、5700諸如此類的表述，變的清晰明瞭，也讓複雜的計算進行了大幅度的簡化。
“不存在？”莉雅的表情吃驚，脫口道：“既然不存在，爲什麼還需要表述呢？”
“莉雅，它表述的恰恰就是不存在。但不存在，並不代表無意義，相反，它的意義重大，這就是數字的美學。”
莉雅聽的一頭霧水，不過目光卻緊緊的盯着那個代表不存在的圓圈。
“接下來的九個符號，代表從一到九。它們和0共同組成了最基本的數字體系，你可以用它們表達一百，一千，一萬，只要你想，它們可以代表億萬。”
從一到九十分容易理解，莉雅默默的記下這些數字的書寫方式，不過心裡有些好奇，表述方式究竟是什麼。
接着羊皮紙上緩緩浮現出三個奇怪的符號，一個橫槓，一個十字，兩個並列的橫槓。
加號、減號和等號。
“世間萬物增減更迭，從無到有，從有到無。一如偉大的自然，春夏秋冬交替變幻，花草樹木發芽、成長、結出果實，由落葉歸根。這兩個偉大的符號，第一個代表減少，第二個代表增加，最後一個代表平衡和相等。”
秦頌化身幼稚園數學老師，以富有逼格的話語，講述着最簡單易懂的道理。
不得不說，這種教學方式有點兒燒腦。
接着羊皮紙黑板上出現了一個公式，著名的1+1=2。
理解數字含義和加號減號的莉雅，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這個公式的含義，這看起來太簡單了，但簡單的同時，卻給她的世界觀帶來巨大的衝擊。
接着她的思維開始發散，這種簡單直白的公式，完全可以繼續拓展到1+2=3、1+3=4等等。
天哪！
莉雅彷彿跨入了新世界，簡簡單單的三個符號，就清晰完整的表述了增減的原理，並快速的得出相應的答案。
這……這就是知識的魅力嗎？
莉雅的心徹底的被奇妙的數字給觸動了。
“那麼莉雅。”秦頌看着她臉上寫滿的震驚，拋出了一個問題：“相同的兩個數字相減，在代表平衡的符號後面，應該是什麼呢？”
“0！”莉雅的腦海中似乎有一道閃電炸響，她終於有些明白0所代表的的含義了，這個看起來什麼都不代表的數字和其他數字，將加減公式補充的堪稱完美，毫無破綻。
以莉雅的數學功底和智商，這種基礎知識，一點就透。
“智慧使人愉悅，知識令人昇華。莉雅，數字的本質，即是自然的本質，一種真正的偉大的智慧。”
簡單的十個數字和三個數字，讓莉雅就有些折服了。但同樣的，更多的疑惑在心裡升起，轉化爲求知的渴望。
“那麼更大的數字呢？”
“組合！莉雅，自然爲萬物的組合體，你所能想到的最大的數字，同樣可以由這十個符號自由組合。”
羊皮紙上浮現了三個數字：10、101、1024。
“比9更大的數，即是最小的兩個數字的組合。偉大的0，將1向前推進，賦予它嶄新的意義。”
接着羊皮紙上出現了一個全新的公式：10+1=11
莉雅徹底的愣住了，不是因爲太簡單，而是因爲簡單的讓她發自內心的震撼。
竟然可以這樣！
竟然可以這樣！！
那比10更大的可以表述爲11、12、13……19。接下來呢？更大的數字，豈不是可以繼續用0賦予新的意義？20、30、40！！
更令人感到無比吃驚的就是公式了，在1+1=2的基礎上進行了升級，10+1=11，那麼10+2就等於12！
就算是剛剛接觸這個符號，莉雅就可以輕鬆口算得出準確的結果！
這種可怕的效率，簡單的表述，把那繁瑣的算籌計數秒殺的渣都不剩。
望着那些數字和公式，帶着奇異的協調和美感，又擁有着毫無破綻的邏輯，不斷的衝擊着莉雅的心靈。
“莉雅，這只是最簡單的數字，連冰山的一角都算不上。但它卻是一切的泉源和根基，記住它們，理解它們，你將獲得這世界上從未出現過的偉大智慧。”
那悠遠的聲音逐漸消散，莉雅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羊皮紙，這些符號，這些公式，爲她開啓了新世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