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看着我,有些不解,“唯賢,你打算把她給出去啊,藍總看得上麼,聽說他包、養了一個女明星,長得跟林青霞似的,能看上小姐麼。”
我覺得臉有些火辣辣的,第一次因爲這個見不得光的身份而惱怒羞憤,雖然之前我也不喜歡,但是還不至於這麼牴觸,總覺得不過就是一份職業,爲了討生活吃飯過日子,現在看來,從不從良都沒什麼意義和價值了,只要你做了一天風月女子,這輩子就難以堂堂正正的活在陽光下了,多少眼睛虎視眈眈的盯着你,恨不得在你身上戳出來一個洞,你哪怕改頭換面改名換姓,只要有一個人認出來你,你就還是過去那個在男人身上承歡放、蕩的妓、女。
白唯賢沒有說話,靜靜的抽菸,那些人也不再追問下去,各自摟着女孩唱歌喝酒,我低着頭,他忽然有些煩躁,將還沒抽幾口的煙按滅在菸灰缸裡。
“白鳶鳶,我買了你不是讓你享受的,我給你錢,給你吃喝,但是你得記住,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我不是慈善家,我買你有我的目的。”
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起來接通,大概是很重要的人,我聽見他一直在呼您,語氣格外溫和謙虛,放下電話後他和那些人匆忙打了招呼,然後起身帶着我走出了包房,他靠着牆壁吸了根菸,眼睛看着我,似乎在思考什麼,我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不由自主往後挪了一步,這個動作惹怒了他,他沒好奇的把菸蒂扔在腳下,就如同踩我一般狠狠的捻了捻。
“留着這副無辜和純情,一會兒用,別到時候慌得就什麼都不會了。”
我隱約覺得不妙,“你想把我送給別人還是讓我做什麼?”
他蹙着眉頭,“我買來就是我的,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給別人用。”
他說完正要走,卻瞥見遠處走過來的覃濤,他抿脣愣了一下,我也愣住了,覃濤是世紀名流的老闆,按說鶯歌燕舞和世紀名流敵對了這麼久,又各自搶生意搶得不亦樂乎,從來不會互相竄和,覃濤出現在這裡,我很意外。
他卻一點不意外,似乎算計到了白唯賢會來這裡,笑着過來,在我身旁停下,伸出手,“白總。”
白唯賢皮笑肉不笑的和他握了握,“覃總,來這裡公幹?”
“有個朋友,白總應該認識啊,百利華的藍總,今兒和我約了談生意。”
白唯賢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也約了覃總?”
覃濤笑得格外燦爛,“也?看來藍總說的另外一個貴客,就是白總了,這可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在哪裡都能遇到。”
“覃總承讓了。”
“哎,這話說的,我和白總都是正經生意人,憑能力在商場上混,雖然我做了點不正經的生意,但是最起碼的規則,我還是懂的,今天不會承讓白總,白總勢必也不會相讓覃某。”
白唯賢冷着一張臉,扯出了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我忽然有些變態的覺得特別痛快,白唯賢對我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雖然他的確有錢有勢,可也用不着時時刻刻都扮演一個高冷腹黑總裁,沒想到他也有這麼明擺着被人算計的時候,我覺得他只有多碰幾次釘子,才能徹底長記性,不然按照他的毛躁和高調,權晟風吃他,簡直是大魚吃蝦米。
白唯賢和覃濤正面和心不合的做戲時,那邊電梯裡出來兩個人,前面那個格外有派頭,肩上披着一個黑色的薄狐裘的大氅,氣勢十足,覃濤迎過去兩步,笑着拱了拱手,“藍總,多日不見,更精神了。”
“哎呀,覃總玩笑了,都這把年紀了,論私生活的話,怎麼也比不了覃總和白總的滋潤啊。”
藍總說罷走過來,和白唯賢握了握手,“白總這幾年生意做的順風順水,情場也是得意,聽說給世紀名流的花魁贖身了,那可是覃總的搖錢樹啊,我還以爲你們二位爲此不合呢,我剛纔一看,這聊得正高興,我多慮了,這小道消息,淨是胡說八道!”
白唯賢笑得很假,“我和覃總,可算好友。”
“至交了。”
覃濤倒是也挺配合的,我終於明白,男人之間逢場作戲,可比女人要邪乎虛僞得多,什麼話都敢說,連大氣都不喘一下。
三個人前後腳進了包房,我跟進去,坐在白唯賢的旁邊,拘謹得低着頭,那個藍總眼力非凡,只掃了我一眼,便認出來了,“白鳶鳶。”
我欠了欠身子,“謝藍總賞識。”
“莞城哪裡有不認識五豔的,兩年前鳶鳶姑娘還陪過我,你可能是忘了,也難怪,當時不是我一個人,我是跟着另外兩個客戶去的,對鳶鳶姑娘讚不絕口。”
我有些尷尬,這種場合被認出來,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我看了一眼白唯賢,他抿脣不語,覃濤斟了三杯酒,又吩咐了送酒的服務生安排兩個小姐進來,小姐很快就來了,但是這裡有三個男人,她們見我坐在白唯賢旁邊,就自動分坐在藍總和覃濤身側,有了女人就是調節氣氛,剛纔還有些凝固的氛圍,頓時就活躍起來了,藍總也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才一杯酒下肚,那手就不老實起來,掐得那個姑娘嗷嗷的叫。
“藍總,有關您那批產品——”
“白總,這個時候先不要提生意,多掃興啊,白總年輕,按說比我們愛玩兒,先喝酒,一會兒再提。”
藍總摟着那個姑娘親上了,覃濤挑釁意味的看了看白唯賢,最終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白鳶鳶,跟着白總就要安分,知道你本事大手段多,白總這樣的人,最忌諱被女人戴綠帽子,你可得前車之鑑。”
我愣了一下,前車之鑑?
覃濤似乎有意給我解答,笑着端起酒杯,“白總曾經和一個香港那邊的嫩模打得火熱,買了一套海景房送了她,還送了一輛日本進口的轎車,花了不少錢啊,可是據我所知,大概兩個多月吧,那個嫩模又跟了一個在內地做生意的老外,這事場面上的一些同僚沒有不知道的,之後白總就不再碰演藝界的女人了,太不靠譜。”
白唯賢的臉色沉得不能再沉了,捏着酒杯的手都能看到凸起的青筋,我雖然早就知道他女人多如牛毛,更是換的頻繁,但親耳聽到別人這麼直白的說,我心裡也不是滋味兒,我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可覃濤似乎來挑撥離間的,壓根兒沒有放過我,好像非要從我身上下手一般。
“我那天在晟風的病房裡,看到摟着他的女人,是你吧鳶鳶。”
我沒想到他又把這件事提起來,白唯賢扭頭看着我,我嚇得嘴都磕巴了,“不是,覃總,說話得根據事實,我什麼時候摟着權總了。”
“啊,那大抵我看錯了。”
覃濤不再說話了,而是端着酒杯喝了一口,摟着懷裡的女人對着嘴渡了進去,白唯賢冷眼望着我,我只敢用餘光瞄着他,只看到握着酒杯的手,露出的青白關節,我就知道他一定已經到了發怒的邊緣,只是礙着藍總在,不好發作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藍總這才衣衫不整的停下,看着白唯賢,“白總,我看了你秘書送來的方案,倒是還可以,只是——”
他說完拉了長音,將目光移到一旁也坐直了身子等待下文的覃濤身上,“覃總和我多年的朋友,他在黑、道上的人脈相當廣闊,我也不想一直吃這碗飯,要是能發展別的領域也不錯,覃總這方面的優勢,很大嘛。”
“我在莞城,的確最適合和藍總合作,咱們做生意,不圖互惠互利,難道還做慈善工程麼,我二弟晟風藍總自然也聽說過,他在鳳城那邊,調動多少人都不成問題,這麼多年一直在那邊混,藍總這麼說,就是同意了?”
“藍總。”
白唯賢將酒杯端起來,呷了一口,“黑白兩道勢不兩立,雖然私下來往也有,可哪次出了事不是白道的人頂包?跟政界沾邊的,黑道的佔下風,跟商界沾邊的,白道的怎麼折騰也幹不過他們,賺錢分不到,賠錢都是別人的,據我得到的消息,權總現下還在醫院裡躺着呢,聽說和他們黑道自己人有關,這自相殘殺的事兒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幹不了的?藍總,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有錢同賺,有機同投,有險同擔,我白唯賢歲數年輕,平時口碑有好有壞,但我做生意這點氣魄和仗義,我自認爲還是沒幾個人比得上的。”
藍總轉着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來回晃動着,有幾分暗流涌動的味道,恰好包房裡的彩燈一束最亮的紫紅色光線落在他臉上,儘管一閃而過,我還是看到了一絲別樣的目光。
“年輕人敢想敢做,給個機會就能造個奇蹟,這話我跟我兒子說過,他不才,二十來歲就帶着女朋友四處閒逛,我倒是非常欣賞白總的氣魄,做生意的人,沒有幾分敢想敢幹的氣勢怎麼能從古板老套的生意經裡殺出血路呢。”
覃濤的臉色一沉,“藍總的意思,就是看不起覃某了。”
藍總笑得很雲淡風輕,“那倒不是,只是覺得白總的誠意,要更好些。”
他的眼睛往我身上瞟了瞟,白唯賢扭頭看了我一眼,“藍總誤會了,這可不是我的心意,我的心意,是別的。”
白唯賢說完從他的公文包裡摸出來一個信封,從茶几上滑過去,恰好落在藍總的眼前,他摟着那個女孩說了什麼,女孩笑着拿起來,打開,給他看到了一眼。
“白總這是什麼意思。”
“一點小意思,知道藍總生活品味高,這些不成敬意。”
覃濤兀自斟了一杯酒,“藍總,您背後的財團,哪裡在乎鈔票,莞城最大的銀行,您都是股東,還有比銀行有錢的麼,可是有很多可是錢買不來的,比如藍總應該聽說了,莞城最有名的妓、女,可不是誰都能叫來陪的。”
藍總眯着眼睛抿了一口酒,“莞城第一名、妓,我曾經上過。”
我暗暗替黎豔惜噁心了一把。
“莞城十三絕呢,別說十三個湊在一起,就是湊齊三個,都難,什麼是欲仙欲死,男人這輩子,尤其是有錢有勢的男人,要是不體驗一把,可太虧了,第一名、妓算什麼,哪個城市的夜總會沒有個花魁頭牌的,可全國找十三絕,也就莞城這一個了。”
“可我所知,十三絕只聽權總差遣吧。”
覃濤臉色一沉,“我自己場子裡的,我自然也能叫得動,就算她們只聽晟風的,他是我二弟,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不勞白總多心了。”
白唯賢冷笑着搖頭,“覃總,我猜現在,權總未必肯幫你這個忙了。”
他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摟着我,在我脖子後面輕輕摩挲着,我有些癢,又不敢躲,就那麼扛着。
“覃總裝聾作啞,可不要掩耳盜鈴以爲別人都瞎,權總爲什麼躺在醫院,恐怕覃總最心知肚明瞭,要說從前,倒是有可能,現在,這十三絕再好,覃總也就幹看着了。”
覃濤的臉色徹底沉了。
藍總端着杯子遞到白唯賢面前,白唯賢見狀趕緊也遞了過去,“藍總這是……”
“合作愉快。”
這杯酒喝下肚,藍總摟着那個女孩上了樓,我和白唯賢從包房裡出來,覃濤也在後面跟着,到過道上他竟然還笑,“白總,有兩下子,剛來說句實話,我可是勢在必得,畢竟我和藍總也是十幾年的老交情了,想當初他兒子要上重點初中,那麼點分還不如傻子考得高,就是我託人給辦進去的,他在外面惹了一個外地的老闆,搶了人家情、婦,人家找人來辦他,也是我帶着人平的,我沒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纔多久沒見,立刻就拋到腦後了,不得不說,白總這嘴皮子,吃飯可不成問題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這單生意有多大,竟然讓覃濤這樣穩重高傲的人都忍不住不顧形象在這裡賣山陰,總之白唯賢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連說話都比平時溫和了許多。
“覃總客氣了,還不是勝在年輕敢幹麼,不然拿什麼和覃總來搶,覃總在道上的外號我可是羨慕之極啊,商場老狐狸,這是美譽。”
覃濤的惡狠狠的動了動鼻子,“這麼大的生意您攬過去了,看來賺幾十套海景房是一點問題沒有了,您送嫩模一套,這次送白鳶鳶幾套也拿得出來,本來就是財大氣粗,這筆錢賺到手,莞城還有能讓白總看一眼的人麼,白總富得流油之際,怎麼一口羹都不分我點麼?”
白唯賢冷笑着,“覃總,適者生存,優勝劣汰,大自然生存法則就是這樣,恕我無能爲力,下次,有合適的生意,我一定想着覃總,絕不獨吞,這次,承讓了。”
覃濤也沒有惱,只是笑着點頭,他沒有再說什麼,提了句告辭,就轉身走了,我跟着白唯賢坐電梯去了停車場,他去取車的時候我瞥見身後覃濤打着電話也過來了,我下意識的躲了一下,不想和他單獨接觸,他要是看到我在這兒一個人,勢必要過來說話,他那種奸詐狠毒的老狐狸,我一秒鐘都不願看,我藏在一輛白車的黑影下,恰巧旁邊那輛黑車就是他的,他一邊打開車門,找什麼東西,一邊跟電話那邊說着,“晟風,我按照你說的做了,他們已經定下了,你可以把我要的給我了吧。”
他說着鑽進了車裡,關上車門,不一會兒便開走了,他走了之後白唯賢也開車過來了,他閃了一下燈,我走過去,坐在副駕駛上,想到剛纔那一幕,有些奇怪,我看着白唯賢,他心情特別好,脣角破天荒的帶着絲淺笑,我猶豫了一下,在我不確定的時候,還是不要妄加猜測了,誰知道覃濤剛纔看沒看到我,也許故意說這麼一句讓我上套,我腦子不太好似乎莞城人都知道,說我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青瓷花瓶,他就爲了混淆我,讓我把聽到的告訴白唯賢,他只要稍微一猶豫,這生意還是落在他頭上,鬼知道他剛纔到底是不是給權晟風打的,我又沒聽到。
車開到公寓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白唯賢解着安全帶的時候問我,“想吃什麼。”
我恍然大悟我還沒吃飯,可能餓過勁兒了,倒也沒覺得難受,“白總談成了生意,纔想起來給我喂點飯吃,要是這生意談不成呢,我是不是得餓一夜了?”
他似乎心情特別好,竟然沒理會我的冷嘲熱諷,“不是一夜,你得餓三天三夜,你在醫院照顧權晟風,不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枕麼,現在在我身邊,就扛不住了。”
我趕緊收住了嘴,“我不挑食,吃什麼都行,隨便吧。”
他看着我,挑了挑眉毛,“隨便是什麼。”
“就是都行。”
他將身後的包拿起來,“白鳶鳶,你不是莞城人吧。”
我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想到權晟風已經把我在阜城的一切都銷了,我鬆了口氣,“嗯,阜城、莞城,還有幾個城市我倒是都去過,四處討生活。”
“那你是哪兒的人。”
我閉着眼隨意胡謅了一個,“四川。”
白唯賢沉思了片刻,“川妹多情,還是阿力告訴我的,原來你就是,怪不得,我今日高興,給你嚐嚐家鄉味道,那就去吃四川火鍋吧。”
我當時就愣住了,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過活這話果然不假,古人到底有先見之明,我自幼便不能吃辣,我父母親活着的時候都是吃辣的能人,什麼幹辣椒夾在饃裡都有滋有味的,而我不行,聞聞都覺得嗆鼻,爲這個我父親曾經還一度開玩笑說是不是在衛生院抱錯了,我不是他們的女兒,倒是也嘗試過,可我吃下去,嗓子不起來嘴也得長泡,但如今我話都說出去了,不吃他一定懷疑,要是非得查,只怕也有蛛絲馬跡,所以就算死我也得硬着頭皮上,只好勉強扯出來一絲笑,“那謝謝白總開恩了。”
他推開車門,仰着下巴指了指小區門口,“馬路那邊就有聽說就是四川人開的,也有幾個月了,吃的人不少,我還沒試過,對辣的食物我也是沒多大興趣,今天晚上爲了你嚐嚐,走着過去吧,這個點兒大概也沒有車位了。”
我倒是挺感動,想着就算死我也豁出去了,爲着白唯賢這樣的好意,我跟着推門下去,卻看見白唯賢僵在了原地,他一動不動的盯着不遠處緩緩走過來的那個女人,大約在二十五六歲,穿着粉色的連衣裙,扎着一個馬尾,手裡拿着黑色的手包,看着格外清純靈秀,身材尤其好,高挑纖細,那一頭烏黑長髮,長直柔順,她走過來,站在距離白唯賢三四米的地方,淡淡的笑着,“唯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