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了幾人打量的視線, 宋念知就近拉了張椅子坐下，沒幾分鐘就看見大門被人推開。老總行步如飛走到最前面坐下，凌厲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掃一圈, 低頭翻開文件, “今天開個簡短的會議, 耽誤大家幾分鐘時間。”
宋念知現在滿腦子都在想明天應該穿什麼比較討老人家喜歡, 會議內容基本沒怎麼聽。
等她被人叫回神來的時候, 整個會議室已經靜的掉根針都聽得一清二楚，老總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臉上，面無表情地敲了敲桌子, “剛纔我說的東西，你都聽明白了麼？”
她困惑地看了看四周, 大家都捂着嘴偷笑, 紛紛擺出看好戲的樣子。
她只得尷尬地迴應, “不好意思，能再說一遍麼？”
空氣靜謐兩秒, 周圍人爆發出鬨然大笑，宋念知那兩個對頭尤其誇張，捂着一口牙笑的花枝亂顫，只恨不得笑到地上去。
老總臉一黑，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她, “宋念知, 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老總的脾氣不是很好, 就算手下一個個藝人長得嬌豔欲滴、楚楚動人, 他照樣能沖人家腦門兒砸筆帽, 宋念知反正沒少被他砸。
一見他拿起筆，宋念知就條件反射縮脖子, 沒等她出聲，他已經將其他幾位趕了出去。那幾位藝人笑夠了，瞥見老總臉色不會，連忙抹油開溜，順便給宋念知默哀。
老總身邊助理也識趣的退出去，順帶給兩人關上門。
宋念知入職至今還真沒跟老總單獨處過，指尖扣着手心，兩手攪纏在一塊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周圍沒有人，他也斂去了不惡而嚴的模樣，整個人往座椅依靠，拿起桌前的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裡，“過來，坐。”
宋念知壓力頓時倍增，杵原地不敢動，“不了不了，我站着比較好。”
老總也沒急着點菸，將打火機把玩在手心，眼也沒看她，“我決定給你換一個經紀人。”
宋念知愣了一下，腦袋裡將這句話消化了幾百遍，嘴上還是沒吭聲。
老總掀眼看着她，嘴裡還叼着煙，頗有幾分地痞氣息，“你進咱公司少說也有三個年頭了吧？”
“溫總，四年了。”她細聲細氣地提醒。
“恩，成績一直不太理想，這我理解，艾姐手下有更喜歡、更出色的藝人，平常也沒怎麼帶你，火不起來正常。”老總嗓子一低，火光一串，他給自己點上了，然後擺手，“去把窗子打開。”
宋念知乖乖地轉身去開窗，然後回到剛纔的位置，繼續立着不動。
他深吸一口，在一片煙霧繚繞中開口，“你的代入感很強，你手裡的作品我都認真看過，比公司裡其他科班出身的姑娘更容易入戲，也更能吸引觀衆的注意力，但還是有那麼點兒欠缺。”
“先不談輸的那些，知道贏在哪兒麼？”他問。
宋念知乖乖地搖頭。
“她們太驕傲了，稍微火一丁點兒就傲的不行，拍戲也不能完全放下身段去配合角色，沒幾部作品就開始走下坡路，然後再找點兒歪門邪道，頂着一個三線女星的頭銜差不多混混日子就得了。”老總說了一大堆，然後話鋒一轉，目光跟着掃到她身上，“作爲一個平面模特出身的演員，你已經做的很優秀了。我不管你當初是因爲什麼原因才走上這條路，你天生就是這塊料子，得對得起它。”
宋念知張了張嘴，發現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沒琢磨出他說這些話最終目的是什麼。
“你父親那邊是不是還欠了不少錢？”老總察言觀色，“我幫你還乾淨。同樣的，我需要得到你的回報，你的勝利。”
宋念知臉色變了變，開口回絕，“謝謝溫總，家事就不勞煩你操心了。”
“不，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我只是站在公司利益着想，現在不爲你清乾淨這些私事，只會給以後的自己徒留麻煩。”他沉默半晌，最後狠狠抽一口，然後將煙暗滅。
“我要捧紅你，宋念知。”一句言簡意賅的話隨着濃郁香菸從口中呼出，等到煙霧散盡，那幾個字還言猶在耳。
不是想，而是要，要求的要。
一句話彷彿□□，瞬間將她激昂的鬥志點燃，平靜如湖水的心情就像猛地被人砸進一顆石子，蕩起一層層巨大的波浪，湖面不再平靜，她的心情亦是，只感覺身體裡那股子血液都在逆流，越來越熱，最後令她徹底沸騰。
她承認最開始進入這個圈子的目的只有賺錢，後來接觸了幾次之後發現演戲並沒有自己想的這麼困難，甚至有些喜歡，喜歡那種沉迷書中角色的那種感覺，彷彿自己就是那個人。
也是演戲讓她變得更加自信，雖然一直處在不溫不火的狀態，但至少也有一小衆的追捧者，願意與她同進退。
只是現實一直骨感，想要走得更高，卻又不願犧牲自己的身體，沒人願意給小明星做虧本買賣，導致幾年下來一直被放養，拿到的資源也是寥寥無幾——大部分還是被其他藝人挑剩的。
現在老總說欣賞她、要捧紅她，說不激動是假的，但更多的還是疑惑和防備，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和老總見面了，既然欣賞她，爲何遲遲拖到現在纔想着捧她？
宋念知面上不動聲色，但老總還是輕易看出了她的擔憂，笑道，“放心，沒有別的意圖，更何況我已婚了。”
她呼出口氣，眉間的摺痕漸漸淡去，問出心中所想，“那爲什麼現在才……”話沒有說完，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詞比較合適，但他肯定能聽懂。
老總意味深長地笑笑，並不答話。
愉快的談話結束，老總邁開腿率先離開會議室，宋念知這才撐着桌子緩緩坐下，還沒將剛纔的談話徹底消化，口袋的手機就開始帶節奏的震動。
她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陌生號碼，遲疑片刻還是點了接聽。
那頭很安靜，也沒急着開口，宋念知這邊也是靜謐一片，只隱約聽見翻閱紙張的細微聲響，她將手機拿開，又看了眼來電顯示，以爲是打錯的。
過了一會兒，對方開口問，“宋念知麼？”
她停頓片刻，輕應了聲，“我是，請問您哪位？”
“我叫程楠，在你的合同到期之前我將負責你的所有通告。”對方語氣平和，聽不出半點怨言。
宋念知沒想到老總居然會把公司的金牌經紀人調下來給她用，連忙開口打招呼，“楠姐，以後請多指教。”
程楠也不多說廢話，開門見山：“我簡單的看了你的作品，說實話這種演技我並不滿意，但也不難看，有進步空間，我會好好帶你，但前提是你肯學。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只是抱着應付的心態敷衍我，勸你現在就放棄，不要浪費彼此時間。”
程楠說話直接，宋念知也同樣爽快，畢竟這種不拐彎抹角的人比滿腦子歪門邪道的人討喜的多。
她感覺渾身的血液細胞都開始蠢蠢欲動，恨不得現在就表現給她看看：“我會努力的，也請楠姐不要輕易放棄我。”
程楠將計劃好的行程言簡意賅地給她彙報，然後又唸了個時間地點，率先掛斷電話忙去了。畢竟是老總親自下的命令，既然接了下來，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她很快向手裡頭其他藝人交代完畢，然後全身心投入爲這個半透明的藝人做開展工作。
秋天已經悄然來臨，街面道路兩旁的樹葉不知不覺枯黃一片，平白多了幾分蕭瑟。
放養的日子過去了，那種沒事喝喝下午茶曬曬太陽的愜意和舒適也隨之消失，接下來的日子宋念知開始忙碌，行程被毫不留情塞滿，每天只剩五個小時睡眠時間，最累的時候都已經沒力氣卸妝，直接倒頭大睡，更別說什麼跟顧衾談情說愛。
……
平靜。
偌大寬敞的辦公室裡靜謐無聲，只剩下一片平靜。
顧衾手裡握着電話，裡面傳來陣陣忙音，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無人接聽。
第一次帶女孩回家見家長，就直接被放飛機了。
助理見他臉色不太好，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縮縮脖子道，“R集團那邊派人過來看項目，負責人想請您吃頓飯，您看……”
顧衾面無表情地撇了他一眼，後者立馬噤聲，乖乖當個透明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辦公桌後的男人才終於動了動，然後放下手機，淡淡道，“今晚有空，你安排一下。”
得到回覆的助理如臨大赦，連忙動身準備，臨走前他想了想，還是嘴賤說了句，“剛纔宋小姐給我打了電話，讓我轉告您她最近很忙，吃飯的事情改日再議……唔，我聽她說話好像挺累的，您最近還是不要再打擾她了。”
顧衾臉一黑，沒有回話。
打給助理也不打給他，呵，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