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長公主聞言先是流露出感懷之色,然後斜睨了寧景昌一眼,“夫君還好意思說?當年你那鴿子飛進宮裡,不僅被侍衛一箭射了下來,還差點被當作是有細作窺探宮中,這些你可都忘了?”
寧景昌被搶白得一窒。
但隨即,因爲這些少年時的趣事,夫妻倆對視一眼,齊聲笑了出來。
良久,寧景昌輕輕一嘆,“阿姝,這一轉眼,咱們就已經老了。”
兒子兒媳都已經可以花樣秀恩愛了,他們可不就已經老了麼。
聽到寧景昌如年少時一般喚自己,安平長公主眉眼間俱是一軟,“夫君可不是這般容易服老之人,若是皇兄現在召了你上戰場,你指定還能在敵軍中殺個幾進幾齣。”
兩人自幼相伴,後來又成爲夫妻,安平長公主自然是以寧景昌爲豪的。
聽安平長公主如此說,寧景昌笑着微微搖了搖頭,這些時日因爲與西府的關係而始終覺得有些低落的心便也鬆快起來。
好半晌,他偏頭看着安平長公主,低聲道:“阿姝,如今大周已多年無戰事,錦衣衛這裡皇上又有意讓咱們盼哥兒接手,待抽出時間了,爲夫帶你周遊大周如何?”
這個“如何”的答案,只看安平長公主那一臉的驚喜,就可以知道了。
……
這之後一連好幾日,定國公府的下人們對顧青未越顯恭敬,但總也控制不住好奇心,拿了又敬又羨的眼光偷偷瞧顧青未。
如今誰不知道世子夫人就是世子爺的心頭好啊,若說從前府裡還有那等仗着資歷就倚老賣老之人,從寧致遠爲顧青未獻上那片星海之後,卻是再無人敢如此了。
國公爺和長公主就世子爺一個兒子,這國公府將來的主人必定會是世子爺和世子夫人,如今世子爺又如此將世子夫人放在心上,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又豈敢再打那些小主意小心思?
顧青未哪裡能不知道這些人的想法,卻也只一笑了之。
也就是這幾日,寧致遠接到了元昌帝那裡遞來的話,讓他過幾日之後正式去錦衣衛當差,官職是北鎮撫司鎮撫。
這不僅比前世要早了兩年,而且起點也要比前世來的高。
北鎮撫司鎮撫雖然只是正五品,但手中職權卻是不小,主管各地藩王及官員秘密監視、肅反肅貪。
可以想象的是,待寧致遠正式上任,朝中官員將不會有幾個願意告罪他。
顧青未皺着眉頭道:“越之,皇上如何會直接讓你去北鎮撫司做鎮撫?”
雖然在旁人眼中北鎮撫司鎮撫算得上是實權在握,不過北鎮撫司就算是在豺狼遍地的錦衣衛裡,也是一個讓人敬畏的存在,錦衣衛成立三十年,能在這個位置上坐穩的,無一不被人稱作是酷吏。
顧青未可不樂意寧致遠背上這樣一個名聲。
寧致遠聞言卻只輕輕笑了笑。
他知道顧青未的意思,不過他卻並未將這點名聲放在眼裡,前世他將錦衣衛掌握得牢牢的,雖是位高權重,但名聲可着實好不到哪裡去,這樣的日子他早就習慣了,又豈會有半點介懷?
不過,想到顧青未會因這點小事而心疼他,寧致遠心裡倒也一軟,輕輕摟着顧青未,道:“歡顏,你放心,不過是幾聲罵名,你夫君我還不會放在眼裡,那些會在背後議論的人,也就只能動動嘴皮子而已。”
而且,早在兩年前顧青未被寧景泰的人擄走那天,他就已經深恨自己的有心無力了。
這兩年他也沒忘了要培養信得過的人,但這才短短兩年,又能有多大的成效。
如今好不容易元昌帝要用他,他又豈會因爲許是會被旁人議論畏懼而退縮?
他再不會讓自己像兩年前那般連護着歡顏都做不到!
顧青未也知道她是說服不了寧致遠的,便也不再勸什麼。
這日下午,寧致遠的官服、佩刀、令牌就已經送到了定國公府。
金黃色的飛魚服,繡春刀,還有令牌上的錦衣衛幾個大字,無論哪樣都比其他品官看着要張揚跋扈一些。
這些東西寧致遠並不陌生,隨手翻看着那身飛魚服,又想起前兩日親信傳來的消息,便不由呵呵一笑,轉頭與顧青未道:“歡顏,我那皇帝舅舅雖然打算用我,但看起來對我的能力並不如何肯定,如今正給我準備了一樁難題呢。”
難題?
顧青未不解地看過去。
“北鎮撫司在錦衣衛裡的特殊性,歡顏你是知曉的吧?”寧致遠問。
顧青未點點頭。
前世寧致遠一直到死都將錦衣衛把得牢牢的,她對錦衣衛及其內設機構自然也瞭解幾分。
北鎮撫司專理詔獄,最初設立時尚受指揮使轄制,但後來元昌帝增鑄了北鎮撫司印信,之後北鎮撫司一切刑獄便只專呈皇帝,毋需通過指揮使轉達,而錦衣衛官員中不掌詔獄者亦不得干預其事。
權柄可謂極重。
正因爲重要,雖然北鎮撫司鎮撫不過是正五品,但歷來都極受元昌帝重視。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雖是寧景昌,但北鎮撫司的鎮撫卻是個與寧景昌有些過節的,這幾年來也沒少發生過這人不聽寧景昌命令的事。
這次北鎮撫司鎮撫的位置之所以能謄出來給寧致遠,還是因爲原來的鎮撫身染重疾不能再替元昌帝效力。
而這位前鎮撫,卻是給寧致遠這個後任留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前些時日,城衛在巡城時,發現一男子於宵禁之後鬼鬼祟祟的摸到了一處民宅裡。
這名男子行跡如此可疑,城衛既然已經發現端倪,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吆喝着就將人給抓了起來。
本以爲這只不過是一樁普通的盜搶案,隨便審審也就行了,卻不想任如何審都撬不開那男子的嘴,無奈之下,便只能以那處民宅爲突破口,不想卻因此而牽扯出了一樁誰都不敢輕易去碰的大案。
這件案子後來被移交到了北鎮撫司,前鎮撫沒將案子審下來,而寧致遠又正好在這個時候入職北鎮撫司。
若說這裡面沒有元昌帝的手筆,連顧青未這個後宅婦人都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