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被他吸引,素暖從隔間裡走了出來。腳步沉緩的移向他——
蕭南倚欄望着前方的照壁,似乎想事情出了神。
素暖走過去時,就聽見耳朵邊傳來幾個少婦竊竊私語的聲音。
“你們看,那位翩翩美少年長得丰神俊逸,神采英拔,若是給明月格格做夫婿,真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你說的可是蕭公子?他可是皇后娘娘的義弟,不過他的父親是大璃名將蕭炎,誓死不歸順我大鳳的罪臣。不過也沒落得好下場,聽說被皇帝攆回大璃後,被大璃皇帝給一杯酒毒死了。”
“我還聽說蕭炎被處死後,蕭夫人也徹底瘋了。好在蕭府巴結上皇后娘娘這棵大樹,纔在我們大鳳的京都落腳。哎,說起來真是可憐。”
……
素暖的心,彷彿被千刀萬剮了一般,絞痛劇烈。
蕭府,因爲她,竟然落得這般田地?
想她父親蕭炎,一代名將,只因爲信了她這個女兒的話,纔會毅然決然的從大鳳的土地上退兵。可是大鳳的子民不但沒有感激他,還把他當做大鳳帝國的罪臣?
她的母親,那個用自己的生命愛她的女人,因爲丈夫的死而生無可戀,竟然瘋了?
蕭府,就因爲她,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素暖心如刀絞。
還以爲,君若雪會按照他們的約定,保護好她的父親。
可是沒有。
素暖對君若雪,油然而生出一股子惱恨。
走向蕭南的腳步,再也沒有繼續下去的信念。無顏面對他,無顏面對蕭府。
璃月遠遠的望着素暖,她的躊躇不前,他盡收眼底。
他懂脣語,知道那幾個婦道人家說了些什麼?璃月只是好奇,這位無心姑娘對蕭南似乎有着一種難以割捨的情結?
“啊!秀蘭,你怎麼啦?”
偏偏在這個時候,圍在一起八卦的少婦之一忽然暈倒在了地上。
素暖趕緊上前,疏通人羣,“都出去吧,病人缺氧,需要空氣流通。”
璃月望着素暖鎮定如常的模樣,眼底透着激賞的笑容。
素暖給病人掐人中,病人微微復甦時,素暖給她做了更詳盡的檢查。然後別有深意的叮囑道,“夫人,懷孕了就要學會積口德,不要在人背後道是非。懷孕的人就應該心平氣和一點,要寬容,要大度,此乃胎教。”
璃月忍俊不禁。
她這報復人的手段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連孕婦也不放過。
那位秀蘭夫人一臉羞得緋紅,倒是陪她八卦的幾位夫人,小聲的囁嚅以示對素暖公報私仇的抗議,“哪有人這樣給人看病的?”
蕭南站在不遠處,感激的望着素暖。
他其實也聽見她們非議他的父親,只是作爲男人,不願意失了風度和幾位深閨女人一般見識而已。
這位大夫,卻幫他出了口惡氣,真是讓人大快人心。
傍晚的時候,德善堂便打烊了。
素暖回到客棧,將臉埋進枕頭裡,憋了一天的情緒,此刻如洪水迸發,頃刻間將枕頭溼透了。
她活了兩輩子,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
彷彿自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被良心譴責,難以安寧。
她欠蕭府的,真是太多太多了。
哭過後,素暖又打起精神。既然是她毀了蕭府,她就要擔起復興蕭府的責任。
大璃國的狗皇帝,她一定要手刃仇人,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那個晚上,素暖哭了許久。
帝宮,同樣輾轉難眠的還有皇帝君若雪。
德善堂打烊後,璃月第一時間便來到了絳雲殿。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神采飛揚的表揚着無心姑娘。
“無心姑娘今日給蕭南撐腰了,報復了一個對蕭炎大將軍說三道四的孕婦。”
璃月公子說辭簡潔明瞭,然而君若雪聽起來卻心緒難寧。
阿九的木頭疙瘩腦袋永遠都抓不到重點,“無心姑娘也太小心眼了吧?怎麼連孕婦也不放過呢?”
璃月望着這主僕二人,一個心思通透洞若玄冥,一個混沌不分。搖搖頭笑着離去。
若是璃月先前對無心姑娘的身份還有所質疑,今日看到皇兄失魂落魄爲她堪憂的模樣,他也該知道,他的揣測成真。
無心便是他的皇嫂。
天還未大亮,君若雪就抱着兒子出了宮。直奔素暖的客棧而來。
她不開心,他便想辦法讓她開心。
素暖還在睡夢中,就聽見思念的軟糯稚氣的聲音。“姐姐,姐姐,你醒醒啊?”
素暖蹙眉,難道不是該叫孃親麼?
正這麼想着,卻又忽然聽見君若雪冰冷的聲音嚴肅的糾正着兒子,“小九,她已經不是妙齡少女,你叫她姐姐不合適。還是叫她姑姑吧?”
他是父親,她是姐姐,成何體統?
好像他比她老了許多似得!
素暖冷不防睜開眼,眼前晃着一張明燦燦的臉。
“姑姑,你醒啦?”小皇子趴在素暖的牀頭,興奮雀躍。
小皇子?
素暖睡意全無,一骨碌爬起來。
“你掐我一下?”素暖難以置信的望着小皇子。
小皇子便伸出手在素暖手背上捏了下。雖然動作輕柔,然而觸感清晰。
素暖原本以爲是自己思念兒子得緊,所以做了一個美夢。萬萬沒想到,兒子竟然真的來到她身邊了?
“你怎麼來啦?”素暖捧着小皇子的臉,狠狠的吧唧一口。
小皇子伸手指着屋子裡的另一人,“父皇帶我來的!”
父皇?
素暖這才發現,君若雪怡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手裡拿着摺扇,正意興闌珊的望着她那雙水腫似桃子的雙眼。
素暖微楞,“你怎麼來了?”
君若雪淡淡道,“路過這裡,順道來看看你,小皇子十分想念你。”
“你,哭過了?”君若雪猶疑了一瞬,最終沒忍住問了出來。
素暖一愣,置氣道,“誰哭了?昨晚我只是突發奇想做了一個水潤面膜,誰知道人年輕了,肌膚通透性太好,吸收了太多水分,所以今早起來有些水腫而已。”
君若雪脣角抽了抽,水腫?
“還好只是眼睛水腫,要是整張臉都腫了,豈不跟豬頭一樣?”君若雪揶揄道。
素暖瞪他一眼,明知她哭過了,還故意嘲笑她。
惡劣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