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千鈞一髮
雷長老前來神明宮的事,汪大小姐還是覺得應儘早通知謝小跡,以防之間出什麼變故。
消息的機關已經找到了,金鐘樓和謝小跡那邊應該也已經有消息了,是時候該離開了。
“半個時辰後爲我開啓機關,本香主要出宮一趟。”
“香主要走前門?”前門也就是西南入口,一般宮裡香主、堂主出宮辦事,都是直接從另一道門,完全不需要他們開啓機關。
“多問什麼,照辦便是!”汪大小姐香主的架子可是端得十足,那弟子一跌聲地道着是,不敢再多問。
吩咐完,汪大小姐便一轉身出了機關室。
她要儘快找到謝小跡和金鐘樓,必須立即行動,否則事情可能會有變故。
謝小跡跟着翠煙進到了一個密室,這個密室從外面一點也看不出不同來,進去後才發現這個地方是別有洞天,比他們去過的任何地方還要恐怖。
謝小跡照着翠煙的法子,進到了密室內。
他進去的時候,溫書正躺在一張石牀上。石室裡除了溫書和翠煙,再沒有第三個人。
謝小跡心感事情不對,其他的大夫,他們來這麼久,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他們的影子。他們原本以爲,他們終究會帶溫書和其他的大夫會和,可是現在謝小跡真的不確定那些大夫被關在神明宮裡了。
謝小跡掛在密室的一角,看着石牀上躺着的溫書沒有動作。
密室的另一旁,是一排排藥櫃。翠煙在藥櫃旁搗鼓了一會兒,端着個藥盤迴到了牀邊。
翠煙扶起溫書,就要灌她服下藥物,謝小跡忽然動了。從角落飛身而下,在翠煙有所動作之前點住了她的穴道。
蜻蜓洞主點穴手法很獨特,但這自然難不倒謝小跡。這世上能難倒謝小跡的人很少。能難倒住她的點穴手法就更少。
“啪啪”幾下,穴道解開了。溫書慢慢睜開了眼睛。
謝小跡揚起招牌的壞笑,溫書眼睛恍惚了一下,看着他幾秒,不確定的開口:“謝小跡?”
“正是我,溫三小姐。”
“其他人呢?”
“有別的事,你怎麼樣?”
“沒什麼事,他們也都還好?”
“應該還不錯,就是擔心你。”
“那些大夫們呢。難道不是關在這裡?”溫書顯然也意識到了,周邊實在太安靜了,不像是關着幾十個人的樣子。
“不,他們就在這裡。”謝小跡篤定道。
如若在前一刻,他還不確定,現在,他有把握他們就在這裡。
溫書看着他,有些不解,但她相信他,謝小跡說在。那應該就錯不了。
在溫書這種目光下,謝小跡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我一直都想不通,那些藥櫃是做什麼用的。當她給你喂藥的時候。我腦袋裡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想法。”謝小跡說着,躬下身,在石牀上摸索了一會兒。然後又敲敲,遺憾的是,並沒有找到什麼機關。
謝小跡讓溫書配合一下,重新躺到石牀上去,溫書照着他的話做了,謝小跡比劃了半天,終於在她的頭頂和腳邊先後拍出一掌。那排藥櫃應聲而開——
溫書怔了怔,挑挑眉。看向那小鬍子。那樣子好像在說:行,有一套啊!
兩人一齊扭頭望向那排藥櫃之後。藥櫃後,是一條暗道。暗道裡很黑,彷彿吞噬了一切的光明和希望。溫書站在洞口,就感覺到裡面傳來陰森和絕望的氣息。且不說他們此刻還受着身體的折磨,只怕就是被關在裡面,也會瘋掉吧。
常年不見天日,呆在地底下,失去自由,連陽光都成了最奢侈的東西,這種生活,難以想象。
溫書覺得自己很幸運,如果她身邊不是有這些朋友,一路而來保護着她,可能她早早地便成了其中的一員,甚至已經爲此丟掉了性命。
謝小跡也握緊了拳頭,讓溫書守在暗道入口,自己則進去了裡面。
等在外面的時間裡,溫書可以說是度日如年。一方面她得小心戒備着,是否有其他的人突然闖進來,那個什麼蜻蜓洞主,誰都不知道他何時會出現。那如鬼魅一般隨時都會出現的身影,給溫書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另一方面,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着什麼。也許她害怕這些大夫受到殘酷的迫害,怕看到他們令人心痛的處境。
有些傷害一旦造成了,是永遠都無法彌補的。
或許是因爲溫書也差點成爲其中一員,將心比心,感受也比旁人來得更爲激烈。更何況,溫書本身就是一個大夫,看過太多的悲劇,最怕的也就是悲劇。
謝小跡出來了,臉色有些灰敗。
溫書心中一涼,看向他的身後。慢慢地,從洞口,出來了一個人。這個人溫書並不認識,但他的名號,溫書一定聽過。
宋九霖宋神醫。
這個名字,大楊百姓無所不知。他的醫術,堪比華佗扁鵲,有神醫的美譽。他年紀雖已過半百,看起來卻很年輕。精神矍鑠,身形飄逸,眼角有柔和的笑紋,一看就是保養有方、經常微笑的人。
宋神醫的臉上是可怕的黑色,眼睛犯紅光,不只是他,其他人也一樣。剛從黑暗中走出,光線令他們的眼睛刺痛,一個個微閉着眼,等習慣了才慢慢睜開。
他們的樣子就像是一頭野獸,身體不自禁地顫抖着,有什麼東西驅使着他們像個機器一樣不停運動着。一旦停下,就是枯敗、就是人生落幕。
最可怕的是,即便變成這副樣子,他們的意識還是清醒的。溫書清楚地看到他們眼底的痛苦和掙扎,那種痛苦能毀滅一切,也能擊敗一切。
溫書的心真正地被刺痛了,謝小跡來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不管怎麼說,先出去,等出去再想辦法。”
他一定會將他們帶出去,全都帶出去。
溫書點點頭,“接下來怎麼辦,要硬闖嗎?”
“機關馬上就要開啓了,沒別的辦法,只有硬闖了。”謝小跡邊出去邊對她道:“溫三小姐,一會兒出去後你和汪大小姐帶衆人從北門出去,金鐘樓爲你們墊後。而我就從我們進來的那個入口,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那到時候你如何脫身?”
“放心吧,難不倒我,記住,你們出去後,就直往南走,會有人接應你們。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要回頭。”
“不行,謝小跡,這太危險了。”謝小跡就算再厲害,在別人的地盤,又面對着那麼多的高手,恐力有不逮。她不能只顧着自己走,而將他們留在這裡收拾殘局。
“我和猴精先前約好,兩天後,也就是再過一盞茶時間,在外面會啓動消息機關。到時候,機關室的機關會再次開啓。而汪大小姐,早在半個時辰前已經趕到了機關室。這個時候,外面的機關已經開了。從這裡到北門,時間要短於北門到機關室。我們全力衝出去,在機關室得到消息之前,應該會如數衝出去。”
“如果有個萬一……”
“不會有萬一。”謝小跡對自己搭檔總是這樣毫無保留的信任,在他安排這些任務的時候,就知道他們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會完成這個任務,因爲那個人是金鐘樓。
謝小跡最信任的幾樣東西,有金鐘樓的耳朵、西門若寒的劍,還有公孫極樂的偷術。至於汪大小姐,從謝小跡將她請出汪家寨的時候,答案就已經很明確了。
更何況,爲了以防萬一,“金鐘樓已經前去接應,當我們全力向外衝的時候,金鐘樓就會作爲通風報信之人趕往機關室。一有不對,就會拿住他們。”
只要爲溫書他們贏得衝出去的時間,那謝小跡和金鐘樓兩個就無需擔心了。謝小跡一直認爲,天下還沒有一個地方,能困得住他和金鐘樓。
“全力衝出去的話,沒人阻礙會更好吧?”
“三小姐的意思是?”
“人皮面具,你應該還有吧?給我一個。”
“三小姐,你……”
“我想和你們同進退,相信我,我能幫上忙的。”
這次換上謝小跡傻眼,轉而笑了,便由着她了。他知道,這位溫三小姐是真的生氣了。謝小跡二話不說,從懷裡掏出另一張精巧的人皮面具遞給了他,他的動作便是最好的回答。
“香主,你你怎麼……”那人話還沒說完,就再也沒法說下去了。人靠在牆上,身體挺得筆直,沒有任何異樣。但這個時候,哪怕你一刀殺了他們,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知覺。
一個是這樣,兩個是這樣,凡是溫書經過的地方,一個個全都睡着了。這些人全都靠着牆壁,悄無聲息。神明宮正中通向入口的過道一眼望到底,沒有阻隔,沒有藏身之地,溫書就這樣大搖大擺,學着燕武男的樣子,從通道這頭走向通道那頭。
謝小跡站在入口,看着溫書的那遇神殺神、欲佛誅佛的樣子,不禁搖着頭。他從來都知道,迷藥很可怕,但能用到溫三小姐這種境界的,真的不多了。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