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伍中浩可憎的苦瓜臉，韓蕊腦海內忽然想起王磊剛纔的勸告——
石頭：17牀病情很複雜，有五六個陷阱會導致誤診，你還是多看看書，多花功夫研究研究，少去看那些話劇、電影。
這大概就是王老師說的陷阱之一吧。
韓蕊忽然高興起來。
看來王老師也不是對我不好，他只不過實話實說罷了。
對了，既然是陷阱，那說明真相併不一定如苦瓜臉所說。
韓蕊想起早晨碰到的腦外科丁主任，對伍中浩說道：“伍老師，至少腫瘤是確定存在的，那是不是應該請腦外科會診？”
伍中浩耷拉着臉答道：“廢話，這還用問？”
韓蕊鼓了鼓嘴，還是沒底氣跟他叫板，最後又搬出大佬：“是不是應該先把報告給嚴主任看看？”
“你怎麼淨說廢話，嚴主任讓查的，當然要向他彙報。”
哼，神經病！
韓蕊拿起報告單，氣鼓鼓地走向主任辦公室。
嚴主任看到報告單，吃驚地說道：“居然真有顱內病竈，難怪王磊堅持要查增強MRI。”
“但是爲什麼沒有間腦綜合徵呢？”
嚴成想了一會，吩咐道：“先請腦外科會診吧……等等，你填個會診單就行，我來打電話請人。”
他拿起手機，撥打丁主任的電話。
丁主任剛剛結束一臺手術，聞言也有點驚訝：“竟然真的有顱內病竈？王磊這小夥子……果然有點門道。”
“行，我馬上過來。”
他還年輕，對各種奇怪的病情都抱有極大的興趣，放下手機就往消內趕來。
剛下電梯，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大喊：“救命啊！”
丁主任吃了一驚，趕緊循聲跑去。
在他前後，還有好些醫生護士跑向呼救的病房，衆人跑進去一看，17牀金阿姨站在窗戶那，被她女兒和一個護士死死抱住。
窗戶已經碎了，金阿姨手裡抓着個手機，手上有鮮血流淌。
看樣子，是她拿着手機砸窗戶，然後被抱住了。
衆人趕緊衝過去，幫着把她拉回來，摁回牀上。
金阿姨被摁得動彈不得，嘴裡還大叫：“讓我去死！讓我去死！”
一堆消內的醫生護士趕來處理，丁主任暫時沒事幹，走到窗口伸頭看了看，26層的高度，觸目驚心。
這要是掉下去，十條命都保不住。
幸好最下面有個平臺，否則碎玻璃弄不好還會砸傷路人。
嚴成也趕來了，見金阿姨鬧得厲害，對丁斌說道：“用點鎮靜劑吧。”
轉眼看見窗戶邊的丁主任，嚴成走過來，朝金阿姨呶呶嘴：“這就是那個間腦腫瘤病人。”
丁主任這才發現是17牀，他吃驚地盯着金阿姨看了好一會，喃喃道：“我覺得不對勁，好像進坑了。”
然而顱內腫瘤請腦外科會診理所當然，丁主任抱怨一句，還是認真地檢查起來。
金阿姨根本不配合，丁主任勉強做了基本檢查，回到辦公室看病歷。
嚴成親自陪同，一堆消內醫生啥也不幹了，都圍着兩位主任。
別看17牀不象消化道大出血那麼兇險，又不象消化道癌那麼絕望，但細細品味的話，實在是撲朔迷離，讓醫生們有一種霧裡看花的感覺。
這種感覺的吸引力太強了，不弄清楚的話，幹別的活都沒勁。
丁主任逐字逐句地看完病歷，又對着影像研究半天，最後說道：“這診斷應該沒什麼疑問了，就是王磊說的抑鬱與癲癇並存。”
“她要自殺，應該就是抑鬱導致的。”
“卡馬西平效果不確切，是因爲有腫瘤存在——腫瘤不除，藥物是不可能見到顯效的。”
“至於間腦綜合徵爲什麼沒有，我想可能與腫瘤部位和性質有關吧。”
“處理方面，我認爲需要手術摘除腫瘤，保守治療效果不好——卡馬西平無效就是明證。”
嚴主任說道：“那行，如果病人同意，就轉你們那手術去。”
旁邊陪同會診的消內醫生都鬆了口氣。
每一個意圖自殺的病人都是燙手山芋。
不管病情有沒有搞清楚，這個燙手山芋能送走，總是讓人輕鬆的。
誰知丁主任又搖了搖頭：“不行。我們腦外科不要。”
伍中浩急了：“爲什麼？”
嚴成也說道：“是因爲抑鬱和自殺傾向嗎？可以請精神科想辦法，得到控制後再手術。”
丁主任繼續搖頭：“不是這意思。主要是這腫瘤的位置很麻煩。”
他指指圖像：“你看，腫瘤雖然不大，但處於蝶鞍之上，周圍的血管神經極其豐富。”
嚴成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手術難度大，沒法切除？”
丁主任糾正道：“是難以完全切除。如果切不乾淨，光靠術後放化療的話，效果可能比較差。”
辦公室內陷入沉默。
丁主任是引進人才，水平不但在江南省數一數二，在國內都是排得上號的。
他不敢做的手術，誰能做？
沉默中，韓蕊靈光一閃，大聲說道：“說不定王磊老師能做！”
辦公室內的氣氛頓時活泛起來，衆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卻沒人響應。
實習生們沒資格說話，只有韓蕊這種傻大膽又極端相信王磊的傢伙，纔敢在一堆老師面前力挺王磊。
其他醫生都多少接受過社會的毒打，不管贊不贊成韓蕊的話，都覺得不好出聲。
人丁主任親口承認自己不行，你卻說某某某能開，這是想當場打丁主任的臉？
丁主任卻笑道：“有道理。一直聽說王磊手術功底深厚，手法如神，很想見識見識。”
嚴成冷眼旁觀，感覺他不是違心之言，也跟着笑道：
“雖然我是做內科的，也對王磊的手術神往已久。不過他畢竟年輕，經驗不足，想來在腦外科上的造詣還是不如丁主任的。”
伍中浩表示贊成：“對，沒聽說他做過什麼厲害的顱內手術。”
另一個醫生說道：“就是胸腹下肢的手術，其實做的範圍也很窄，好像是以血管爲主。”
丁主任搖搖頭：“血管才見水平，這個手術要是開的話，血管就是主要因素之一。”
“那，叫王磊過來看看？”
辦公室又沉默了一小會。
嘴裡說說沒關係，如果真的開了，那可是要爲病人生命負責的。
王磊，真的擔得起這種手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