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誇着,白貓帶着兩個婆子將箱子擡來了,放在屋子當中,又將一個小小的扁木箱放到大苞谷腳前。
板栗見箱子四周還釘着木條防護,忙命人拿來錘子、鑿子,親自上前開箱。
小蔥等人都興致勃勃地圍過去,看裡面藏了啥好東西。
忽然綠菠和青蒜走進來,嚷道:“六哥哥,有好東西分,也不叫我們一聲。虧得我心裡一動,急忙趕了過來。”
鄭氏笑道:“你們這可來的巧了。”
青蒜抿嘴笑道:“我倆本來聽奶奶和外婆說話的,見二姐三姐好久也沒回去,我們就猜肯定是在大伯母這。我們就過來了。”
說話間,板栗三兩下已經把箱子外面的木條都除了。
掀開箱蓋,裡面各色物件:懷錶,掐絲琺琅鼻菸盒,小鐘,還有些水晶寶石等首飾。也有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一件一件都拿了出來,衆人觀看挑選。
可是,鄭氏卻被大苞谷手上的東西吸引了。
只見他從小箱子裡拿出一個黑乎乎的圓筒,遞給小苞穀道:“這個給你。”又教他放在眼睛上對外看。
鄭氏失聲叫道:“望遠鏡!”
大苞谷驚住了:“娘知道望遠鏡?”
鄭氏張大嘴巴,不知如何圓剛纔的話。
大苞谷滿心疑惑:這可是他從一個西方來的洋人手上換來的,據說大靖還沒有這東西。娘怎會知道呢?
小苞谷雙手捧着那單筒望遠鏡瞄準窗戶照,驚奇地嚷道,這麼看窗子上的雕花都放大了許多。
板栗等人急忙圍過來,要看是何物。
大苞谷便跟他們解釋,如何用望遠鏡看遠處的景物,說在海上航行的時候。這東西最管用了。
從板栗等人的驚訝神情中,他知道大靖確實還沒有這玩意,便狐疑地看鄭氏。
鄭氏道:“別看娘。娘老喜歡將書卷成一個圓筒,湊在眼睛上看遠處。我瞧見你這個,還真有人做這樣東西,娘就嚇一跳。”
大苞谷恍然大悟。
弄清望遠鏡的功能後,板栗和小蔥神情立即鄭重起來,再也不肯把這東西還給小苞谷。
鄭氏見兩人一邊研究這玩意,一邊低聲討論,還走出屋外去看天空的月亮和星星。嘴巴張了又合,張了又合,最終還是閉上了。
她很想提醒他們:這玩意並不複雜。雖然她並不會做。
她還想提醒他們:那即將到達的海外人,甭管哪個國家的,都應該好好跟他們嘮嘮,把人家已經有的技術學來。
比如製造這望遠鏡的玻璃是如何燒製出來的。
可是,她不知如何說。
正思索。轉頭就見張槐詫異地看着她,顯然是看見她剛纔嘴巴張呀張的,想說話又不說的怪異情形。
她忙小聲對他道:“瞧咱兒子,多出息!”
張槐聽了就微笑起來,問大苞穀道:“兒子,你給爹帶了啥好的?”
大苞谷急忙道:“有。有好東西給爹。娘也有。”
正埋頭在箱子裡翻。忽聽小苞谷委屈地說道:“大哥搶我的東西。那望遠鏡是六哥送我的。”
大苞谷忙用手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別吱聲,悄悄地又拿了一個小型的望遠鏡塞給他。小聲道:“藏好了。”
小苞谷驚喜地接過去,飛快地揣進懷裡,還左右張望一番,看有沒人注意他,就跟做賊似的。
大苞谷又摸出一塊懷錶遞給張槐。道:“這個給爹,能隨時看時辰。”
接着。又特別對鄭氏道:“娘,我給你留了一塊好漂亮的波斯地毯,收着沒拿來呢。等明兒讓他們拿來。我記得娘最喜歡種菜和種果子的,是不是?所以我從各地搜了許多種子來。”
鄭氏聽了大喜,說這是最好的東西,又問都有些什麼。
大苞穀道:“我也不知道,要種了才知道。也不知能不能在咱們這種成。”
於是又翻出來給她看。
忙碌中,白果從外邊進來,在香荽耳邊說了幾句話,香荽點點頭。
鄭氏問道:“什麼事?”
香荽擡頭道:“先前沒找到玉米弟弟,我惦記着。剛纔黑娃讓人來告訴說,玉米已經回去了。”
鄭氏聽了點點頭,沒言語。
大苞谷等香荽和青蒜她們又去箱子裡翻騰去了,才坐上榻,往爹孃跟前擠了擠,低聲道:“爹,娘,那小子肯定不是好人。我今天瞧他很不對勁呢。他肯定想起什麼來了。說不定就是那個白凡兒子。”
張槐和鄭氏對視一眼,摸摸他腦袋,小聲道:“別瞎說。他哪有這麼大兒子!”
見大苞谷不服氣地嘟嘴,又道:“這事有你小叔、大哥和大姐呢。你先好好養一陣子,別操心了。還是你覺得,咱家人全是大笨蛋,不可靠,沒你操心準要出事?”
大苞谷知他故意提起自己在公堂上說的話,便一頭滾進他懷裡,抱怨道:“爹,你兒子吃了那許多苦,還不許人家說兩句?”
張槐摟着他,溫聲道:“怎麼不許說!你說的都對,咱們是該警醒些。”
小苞谷看着這父子二人,忽閃着眼睛不知想什麼。
大苞谷正要問爹話,板栗走進來,揚起那望遠鏡問大苞穀道:“就這一個?”
小苞谷一聽,忙往鄭氏身後一縮。
大苞谷笑道:“不就一個,你還以爲你兄弟帶回來一船?”
板栗便惋惜地對小蔥攤攤手。
鄭氏對板栗道:“你明兒找個巧匠人,把這玩意拆開看看,說不定他就能做出來。”
板栗眼睛一亮,道:“娘說的對。明天我就去工部問問。”
大苞谷笑道:“難倒是不難,聽說就是兩塊琉璃片做成的。可是這個琉璃片——他們不這麼叫——咱們大靖不大容易做。”
他仔細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又扯出許多海外的事。
鄭氏又道:“等明兒那些海外來朝拜的使者進京後,你們多向他們請教,一定要把這琉璃片是怎麼做出來的給弄清楚。多跟人家學。總是沒錯的。”
板栗和小蔥都點頭。
鄭氏變着法兒將自己要說的話說了,心裡一鬆,就對紅椒姊妹笑道:“挑好了?”
香荽拿起一顆炫麗的寶石,跑過來美滋滋地對鄭氏道:“娘你看,這個纔是給我的。我那天說弟弟賣了的那顆,比這個小。娘,你說我用這個鑲什麼好?”
鄭氏接過來一看,原來是鑽石。
她真的很懷疑:大苞谷出海纔多大年紀?陳老爺又是一個普通商人,他們怎麼能有這些收穫?
這個兒子身上秘密太多了,還不知有多少沒說出來呢!
她便試探地問道:“大苞谷。這些……這個寶石,還有那顆彩珠,你從哪換來的?”
難道海外珠寶遍海島。隨便人撿?
張槐也緊緊盯着他。
大苞谷笑道:“這個說來話就長了!話說那年冬……”
他噼裡啪啦展示自己的好口才,又說了一段傳奇:鑽石等珠寶是遇見海盜搶劫,反而鬥贏了海盜,從海盜那得來的;珍珠是救了一個採珠的漁民,那人給的。
鄭氏等人聽了。半點也不信。
可這是自家兒子,若是別人,準要懷疑他有陰謀。
板栗也疑惑,鄭重地將圓凳移到鄭氏榻前,對弟弟道:“大苞谷,有些事。你得先告訴大哥。省得將來事情搗騰出來,大哥心裡沒準備……”
大苞谷忙打斷他的話,瞪眼道:“我能有什麼事?”
又大驚小怪地對張槐和鄭氏撒嬌道:“爹。娘,你們瞧大哥,我都認祖歸宗了,他還懷疑我!從我告狀認親開始,大家一直都懷疑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他賭氣扭頭。
小苞谷忙安慰六哥道:“我信你。六哥。”
鄭氏也安慰道:“兒子,你大哥不是懷疑你。他是想弄清你那些傳奇經歷。”湊近他耳邊,“你大哥嫉妒了,誰讓你小小年紀就這麼厲害呢。”
大苞谷忍不住就笑了。
鄭氏拉拉張槐,兩人一起面對大苞谷,誠懇地說道:“大苞谷,說老實話,爹和娘也很好奇呢……”
大苞谷又瞪眼。
鄭氏忙道:“娘就是想問問:你乾孃那天說,有些事她也說不清楚,讓我們問你。你在外面……你沒跟人定終身吧?”
大苞谷聽了再次瞪眼道:“娘!兒子纔多大?你兒子單純的很,又離家在外,家仇未報,功名未立,還沒認祖歸宗,誰想那事呀!”
小蔥等人一齊翻白眼:他要是單純,天底下沒複雜人了。
張槐追問:“真沒有?”
大苞谷斷然道:“真沒有!”
鄭氏道:“那我們要是尋到合適的人家,是不是能幫你定親?”
大苞谷用力點頭道:“那當然!我真真切切未婚呢!”
大家一怔,然後轟然大笑,鄭氏也撲哧一聲笑了。
大苞谷又道:“不過爹孃,我可不要那趙家的閨女。還有大哥,你幫我好好找找秋霜,我挺牽掛她的。”
板栗道:“好。我也一直在找她。”
一家人說着話,不覺夜深,周菡忙完進來湊趣笑道:“六弟,聽說你在派好東西,有沒有大嫂的?”
大苞谷立即起身,笑得山花燦爛:“大嫂好!當然有給大嫂的。瞧,這紅寶石就是弟弟特地帶給你的。剛纔我都沒敢拿出來,就怕她們搶了。”
周菡聽了這話頓時笑容滿面。
板栗和小蔥等人對視一眼,向大苞谷請教道:“你在外面,都不知家裡的情形,怎會知道大嫂,還特地給她帶東西?”
大苞谷白了他一眼,道:“這有什麼想不到的?大哥你一把年紀了,肯定已經娶了親;就算眼下沒娶,遲早也是要娶的,我幫大嫂帶東西有什麼不對?只要你娶的是女人,這紅寶石她都能用。”
衆人頓時笑倒。
當夜,大家鬧到三更天才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