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鄭氏的逼迫下,大苞谷最後還是將買的房子退了。
這事玉米也參與了,被張楊罵了一頓,也退了。
趙耘和黃豆一對奸猾大小,見開張首日便如此火爆,哪肯再賣,推說沒想到這結果,要是都照半價賣了,朝廷非虧本不可。
後來,架不住人多吵鬧,即日起開始競價拍賣。
只三天工夫,就賣出一半,籌集了一千六百萬兩白銀。
這一下,趙耘死也不肯再賣了,對監國的太子秦曠道:“太子殿下,不能再賣了。這虧大了!”
秦曠聽了好笑:都是算好賬的,怎會虧呢,不過就是少賺些而已。
他也知父皇登基之初,急需這銀子,能多賺些當然好,便道:“就算不賣,也要找個理由纔是。父皇聖旨已經下了,如何能失信於天下?”
這時候,黃豆又出個主意:每天只拿出有數的房子來賣,既平息了紛爭,又能哄擡價格,還能炒得沸沸揚揚,令更多的人爲之側目。這樣,等新城建好後,自然就紅火了。
這當然又是鄭氏支的招數。
於是,就這麼一天賣一點,一天賣一點,最後剩下中心一片坊市和各坊市間的園林住宅還沒賣。
太子便親自出面,說這些要等皇上回來後再競價拍賣。
至此,大家心裡都有數了:那坊市鋪面就不說了,那些園林住宅,正是要賣高價的,非大戶不能拿下。
要說,也是黃豆和趙耘把點子想絕了:所有商鋪連鋪子後面的內宅均按大小分類,每類都是同一種格局;酒樓茶樓等外形則各式各樣,但也有重複的;園林住宅卻絕不重複,因總共只有三十座,全是名家設計,名手繪就圖樣,地段風水格局佈置無不獨具匠心、獨一無二!
豪門貴族就不說了,大多在京城有宅院,並不稀罕在新城買住宅;但外地那些豪紳富戶就不同了:就算有錢,也請不到這些名家爲自己規劃家室,如此省心省力,如何不肯花錢?且正是擡高身份的時候。
所以,等皇帝回來,整個京城都沸騰了。
歇息一天後,英武帝將趙耘和黃豆招去議事。
因年底還有兩場拍賣,定在臘月二十四、二十五,諸事還要先商議定奪。
黃豆殷切地對英武帝笑道:“皇上,新城總共大大小小五萬多間房子,都賣差不多了。如今剩下幾千戶大的,除了那些住宅園林,剩下的是微臣幫皇上留的。皇上手裡攥着這些鋪子,收租做私房,省得急用銀子的時候,不湊手。”
話剛說完,趙耘便噴出一口茶,連太監都忍不住偷笑。
英武帝黑着臉道:“你是不是也留了私房?”
黃豆忙搖頭道:“微臣有那麼傻嗎?這麼多人瞧着,要是伸手,沒吃了魚倒惹一身腥。我鄭家連一間鋪子都沒買。”
英武帝點頭道:“算你聰明。知道避嫌。”
又命趙耘上前,對他們二人道:“朕昨天細看了這拍賣經過記錄,覺得不大對。”
趙耘忙問道:“如何不對?請皇上明示。”
英武帝道:“建新城,是爲了疏散原來京城人流和商貿壓力,並非單純爲了給國庫籌銀子。然買的人多了,有那投機取巧、愛鑽營的,就大量購買。雖然朝廷並未損失什麼,但愛卿想:若新城不能曾加新人,還是原來那些人,如何繁榮京都?或者,他買了許多鋪子,卻用不了,等將來再轉手賣給外地來的商戶,謀取私利。這豈不壞了市場風氣?想我大靖以農爲本,商貿畢竟是末事,若此風滋長,非同小可!”
趙耘聽了驚悚不說,黃豆更是震動,他想起鄭氏命大苞谷退房的理由,當時他也很不以爲然的。
趙耘急忙躬身道:“皇上慮的是!是微臣疏忽了。”
英武帝道:“這項規劃,無非賣的是未來。倘若未來不能做到預計的那樣好,便成了坑害百姓之舉。”
趙耘黃豆連連點頭道:“正是!”
英武帝道:“因此朕想,須得廣集天下商賈富戶來新城,才能令京都更繁榮昌盛。來的人多了,南北東西商貨才能通達,如此方是正道。若只管都賣起房子來了,那房子還能當飯吃?”
趙耘猛點頭道:“皇上聖明!只是,這剩下的房子……”
黃豆已經醒過神來,忙道:“臣有個主意:剩下的房子,憑戶籍拍賣,只賣給外地人,並加上一條,已經買過了的,不許再買。”
英武帝點頭道:“如此最好。還有,要限定最高價不超過內城同類房屋的八成。”
新城還是空中閣樓,就鬧得這樣,他總覺得不踏實。
趙耘忙道:“可是,若這樣規定,肯定是不夠賣的了。”
黃豆也點頭,說還有好多人沒買到呢。
英武帝斬截道:“那也不能再高了。一戶房舍,若是被多人拍中,就憑抽籤決定最後得主。沒抽中的人,由戶部登記存錄,等其他三門再建外城的時候,先照應他們。”
趙耘笑道:“吾皇聖明!”
黃豆也笑道:“皇上,怎麼微臣覺得皇上不像行伍出身,倒像做過買賣的……”
英武帝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即刻傳旨下去!”
等太子親自領着戶部尚書,來到松山南山腳的拍賣場地——乃是一所皇家別院,張貼皇榜,傳達英武帝的旨意,那些人都瘋狂了,叩頭高呼“皇上萬歲”。
這真是得民心之舉!
因此,臘月二十四、二十五的拍賣空前火熱,來的都是外州府的有錢人,虎禁衛出動了三千人在現場維持秩序。
這竟不是花錢了,竟是砸錢了。
幾乎每一戶房子,一開始就被參與的人擡到最高價,然後憑抽籤決定得主。
沒抽中的人不甘心,堅持要預購,東城不行就等南城、西城、北城的房子。
他們等得起!
這情形,令現場朝廷官員都十分動心。
黃豆忙站出來,對大家道:“大家好意,但朝廷不能這麼做。再建新城,必須等這東城建完,並經營紅火了,才能再動工。大家想,若不這樣,回頭房子是賣出去了,市場冷冷清清,大傢伙都自個蹲自個鋪子裡睡大覺不成?那這銀子不是白花了!皇上再三交代,決不能坑害百姓!所以,你們這銀子朝廷不能收。不過大夥放心……”
他滔滔不絕,將英武帝的旨意又重述了一遍。
這些富戶聽了,無不感動,加上他們大多都是生意人,最會計算利益得失,這次能令皇帝關注他們,那是天大的面子,只會有好處,絕不會吃虧的。
所以,當有個豪紳將準備購房的銀子以捐款的名義捐給皇家慈善機構後,現場的銀子就如同流水般,有了流向。
這些有錢沒地位的豪紳是鐵了心要在皇上面前露臉!
當英武帝聽說賣房還順帶籌集了五百多萬兩捐款,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大靖有錢人真多!
安國使團和其他各國使節,面對近日大靖京城的盛況,真是各種羨慕嫉妒恨,滋味難盡!
玄武王府,大苞谷急忙忙趕來對鄭氏道:“娘,你真是神了。幸虧我把房子退了。皇上……”
噼裡啪啦將皇帝旨意說了一遍。
鄭氏聽後,怔了半天。
是不是所有偉大的人物都具有超前的戰略眼光?
自己前世見識過,才知道那些;大靖是以農耕爲主的國家,英武帝卻一眼就看出這項規劃的未來隱患和弊端,豈能用“英明”二字可以概括!
撇開這招商的事不說,再說紫茄的親事。連日來,宗令趙王親自爲媒,領安國使團忙忙碌碌,直到向白虎公府送了聘書,這頭親事算是定下了。
接下來,只等安皇秦霖進京。
張鄭兩府更忙了,不僅僅爲了親事,更是爲了過年。
這個年,對她們姊妹來說,很可能是在孃家度過的最後一個年了。紫茄自不必說,年後是一定會嫁的;就是香荽、青蒜和綠菠,也都難以估計結果;還有紅椒,張家已經跟劉家說定,明年也是一定要嫁的。
所以,兩府裡忙得人仰馬翻,竭盡全力籌備新年。
這日,香荽帶着白果和魯三,往崇陽街的鋪子查看生意。到地後,她將魯三叫入後院,對他道:“魯三叔,你往西北邊關去走一趟,找黑娃和虎子。”
魯三忙點頭,望着她,等她再吩咐。
香荽卻停了下來,垂眸喝茶。
過了一會,她才擡眼道:“等安皇入境後,讓他們去對王翰林說,我要進宮了。”
魯三又等了一會,見她沒話了,才小心問:“就這句?”
香荽點頭道:“就這一句。”
魯三又問道:“要是王翰林問其他的事……”
香荽輕聲道:“照實說。”
魯三重重點頭。
眼前的三姑娘雖然笑吟吟的,他卻看着心疼。
原來,並不是位高權重就可以隨心所欲的。
香荽在鋪子了四處轉了一圈,叮囑交代了一番,又派發了過年賞銀給王大爺他們,然後纔回府。
回去後,去了爹孃院子裡。
鄭氏見了香荽,藉口讓丫鬟去倒茶,支走了她,輕聲問道:“都交代了?”
香荽點頭,有些不安地問:“娘,四妹妹和五妹妹……”
鄭氏打斷她的話,道:“你不用內疚,我自有主意。”
見她不大釋懷,又低聲解釋道:“她們比不得你,未必就不願意進宮。”
她終於還是不能袖手旁觀。
不僅爲了香荽的一生,也爲了張家。
香荽不想進宮,可是,青蒜和綠菠未必也是這個心思。回頭香荽犧牲了自己,沒準將來還落人埋怨,說大房好事都佔全了。此是一。
其二便是,皇上剛登基,又正當壯年,太子將來的命運實在堪憂。歷史上做不到頭的太子她隨便就能數出好些。譬如大秦的扶蘇公子,又譬如隋朝的楊勇、唐朝的李建成,還有那不知被拐到哪去的大清王朝——康熙家的老二胤礽……
不是他們不成氣,而是登基之初就立太子,看似風光,卻頂在風尖浪口,或者說被架在火上烤;若是皇子多的話,更淪爲衆矢之的。日久天長,一個心志不堅或疏忽,就成了兄弟上位的踏腳石。
張家鄭家握有兵權,在她看來那不是秦曠的保障,而是給別人發難時的藉口。到時候,就不單是張家跟着遭殃,而是九族被滅了。
所以,張家女絕不能做太子妃!
可是,張家自己無法破這死局,她甚至不敢提出來跟張槐張楊和小蔥商議,請趙耘出面也不妥,於是她想到王家。
那個狀元郎,他肯不肯爲香荽費心呢?
若是他果真用心籌謀,以他的才智,加上王丞相的老謀深算,她不相信他們沒辦法。
當然,光憑王家還不夠的,鄭氏默默地想道。
第二天,張槐便派魯三去北疆,一是給板栗送信,二是爲了紫茄的親事,代白虎公府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