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哭得滿臉是淚,抽噎道:“苞谷哥哥,我爹……要是真改好了,也不能留他一條命嗎?非要他死?”
大苞谷難受地蹙眉,瞪着小女孩無語。
忽然他大聲道:“嗐!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有你苞谷哥哥在,你全不用擔心你阿爹。”
珊瑚立即止住哭聲,“真的?”
大苞谷肯定地說道:“當然是真的。來,你先洗洗臉,穿好衣裳,我再慢慢告訴你。”
轉身對白貓和春妮道:“幫姑娘洗臉。”
一邊起身讓開,春妮端了木盆上前,白貓搬過一張木凳放在珊瑚面前,又用大幅棉巾將她胸前圍住,才低頭幫她淨面。
珊瑚忙道:“我自己來。”
白貓笑道:“姑娘就讓我們來吧。姑娘剛來,好些事都不熟悉,就讓我們伺候。等熟悉了,再慢慢告訴我們習慣,我們就隨姑娘了。”
大苞谷點頭道:“珊瑚妹妹,白貓姐姐最能幹了。你快洗了我跟你說話。”
珊瑚聽他這樣說,忙乖乖地將手放進木盆。
兩丫頭伺候她淨面後,又搬過妝奩盒子,替她簡單上妝,再拿了一套桃紅衣裙替她換衣。
大苞谷忙轉身出去。
一時再進來,珊瑚已經裝扮完畢,正對着春妮舉着的鏡子轉動腦袋,用手輕觸頭上圓環形髮髻,一副驚奇的神色。
大苞谷看着煥然一新的小姑娘,覺得她嬌俏動人的很。
欣喜地拉着她手道:“珊瑚妹妹,你穿這個好漂亮。”手摸索到珊瑚手腕,比量了一下,驚叫道,“噯喲,你瘦了許多,手胳膊都沒肉了呢!”
白貓和春妮聽了都笑。
珊瑚卻追問道:“苞谷哥哥。你說,要怎麼救我爹?”
大苞穀神氣活現地拉她在圓桌旁坐了,叫一聲“春妮上茶點”,然後對珊瑚笑道:“你餓了吧?咱們邊吃邊說。”
等茶點擺上了,大苞谷先撿了一塊黃色糕點送到珊瑚嘴邊,道:“嚐嚐看。這個味兒,熟悉不熟悉?是我跟藍貓新琢磨出來的。”
珊瑚無法,只得接過去吃了,狐疑道:“樹菠蘿?”
大苞谷一拍桌子,大笑道:“你一吃就吃出味來了。”
珊瑚道:“怎麼弄的?那東西又放不長。”
大苞谷笑道:“我想法子把它烘乾曬乾了。磨成粉,運到這地方來,做糕點的時候加一點兒。就帶着樹菠蘿的香氣了。”
說完,又撿了塊酥餅給她,說這個加了牛奶的。
珊瑚被他強塞了好幾塊點心吃了,才顧得上催他,到底要怎樣救陳華風。
大苞谷咳嗽一聲道:“我剛纔靈機一動,就想出了兩個好法子。”
珊瑚睜大眼睛道:“你一下子就想出了兩個主意?”
大苞谷點頭,低聲道:“你爹殺孽太重,不論誰求情。斷沒有赦免的理由。可是,有一個法子也許可以試一試。你爹向朝廷認罪,然後請求出家。去媽祖神廟替天妃娘娘看門掃院、添油上香,早晚叩拜贖罪。要是朝廷不放心,就在京城的寺院出家也成。”
珊瑚歡喜地點頭道:“這主意好。從此吃齋唸經。正好贖罪了。可是苞谷哥哥,皇上能答應嗎?”
大苞谷搖頭道:“一般情形下肯定不行。但是你爹這回主動認罪,率一幫海盜歸順朝廷,或許皇上會饒他一命不一定。”
珊瑚見他不太肯定,又追問道:“那第二個主意呢?”
大苞谷湊近她,小聲道:“我大哥說,朝廷要擴建水軍。你爹在海上縱橫這麼些年,還是有些本事的。他之前都不幹好事,要是能爲朝廷所用,咱也不指望他當官了,就算立功抵罪好了。”
珊瑚聽後眼睛亮亮的,對大苞穀道:“苞谷哥哥,你就是聰明。本來阿爹死定了的,叫你這麼一說,還是有點指望的。”
大苞谷笑道:“當然有指望。若是別人,未必能行;可是,我們家要是連這點能力沒有,那不是白封了玄武王了嘛!”
珊瑚猛然抓住他手,驚喜道:“哎呀,我忘了——你大哥是王爺!那我阿爹肯定就有救了。”
大苞谷忙止住她,叮囑道:“別瞎說!我大哥不能出面。——他不能徇私。這事非得我出面,我無所謂。所以你還得指望我。”
珊瑚將信將疑地問道:“你能成?你又沒當官,年紀又小……”
大苞谷不樂意地說道:“我年紀小怎麼了?沒當官怎麼了?剛纔回來的時候,皇上的孫子還求我呢,要我明天給他當通譯,說外國使臣在京的時候,都由我陪他接待。”
珊瑚吃驚地問:“苞谷哥哥認識皇孫?”
大苞谷得意地說道:“那當然!”
再次壓低聲音道:“我準備就求這個皇孫幫忙救你爹。這個皇孫的爹是個親王,權利大的很,可威風了。我準備給他獻一份厚禮,一定要打動他。”
聽見他這麼說,珊瑚一跳起來,回身四處張望。
大苞谷問道:“你找什麼?”
珊瑚道:“找我帶來的包袱。”
大苞谷忙對外喊道:“春妮,姑娘的包袱呢,你放哪了?”
春妮急忙跑進來,聽說要包袱,便走到靠牆一個紅木櫃子跟前,拉開一扇櫃門,拿出一個包袱來。
將包袱遞給珊瑚,笑道:“我怕人翻,就替姑娘收起來了。剛纔忙忘了,沒跟姑娘說。”
珊瑚忙道:“多謝姐姐。”
春妮笑着說不謝,轉頭又出去了。
珊瑚將包袱放在圓桌上,打開,捧出一個簡單的木盒子,再打開——
裡面是各色珍珠,白色、粉色、黑色、淺紫……又大又圓。
“你要送禮,拿這個去送。”
大苞谷頓時瞪大眼睛,急忙將盒子蓋上,又緊張地轉頭對外掃了一眼,纔回頭低聲道:“你膽子也太大了!你就帶着這些東西來京城了?你咋就沒被人打劫呢?死十次都不夠呀你!”
他恨鐵不成鋼地數落了珊瑚一通,將那盒子塞回包袱,一邊繫上一邊道:“送禮給英王不用這個。人家是王爺,家裡什麼沒有,我是要給他獻計策。哼哼,我算看出來了,英王世子老是問我……”
他頓了一下,又笑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不能送錢財給人,那是行賄!再說了,你這些東西都是……”
珊瑚急忙道:“這個不是我爹搶來的。這是島上的叔叔們自己採的。每次得了好的,就送給我。我攢了許多年,就攢了這麼多。”
大苞谷“哦”了一聲,鬱悶道:“真是想不通,有這麼多珠寶,還當海盜幹什麼?那你就留着當嫁妝吧,將來嫁給我,你也不能空手來不是。”
珊瑚愣了一會,嗔怪地笑道:“苞谷哥哥,你總是那麼貪財,連我的嫁妝也惦記。”
大苞谷先嬉笑兩聲,忽然緊張道:“珊瑚妹妹,我跟你說,黛絲公主找來了!”
珊瑚眨巴兩下眼睛,點頭道:“我知道!”
大苞谷見她一副平靜的模樣,詫異地問道:“你不生氣?”
珊瑚納悶道:“生氣什麼?”
大苞谷一拍桌子道:“吃醋啊!你怎麼能無所謂呢?”
珊瑚茫然道:“可是生氣有什麼用?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要是有主意,當初也不會找我爹幫忙,偷偷地從寶石國逃走了。”
大苞谷跺腳道:“可是,你聽見她找來了,還是該生氣纔對。我告訴你,女人,怎麼能不吃醋呢?這樣不行的!你得看好你的夫君,不許別的女人接近……這事要是擱我姐姐們身上,早就吵起來了。”
珊瑚依舊轉不過來彎,道:“可是吵有什麼用?她是公主,你沒法子跟她退親,是吧?”
大苞谷聽了,垂頭喪氣地說道:“是。”
珊瑚點頭道:“那就是了。我生氣也是白氣。”
大苞谷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問道:“要是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你也不生氣?”
珊瑚眼一瞪,放臉道:“當然生氣!”
大苞谷繼續問:“那黛絲來了,你爲何不生氣?”
珊瑚道:“這不是沒法子嘛!你這麼聰明,要是能有法子,早就跟她退親了。你都想不出法子,我能有什麼法子?她想嫁你就嫁好了,多個人吃飯,添一雙筷子的事。但是別想我把她當公主伺候。”
大苞谷聽了這“高論”,一頭撲倒在桌上,呻吟不止。
珊瑚莫名其妙,忙推他道:“怎麼了,苞谷哥哥?”
大苞谷整理一番思緒,擡頭鄭重地對她道:“珊瑚妹妹,我跟你說,任何時候,任何女人要用任何藉口靠近你的夫君,你都要想法子把她趕走……”
珊瑚道:“那我就去刑部告狀,告黛絲搶我的夫君,皇上可會讓黛絲不嫁你?”
大苞穀道:“估計不成。”
珊瑚繼續道:“那我問你,我讓你不娶黛絲,你答應不答應?”
大苞谷苦着臉道:“我也不想娶呀,可是我沒法子呀!”
珊瑚學着他的樣子,兩手一攤道:“這不就對了!你說那麼多廢話,還讓我生氣,自己又非娶黛絲不可,當我是傻子呢?我顧我哥和我爹還忙不過來,誰管黛絲粉絲鐵絲的。”
大苞谷看着她,一聲出不得。
月洞門外,鄭氏幾乎憋成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