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豆急忙道:“爺爺,這個……在京城吧,就是說,朝廷當官的吵架跟咱鄉下不一樣,不是這麼幹的……”
鄭長河嘴一撇,“哼”了一聲道:“曉得!不就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麼!腸子壞得流膿,臉上還帶着笑;幹了喪天良的事兒,還咬文嚼字,裝斯文.我呸!都說‘三代不念書,放出來一籠豬’,他們是‘唸了三代書,豬狗都不如’!……”
板栗和葫蘆聽了愕然,黃豆和秦瀚笑得互相依靠在一起支撐着,小蔥紫茄等人也笑個不住。
鄭長河也不管衆人笑,對黃豆道:“對付這樣的人,就得咱黃豆出頭;黃瓜雖然老實些,也別閒着,去幫你弟弟一把;青蓮雖然小,也跟着去學着點兒,往後纔不吃虧。青木,你就不要去了,呆在家裡照應。我也不去。我老了,又不會說話,去了沒準拖後腿。”
老爺子一一分派兒孫,頗有些主帥的架勢。
青山見他沒點到自己,忙道:“爹,我也去。我去給爹出氣。”
鄭長河上下打量小兒子一番,點頭道:“好,你也跟葫蘆他們一塊去。哪個要敢欺負你侄子,你就打他。咱小兒子也出息嘍!”
神情得意極了。
哼!老鄭家如今兒子孫子多得很,個個都能幹。再看看葫蘆和秦淼,心道過一兩年重孫子也要出來了。
板栗一拍手掌,大喝道:“外公真乃帥才也!安排妥當極了。葫蘆哥,你就不要去了,你在家陪外公外婆,防止有人上門鬧事。我帶黃瓜黃豆他們去公堂,讓他們歷練歷練。只怕那邊還沒有升堂呢!”
他一來心頭怒火熾烈,急需發泄;二來葫蘆跟淼淼久別情濃,他看着心裡又高興又難受,痛苦的很。不如走開;三來麼,這事得快,不然胡家那邊就有準備了。
葫蘆看着他,微笑點頭道:“麻煩弟弟了。”
他自然明白板慄的心思。
當下,秦瀚和秦濤也嚷着要去,香荽乾脆牽着大哥的手不放——她可是上過公堂的。有經驗,當然得去。
一時間廳堂裡鬧哄哄的,跟開了鍋的沸水似的。
青木和劉氏有些擔心,問板栗道:“這麼的能成麼?可會給你倆惹禍?”
板栗瞪眼道:“惹什麼禍?胡鎮這是自尋死路。還當咱們家是清南村那會兒哩!舅舅放心,我跟他沒完!”
於是。板栗帶着一羣弟妹,押着胡家的下人,浩浩蕩蕩地往京都府衙去了。
等他們走後。青木和劉雲嵐起身繼續收拾東西,並派人購置傢什,佈置府邸,雲影小蔥等人也都跟着幫忙。
葫蘆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劉氏卻愛憐地對他道:“有我跟你爹弄就成了。你去跟淼淼說說話吧。唉,還不曉得在家能呆多少日子哩,晚上咱們跟你雲姨選個日子,就在臘月裡讓你們成親。”
葫蘆一震,心道娘恐怕還不知皇上賜婚的事。要不也不會說這話。
小蔥忙對葫蘆使了個眼色,道:“葫蘆哥,還不快去呢。等晚上人多。我們都要在一塊玩的,可不許你倆跑了。趁着這會子沒人,你們趕緊去說貼心話吧!”
鄭長河和鄭老太太更是樂呵呵地催促他們走。
雲影見鄭家人都把女兒當媳婦看了。當然高興。她是相信葫蘆人品的,因此並不擔心有意外。
見衆人這樣,秦淼難得地臉紅了,害羞地低頭道:“這麼冷的天,我們去哪呢?”
葫蘆就微笑着跟家人打了招呼,拿了一個手爐,然後牽着她往後院東廂去了。
“這是你的屋子?”秦淼打量眼前的隔間,圓幾圓凳、矮榻書桌等一應俱全,裡面是一間小小的臥室,掛着帳幔。
葫蘆將她讓到矮榻上坐下,把手爐遞給她捧着,又拿了兩個靠枕塞到她背後,讓她靠着,方纔道:“不是。我住前院。”
見她疑惑,解釋道:“咱們家人多,妹妹又大了,往後用的下人也多,肯定得分開住,不然就亂了。這後院是讓爺爺奶奶和妹妹住的。我跟黃瓜他們住前面,還有別的院子。”
秦淼就點點頭,不再問了,看着他輕聲喚道:“葫蘆哥哥!”
葫蘆聽了心裡一動,忍不住就將她摟在懷裡,用嘴脣在她額上輕碰了一下,啞聲道:“淼淼!”
兩人靜靜地相擁,忘記身週一切,彷彿時空靜止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秦淼忽然出聲道:“葫蘆哥哥,我都不知能不能嫁給你呢!要是嫁不成,我……我……我就去找皇上,告訴他,我在西南也是立了大功的,我也要封賞,我要跟他討一個夫婿。我不怕人說我!”
葫蘆見她氣鼓鼓的樣子,詫異地問道:“你不知道秦伯伯幹什麼去了?”
秦淼搖頭道:“爹說他有事先來京城。也不知幹什麼,神神秘秘的。”
葫蘆就湊近她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
秦淼驚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這是真的?”
葫蘆點點頭。
秦淼從他懷裡掙脫出來,霍然站起,激動地說道:“那我還怕什麼?誰也別想跟我搶你!”
這一刻,她覺得權勢地位是那麼的可親。
葫蘆忙拉她坐下,用斗篷將她裹緊,輕聲道:“就算秦伯伯不是皇叔,我也不會答應娶寧靜郡主的。你太擔心了。當然,有秦伯伯出面,少了許多麻煩,不用惹皇上生氣。”
秦淼靠在他胸前,喃喃道:“葫蘆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我先前想着,要是皇上逼咱們,我就把你拐走呢。讓他沒了白虎將軍,看他還神氣什麼!我又怕這樣會連累鄭家,我也怕你捨不得,你好容易才當上將軍,走了太可惜了。”
葫蘆不住用下巴蹭她的臉頰,嘆息道:“這下你可放心了?有我和秦伯伯,還有板栗。你什麼也不用想,等着做我媳婦吧!”
秦淼就笑起來。
心情一放鬆,葫蘆就覺得懷裡的人兒好軟,竟令他心猿意馬、躁動不安起來。忍不住將她抱過來,放在膝蓋上坐着,整個兒圈住。
似乎這樣還不足。於是不自覺地撫摸她的身子,沿着脊背一直滑向腰際。明明感覺到手底下柔軟綿滑,卻隔着厚厚的衣裳和斗篷,令他懊惱萬分,實在不爽快。
下巴觸及那細滑的臉頰。便喜悅萬分,再低頭看着那誘人的紅脣,竟然覺得有些飢餓難耐。
真是怪事。剛吃過飯的!
淼淼仰頭看着他,毫無被覬覦的感覺,笑得甜甜的。
葫蘆對上那清亮的眼神,生生壓抑住了想要嚐嚐那紅脣的渴望,把臉埋向她的頸窩。
淼淼被他呼出的熱氣弄得癢癢的,縮着脖子笑道:“葫蘆哥哥,你身上熱乎乎的,好暖和。”
葫蘆湊近她耳邊小聲道:“那你不用拿手爐了。淼淼。你身上什麼味兒?有點香,還有藥味。”
秦淼身子一僵,仰頭對他道:“是藥的味道。葫蘆哥哥。我身上好些疤痕呢,難看的很,你會不會嫌我?最近我一直在擦藥。就怕那些傷痕太深了。消不掉。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一直擦,總會變淡的。”
葫蘆正被軟玉溫香弄得**涌動,聽得這話,如同兜頭潑了一瓢冷水,頓時又是心疼又是難過,“淼淼!”
若是男人,身上的傷痕便昭示勇猛和功勳,女兒家卻要擔心夫君不喜。若不是自己,恐怕淼淼這樣的,就會被夫君嫌棄了。
他直起身子,將秦淼扶正了,凝視着她的眼睛,認真道:“別瞎想!我永遠都不會嫌棄你的。就算那些疤痕弄不掉,你也不用在意。反正……”
他想說“反正你的身子只有我能看見”,到底沒好意思說,改口道:“淼淼,我也熬得老相了哩!你瞧我,是不是變老了?”
淼淼擡頭,兩手捧着他臉瞧,又摸摸那皮膚,疑惑道:“不老呀!男子都是這樣的。嗯,也有俊俏的,像魏鐵和胡鈞就生的白。可是我覺得他們沒有葫蘆哥哥好看,不如你威武。”
葫蘆含笑問道:“真的?”
秦淼用力點頭:“當然,我還能哄你。”
葫蘆便微笑重新將她抱好,兩人相擁着靜默了一會,才低聲道:“淼淼,跟我說說你在軍中的經歷吧!”
淼淼立即興致勃勃地說了起來。
開始,葫蘆還插上一兩句,或者呵呵低笑,到後來,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也沉默下來。
淼淼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變化,忐忑不安地擡頭問道:“葫蘆哥哥,你是不是……是不是怪我跟板栗哥哥住一塊,覺得我不知羞恥?”
葫蘆搖頭,澀聲道:“胡說!不許你這麼說。你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哪裡不知羞恥了!我就是覺得,有些對不起板栗。”接着又補充道:“也對不起你!”
淼淼忙道:“你怎麼會對不起我呢?我是你……媳婦兒,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倒是板栗哥哥,我也覺得欠他許多呢,要不是他,我早死了。”
葫蘆抱着她默默無語,心中酸澀難耐:板栗,板栗,這輩子葫蘆哥哥都要對不住你了!
忽然,秦淼期期艾艾地說道:“葫蘆哥哥,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聽了會不會生氣?”
葫蘆微笑道:“你還沒說呢,我怎麼知道聽了會不會生氣?”
秦淼仰頭道:“我那時候在軍中,想着等仗打完了,就去北邊找你。要是你真的已經不在了,我就……我就……嫁給板栗哥哥……我是這麼想的。”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低不可聞,彷彿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一樣。
葫蘆渾身一震,緊緊地摟着秦淼,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走的時候,就已經把她託付給板栗了。
可是,她和板栗經歷了那樣的同生共死,居然都堅守住了,還是在自己生死不明的情況下堅守的,因爲兩人都堅信他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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