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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人領着劉小妹去了東偏廳,張老太太也不看土儀了,也跟着過來了。
進門剛坐下,就見一個身材豐潤、圓臉大眼睛的小媳婦,穿着藍緞子大朵花卉的長襖,白色裙子,披一領天藍色斗篷,笑盈盈地跨進門檻。
“菊花,我好些日子沒見你了。”
她先對着鄭氏高興地打了聲招呼,接着又發現張老太太也在座,急忙又道:“張嬸子好。”
張老太太半笑不笑地說道:“不大好。我說小妹,你咋來了?這臘月荒天的,你家裡就沒事,就不忙?”
泥鰍姑姑張大嘴巴看着張老太太,半天合不攏。
鄭氏抿嘴一笑,拉她坐下道:“小妹,你這會子來是有些奇怪,難怪我娘問。”
泥鰍姑姑苦着臉道:“甭‘小妹小妹’的了,我都四個娃的人了。你還是叫我表嫂好一些。”
鄭氏笑道:“這不是沒旁人在麼。你咋叫我‘菊花’哩?喊順口了,叫名字親密些。”
張老太太見兩人也不說正事,淨扯些閒話,忍不住瞪了鄭氏一眼,對泥鰍姑姑說道:“我說小妹,你今兒要是單來做客,嬸子我喜歡的很;要是你幫着劉家來說話了,那還是趁早走,省得我老婆子等會攆你。”
泥鰍姑姑跳起身,捱到張老太太身邊坐下,抱着她胳膊哀聲道:“嬸子,我大老遠的來了,連口茶都沒喝,嬸子就甩臉子給我瞧?”
張老太太梗着脖子道:“甩臉子給你瞧算啥?你沒聽見人家罵我小蔥那話,要是你,你咋辦?你不提那事。嬸子自然好好待你。”
泥鰍姑姑站起身,拍着手道:“不提?我在家忙得昏天黑地的,要不是爲了泥鰍,爲了我哥,爲了我爹孃,臘月裡我就出來閒逛了?”
不待張老太太說話,又對鄭氏道:“你們生氣是應該的,可也不能對我劉家生氣哩!我爹孃有啥錯?我三哥有啥錯?我三嫂就算給她孃家透了點口風,那不是還沒說準麼!這些事都是三嫂她娘鬧出來的,你們怪我孃家。不跟我孃家做親了,那不是正好如了人家的意?”
張老太太生氣了,一拍桌子怒道:“那是人家?那是泥鰍外婆。你三嫂的娘。甭想撇乾淨!”
泥鰍姑姑也生氣地喊道:“我管她!我劉家的事要她來插嘴?我劉家想跟誰結親就跟誰結親,關她啥事?”
張老太太愕然,見她氣呼呼的,比自己還委屈的模樣,摸摸鼻子不知如何說是好了。
鄭氏嗤笑道:“我說小妹。你倒比我們還委屈了?”
泥鰍姑姑忽然掉下淚來,啞着嗓子道:“咋不委屈了?先不管對錯,你們兩家吵起來,最倒黴的就是劉家——兩邊都得罪了,裡外不是人,還做不成親了。這不委屈?”
張老太太翻眼道:“是我們要吵的?”
泥鰍姑姑忙道:“當然不是。”
她先擦一把眼淚。將手帕子揉成一團捏在手心,往張老太太身邊一坐,懇切地說道:“嬸子。人家不講理,咱們偏不如她的意,只管按照咱們原來商量的定親,她見了不是乾瞪眼?說不定活活氣死!”
張老太太瞅着這小媳婦,滿心誠懇地跟自己商量。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有些犯迷糊——她該跟劉家一條心麼?
鄭氏淡笑道:“我說小妹。你咋這麼會說話了?”
泥鰍姑姑懇求地看着她道:“菊花!”
鄭氏正色道:“我平常是那小氣的人麼,就爲了泥鰍外婆罵一場就死揪住不放?你是個聰明人,曉得根子不在這,說那些有啥用?”
張老太太轉過彎來,急忙道:“就是。泥鰍娘瞧不上我小蔥,要說她孃家侄女,那就讓她說去好了,咱們犯不着跟她較勁。”
泥鰍姑姑見情形又變壞了,急得又掉下淚來,又跑到鄭氏身邊坐下道:“菊花,我三嫂那個人,你還不曉得?她性子綿,從來都聽我三哥的話。這回是弄岔了,纔出了誤會。要不然,她咋也不敢揹着我三哥跟孃家提親的。”
鄭氏苦笑着嘆了口氣,拍拍她手,輕聲道:“小妹,我先就是這麼想的,才答應了這門親。可泥鰍外婆這麼一鬧,咱兩家真的不合適結親了。不然的話,這不是結親了,是結仇了。你要小蔥進門如何跟婆婆相處?還有泥鰍外婆家,他們不可能給小蔥好臉子的。”
泥鰍姑姑說不過鄭氏,不住地抹眼淚。
這時,外面綠葉回道:“太太,劉家來人問他們姑奶奶,晚上回那邊吃飯不?”
不待鄭氏回答,泥鰍姑姑高聲叫道:“不回!我今晚上在張家住了。”
外邊就沒了聲音。
張老太太直着眼瞪她道:“我留你了?”
泥鰍姑姑一抹眼睛道:“嬸子不留我,我就不能住了?我跟菊花那麼好,我就不能在這住一晚上了?你們……連我也嫌棄起來了?”
說着又抹眼淚。
鄭氏拍怕額頭,鬱悶地說道:“小妹,你在這住一晚上也沒啥,可這事根本沒的轉彎,你還是甭白費精神了。弄得我們好像拿喬,要你來說合似的。我們張家也不是那輕狂的人家,更不會拿兒女的親事出氣。”
泥鰍姑姑紅着眼睛湊近她,輕聲如耳語般說道:“你既這麼說,就該仔細爲小輩們想想。你曉得是誰求我來的?”她湊近菊花耳邊,“是泥鰍!我那可憐的侄子……嗚嗚……”
說着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掉,用揉的跟爛醃菜似的手帕子不住地擦。
鄭氏沉默了,她有些心動,但忍不住又想:可是我閨女不想再續這親了,要咋辦?
泥鰍姑姑擦了一把眼淚,接着又低聲道:“菊花,泥鰍喜歡小蔥,小蔥要是不喜歡泥鰍,先前你們肯定不會應承這門親。他倆難得這麼對眼,你就忍心拆散?”
鄭氏聽了滿臉黑線:怎麼她成了罪魁了?
張老太太見泥鰍姑姑跟鄭氏嘀咕私密話,不高興了——咋了,有啥話她這個當婆婆的還不能聽了?
“我說小妹,隨你咋說,哪怕在張家住一月哩,這事也是不得成的。那周婆子作踐我孫女,依我的脾氣,是要上門敲掉她一嘴牙的。可是,我要這麼鬧一場,害得我小蔥更被人說。我就忍下了。我沒上門找她,她倒好,還上吊了,倒跟咱們挖了她家祖墳一樣。你說,這個折騰勁兒,誰敢沾上去?要是我們這邊在議親,周家死了人,人家不得說是我張家逼死的?”
泥鰍姑姑忽然怒道:“死了好!那就等她死了咱們再定親。”
張老太太再次啞然。
這說啥是啥,還爭個什麼勁兒?她都覺得白費精神了。
鄭氏也頭疼,覺得這麼軟磨不是個事兒,她還有好些活計哩,於是起身道:“你既在這住一晚,就不忙了,這個等會再說。來,我帶你去瞧瞧他二叔送回來的東西。”
泥鰍姑姑忙點頭,擦巴兩下眼睛,跟着鄭氏出去了,全不理會張老太太板着老臉不高興。
到了正屋廳堂,滿屋的東西已經收拾乾淨了,紅椒他們也都離開,泥鰍姑姑四下一掃,沒見小蔥,頓時就有些失望。
鄭氏低聲對綠葉吩咐幾句,綠葉便出去了,過一會就帶着一個婆子,捧來了好些東西,有吃的,有玩的,還有一張毯子。
鄭氏一一指給泥鰍姑姑看,“從遠地方帶過來的,拿回去給娃們玩,圖個稀罕。”
又讓她喝茶吃東西。
泥鰍姑姑心不在焉,幾次要鄭氏別陪着她,只管自己忙去,她又不是外人。
鄭氏含笑不語,張老太太也在一旁坐着。
又扯了些閒話,泥鰍姑姑受不住了,對鄭氏道:“我想去後邊瞧瞧小蔥。”
鄭氏斷然道:“不成!你有啥話就跟我說。”
泥鰍姑姑氣得站起身道:“我還能吃了你閨女?”
鄭氏也不說話,盯着她不言語。
泥鰍姑姑被她看得有些心虛,可又強撐着,問道:“菊花,你是最疼兒女的,你就不問問小蔥,要是她樂意哩?你忍心讓閨女委屈?回頭嫁一個十全十美的人家,兩小人兒不合心意,再好也不中用!”
張老太太“呼”地一聲站起來,對她喝道:“別扯你孃的鬼話,你這是咒我小蔥哩?離了你們家泥鰍,就嫁不到好男人了?小妹,你可別惹嬸子生氣。嬸子要是一生氣,拿大棒子攆你走。”
泥鰍姑姑固執地說道:“那你們問問小蔥去,要是小蔥說不樂意,我就死心!”
鄭氏雖然讓閨女自己選女婿,卻是不好讓外人知道的,因此不悅地說道:“我小蔥被人罵了,委屈的不得了,哪還想那麼多?你去她跟前現眼,不是戳她心麼!”
正說着,就聽外面有吵嚷聲,原來是板栗他們起魚塘回來了。
鄭氏便拉着她手往外走,一邊道:“你別總說些沒用的。我剛纔都跟你說了,根子不在這。你自個心裡也知道,還非要強求,全不管將來我家小蔥要咋過日子。我跟你說,你要不想走哩,就甭扯那些了;要走哩趁早走,我也不留你。等正月我再接你來玩,那就是咱倆的交情了,跟旁人無關。”
泥鰍姑姑萬般無奈,只得閉上嘴巴,隨着鄭氏出去,看他們分魚,打點鮮魚送給親友,一直忙到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