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於混沌,長於虛無。
吾之根蜿蜒遒勁,融於淨土。
吾之葉濃密繁茂,覆蓋蒼穹。
天地初開,陽清爲天,陰濁爲地,而它,是最後一絲鴻蒙之氣化作的一棵靈樹,紮根在天界的虛無之地,在無數的歲月流逝中,慢慢長大,直到它的根莖與虛無之地的淨土融爲一體,它繁茂的枝葉,足夠遮蓋整個蒼穹。
某日,它突然生了靈識,有了心智,不再只是一棵單純的樹。
它,有了生命。
它性子懶惰,也很跳脫,懶起來的時候可以呆在樹身中睡個一萬年都不曾被驚醒,而跳脫的時候,經常化成各種模樣,玩遍天界的每一個地方。
直到有一天,當它從漫長的睡眠中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不再是熟悉的樹幹之中!它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這個世界,有些飛速發展的科技,日益惡化的環境,和無比匱乏的靈氣,對它來說,無疑是一個葬身之所!
於是,它不得不開始尋找,能夠容納自己,不會讓自己消失的容器。
最後,它找到了——那是一個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蘇禾。
小女孩蘇禾從一生下來便是體弱多病,父母帶她看了許多醫生,可都找不出來是什麼原因,而在前些日子,她體內的各個器官,更是莫名其妙地開始衰竭!
她快要死了!
而那些高科技,並沒有發現,導致小女孩蘇禾即將死去的真正原因,就是她的身體。
蘇禾乃是天生靈體,就算她不刻意引氣入體,天地間的靈氣,都會瘋狂地往她體內鑽。若她是生在修煉界,定然會是一大絕世天才!可是,她所在的地方,卻是地球,這個天地靈氣已經被污染,變得暴躁的世界。
天地靈氣進入她的體內,並沒有帶給她任何好處,反而讓她幼小的身體完全無法承擔,最終只有慢慢衰弱下去,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不過,這樣的身體對蘇禾來說,是一大致命點,對於混沌靈樹樹靈來說,卻是最佳的容器。混沌靈樹誕生於混沌,長於虛無,可是說是開天闢地以來最純淨的靈體,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容器可以容納它,除了蘇禾的靈體。
第一次遇到蘇禾的時候,它本來可以奪舍的,可是,看到小女孩燦爛的笑顏,它不忍了。
可是,它沒有想到,蘇禾竟然會心甘情願讓它奪舍!
當它與蘇禾的靈體一點一點融合,屬於蘇禾的記憶鋪天蓋地而來的時候,它發誓——
“我會替你,好好愛他們。”
病牀上,蘇禾一如既往地靜靜躺着,不過她的身體,卻在悄無聲息地改變着。
走廊外面,蘇志德與宋國然面對面站着,而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在這個時候死了,迎接他的,是一個新的靈魂,一個新的女兒。
“蘇大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宋國然這個流過血受過傷的鐵打般的漢子,看着蘇志德,泣不成聲。
蘇志德側過臉,並不願意與宋國然對視:“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與我們並肩作戰的二十幾個兄弟!”提到那些往事,蘇志德自己的眼睛,也忍不住紅了。
宋國然虎軀一震,無力地蹲下身去,放聲大哭:“我有罪!是我害死了兄弟們!是我害了他們!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就算是用自己的命,也要換回弟兄們的命啊!我有罪!”
宋國然不顧身上穿着的大校軍裝,哭得撕心裂肺。
蘇志德神色微動,回過頭來,目光下移,落在悲慟不已的宋國然身上,輕輕地嘆了口氣。
“小五。”他突然開口喚道。
宋國然的哭聲戛然而止,他身子顫了顫,有些不敢相信,蘇大哥竟然還會稱呼自己的這個名字。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蘇志德又說道,眼中卻滿是決然,“當初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打仗……怎麼會沒有傷亡呢?”他這般說着,卻是滿嘴苦澀。
“蘇大哥!”宋國然猛然站起身來。
蘇志德擡起手,打斷了宋國然想要說的話。他垂着眸,仍然不願意與宋國然對視:“你幫了我的女兒,我很感激,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你。”
宋國然的拳頭緩緩捏緊,他沉默着,沒有說話。
蘇志德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忘了那些事吧。”
他擡起腳,繞過宋國然,離開了。
宋國然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他突然擡手一拳砸向走廊旁邊的牆壁,肉體與冰冷的牆壁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音。
縱使宋國然身手出色,肉體強度也非一般人可比,可是他此時這般毫不留情地將拳頭砸在牆壁上,最後也只會讓自己的手流血罷了。
雪白的牆壁上,染上了鮮紅的痕跡。
可是宋國然依舊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一拳又一拳……
他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可宋國然就像是完全聽不到一樣,依舊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手機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他才用另一隻手從兜裡摸出手機,按下通話鍵,放到耳邊。
“喂。”宋國然的聲音沙啞。
“你這小子怎麼回事!半天不接電話!”電話那頭響起一個暴跳如雷的聲音,顯然是被反覆地撥打宋國然的電話磨完了耐心。
“……。”宋國然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似乎發現了宋國然的不對勁,上一刻還暴跳如雷的他,突然就沉靜下來:“不是叫你去給你侄子看看手術環境如何嗎?你這是個什麼樣子!”
宋國然這才嘶啞着聲音說:“爸,我遇見蘇大哥了。”
電話那頭似乎也有些驚訝:“蘇志德?”
宋國然“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宋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你先回來吧。”說完,便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