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根勝券在握,因爲他手裡有一張王牌,就是陳家唯一的血脈傳人陳光,有這張牌在,陳嫣還不任由自己揉捏。
想到昔日高高在上孤傲無比的大小姐陳嫣即將成爲自己的戰利品,楊樹根覺得胯下一股熱氣升騰起來,那東西竟然躍躍欲試起來,平時里老婆李翠經常包韭菜餡餃子,燒鱔魚泥鰍這些東西給自己壯陽,但看到她那副村姑摸樣,楊樹根就沒興趣,不是躲到辦公室過夜就是草草交差,搞得李翠很不滿,沒想到今天竟然如此雄壯,驚喜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楊樹根在接下來的會議上意氣風發,侃侃而談,霸氣外漏,讓下面的幹部感受到一種上位者的威壓。
會後大家一致認爲,楊副專員很可能要扶正了。
下班時間,楊樹根先去食堂隨意吃了些東西,他對飲食一向不怎麼在意,管飽就行,這也是年少時候捱餓養下的良好習慣,就着小鹹菜吃了兩個饅頭一碗稀飯就得,食堂師傅收拾碗筷的時候感慨道:楊專員真是簡樸啊。
吃完了飯,徑直去機關澡堂洗澡,夏天太熱,辦公室老掉牙的蘇聯電風扇也不管用,一身臭汗怎麼去見陳嫣,澡堂師傅見楊副專員親自來洗澡,急忙掛上牌子不再讓別人進來,楊樹根簡單沖洗了一下,特意將下面洗的很乾淨,晚上要用哩。
衝完澡神清氣爽,楊樹根上穿白色的確良短袖襯衣,下穿的確良淺灰色西褲,這一身滌綸衣服可了不得,這是最新型的化纖面料,耐磨、挺括、易洗快乾,只有幹部才穿得起,他腳下是一雙咖啡色塑料涼鞋,內穿黑色錦綸襪子,左手腕上是一枚上海牌全鋼細碼機械錶,配的是夏天用的金屬錶帶,天氣再涼些,就該換皮錶帶了。
手提人造革公文包走在行署大院裡,來往的幹部都招呼一聲楊專員好,楊樹根表情嚴肅,不苟言笑,匆匆點着頭走過去,小車班已經預備好了伏爾加轎車,駕駛員拉開車門,楊樹根坐進去道:“去一招。”然後閉上了眼睛。
司機小李是轉業軍人出身,在部隊就給團長開車,眼頭很活,善於服侍領導,他見楊副專員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就沒多嘴,安靜開車,又快又穩的將領導送到了江灣別墅,地委第一招待所。
這裡曾經是陳家的別墅,楊樹根在這裡當過一段時間的園丁,如今物是人非,當年的苦孩子楊樹根已經成爲這座城市的主宰者,而陳家則灰飛煙滅,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想到這一切,楊樹根忽然感到壯志滿懷,他讓小李停車,在一招的花園裡來回走了兩圈,緬懷着自己的青春歲月。
忽然天邊一道慘白的閃電劃過,然後是滾雷陣陣,下雨了,楊樹根依然倒揹着手看着遠處的江水,心潮起伏,波瀾不驚。
小李急忙拿了雨傘過去幫領導擋雨,自己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面被暴雨淋得精溼。
楊樹根很有興致,指着別墅主樓道:“小李,你知道這座樓的來歷麼?”
小李多機靈的人,對答如流:“知道,這是大軍閥陳子錕在三十年代爲了一己私利和更方便的剝削勞動人民,耗費巨資爲自己修建的別墅。”
楊樹根點點頭道:“小夥子歷史學的不錯嘛,我告訴你,當初我就在這裡當園丁,那年我才十三歲,是個沒爹沒孃的孩子,每天吃不飽穿不暖,天不亮就要起來幹活,少爺小姐帶着洋狗在院子裡玩耍,我卻只能埋頭鋤草。”
想到自己悲慘的童年,楊樹根有些動情了。
小李很配合的問道:“那後來呢?”
楊樹根笑道:“後來啊,黨送我去上了學,有了文化,從此走上革命道路。”
小李感慨道:”楊專員,您真是我們年輕人學習的榜樣。”
楊樹根淡淡一笑:“走,進去吧。”
雖然小李舉着傘,但暴雨太大,楊樹根的衣服還是淋溼了,的確良料子的缺點顯現出來,就是不吸水,溼了之後貼在身上很難看。
進了一招大門,服務員趕緊拿來毛巾給領導擦拭雨水,楊專員可是地區的大領導,他們這些服務人員巴結都來不及呢。
楊樹根擦擦臉,問道:“省城下放來的陳醫生到了麼?”
服務員道:“來了,按照指示給她開了個房間。”
楊樹根道:“我上去和她談談,小李陪我一起上去。”
到底是領導,很懂得避嫌,尤其是一招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讓人抓着生活作風方面的問題不是好事。
今天招待所裡沒什麼客人,走廊裡靜悄悄的,地上是厚厚的地毯,依然是當年的陳設,來到房間門口,小李上前敲門。
陳嫣此刻正在房間裡緬懷過去,很巧的是,她住的這間客房正是當年自己的閨房,銅架子牀和布娃娃早已成爲歷史,取而代之的是制式木板牀和毛主席畫像,窗外風雨交加,不知道父親母親他們人在何方。
聽到敲門聲,陳嫣過去開門,站在門口的是楊樹根和司機小李。
“真是不巧,下雨了。”楊樹根尷尬的笑笑,扯了扯貼在身上的的確良襯衫。
陳嫣也笑了笑。
小李很有眼色,道:“我去打點熱水來。”
“去吧。”楊樹根道。
小李替他們關上門走了,他纔不去打什麼熱水,領導辦事,下面人要心領神會才行。
才七點鐘,本不該天黑的,但這場暴風雨來的突然,本來還亮堂的天空變得漆黑,江風帶着雨水灌進窗戶,陳嫣趕緊去關窗,楊樹根偷眼觀察,陳嫣換了一件白色真絲連衣裙,更顯身段曼妙,從背後看簡直就是青春少女,比李翠的水桶腰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楊樹根嚥了一口唾沫,等了這麼多年,他有些等不及了。
陳嫣轉身,靠在牆邊說道:“楊專員,你準備什麼時候把侄子還給我?”
楊樹根道:“黨委還沒研究決定,主要看你的表現了。”
陳嫣道:“陳光的父母都不在了,我是他姑姑,法律上應該由我來收養他,難道這也需要黨委來決定麼?”
楊樹根正色道:“你要搞清楚,這孩子的父母是怎麼死的,陳北和馬春花殺害了十餘名戰士,罪大惡極,陳光也是同謀犯,是階級敵人!”
陳嫣道:“他還是個孩子。”
楊樹根道:“階級敵人不論年齡。”
陳嫣道:“你們簡直無恥!把陳光還給我。”
楊樹根冷笑,沒料到這女人山窮水盡還如此強硬,那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了,他從印着“北京”字樣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丟過去:“自己看看吧。”
這是一份機密文件,限十三級以上幹部參閱,是關於717案件的報告,陳嫣快速翻閱,看到了自己不敢相信的內容。
父親駕駛的飛機已經墜毀在北部灣以南海域,機上人員全部遇難。
“不,不會這樣的。”陳嫣臉色煞白。
楊樹根點燃一支菸坐下了,深深吸了一口道:“陳嫣,你父親、你哥哥已經死了,陳家就剩下你和你侄子了,現在組織上有些人堅持要處理陳光,比如把他關進少管所,或者瘋人院,我是不贊同的,所以……”
“所以什麼?”陳嫣盯着楊樹根。
“所以就看你的表現了。”楊樹根被她盯得有些發毛。
“你想要什麼?”陳嫣問。
楊樹根尷尬的咳嗽一聲,道:“你應該清楚。”
“你想要我。”陳嫣道,忽然悽然一笑:“我四十二歲了,都老姑婆了,你還看得上?”
楊樹根把臉轉過去道:“夢想這種東西不會因爲歲月的消逝而流走,反而會變得更加堅定執着。”
陳嫣道:“好吧,你把門關上,我給你。”
外面風雨交加,樹冠被吹的左右搖擺,密集的雨點打在玻璃上啪啪響。
楊樹根走到門口將插銷插上,他可不想被人撞破好事。
回頭一看,陳嫣並沒有脫下衣服,而是拿出了一把手術刀,刀鋒很小,但極其鋒利。
“你幹什麼!”楊樹根有些驚慌,但隨即鎮定下來,他是正當年的大男人,還怕打不過陳嫣麼,對方想玩狠的,那是自尋死路。
“你要的,我給你。”陳嫣說着,用手術刀在自己的左臉頰上割了三刀,血呼呼的流出,然後又是右面臉頰,依然是並排三刀。
一張血淋淋的面孔出現在眼前,楊樹根嚇得伸手去撥插銷,越忙越打不開,回頭看去,陳嫣竟然在大笑,如同鬼魅一般可怕。
終於打開了門,楊樹根奪路而逃,邊跑邊喊:“來人吶,救命啊!”
第一招待所的服務人員急忙趕到,救下了楊專員,也將陳嫣按住,送醫院包紮救治去了。
楊樹根驚魂未定,灰溜溜會行署大樓去了,當晚找了個藉口沒回家,在辦公室睡的。
陳嫣被公安幹警控制住,但她只是自殘,又沒傷害到領導,所以這案子不好定性,楊樹根從側面瞭解了一下,得知陳嫣並沒有告發自己趁人之危的事情,心中大定。
秘書來報:“陳嫣還是要求收養陳光。”
楊樹根冷冷道:“不行,她妄圖以自殘威脅領導,這種風氣不能助長。”
秘書道:“這個瘋女人留着不是事兒,不如讓公安機關送她去勞動改造。”
楊樹根想了想道:“不妥,我聽說龍陽縣有個麻風村,正缺少醫療衛生人員,就讓她去那兒吧。”
麻風病是一種傳染病,雖然不致死,但是病人會變成殘疾畸形,相貌如同鬼魅一般,這些病人聚居一處不與外界來往,形同封閉小世界,讓冰清玉潔的陳嫣去麻風村和一幫妖怪生活在一起,保不齊還會染上麻風病,這真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秘書遲疑道:”陳嫣是醫學博士,專家教授,去麻風村當個護理人員,怕是……”
楊樹根虎起臉,秘書就不敢說下去了:“我馬上去辦。”
……
紙裡包不住火,楊樹根在地委一招企圖逼奸陳嫣的事情在行署、地委兩個大院裡傳開了,有良知的人都對他這種卑劣行爲極其鄙夷,但組織命令不能違抗,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儘量幫一下忙。
在好心人的安排下,陳光見到了姑姑,陳嫣臉上包着紗布,望着目光呆滯的侄子淚如泉涌。
陪同陳光來的是劉媖,她勸解道:“你放心,孩子由我來照顧,誰也奪不走。”
外面又開始電閃雷鳴,都入秋了,雷暴雨反而越來越頻繁。
“老天爺咋不開眼,劈死這些畜生呢。”劉媖嘆氣道。
外面一陣驚天動地的滾雷劃過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