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錕啞然失笑,他算是明白了,齊燮元和孫傳芳表面上氣勢洶洶,其實也不想再打了,兩邊都在鼓動自己出兵打對方,難道在他們眼裡,自己就是個窮兵黷武的半吊子麼?
孫傳芳的底牌已經亮出來了,齊燮元心裡怎麼想的,陳子錕可以預料的到,但他還想再確認一下,便道:“劉參謀長,區區孫傳芳何足掛齒,有我陳子錕在,保管小孫郎不敢覬覦上海,只是不知道這上海如何分法?”
劉玉柯面露難色,支吾道:“先打走孫傳芳再來詳談如何分割上海。”
李耀廷春風滿面的進了指揮部,躬身打千:“小的給大帥請安。”
陳子錕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的?”
李耀廷道:“我這次穿越火線是肩負了重要使命的,有個老朋友想見你。”說着衝外面喊了一聲:“程探長,進來吧。”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組的探長程子卿滿臉堆笑走了進來,啪的一個立正,給陳子錕敬禮:“大帥別來無恙?”
陳子錕在上海幾次落難,都受過程子卿的幫助,此番故人相見,自然客氣有加,安排護兵倒茶上煙,寒暄一陣進入正題,程子卿道:“陳大帥,我是奉了法國領事的密令來請您赴租界商談停戰事宜。”
原來租界當局生怕戰爭影響他們的利益,極力敦促交戰各方停火,但是仗打到這份上已經剎不住車,非得分出個勝負才行,租界方交涉不果,只好動用私人關係,齊孫陳三位大帥中,陳子錕最年輕,而且曾留學美國,接觸過文明世界,應該易打交道的。
上海租界分法租界和英美公共租界兩部分,法租界巡捕房僱傭了大批中國人,對中國事務的處理遠勝英美同行,巡捕房政治組就是專門負責蒐集中國政治情報的,而程子卿就是政治組最能幹的華籍探長,他將中國人的八面玲瓏發揮到了極致,不管是哪方政治勢力他都不得罪,反而刻意交往,把這些關係都化爲自己的情報資源。
多年前陳子錕刺殺英籍巡捕受傷,若非程子卿幫忙,恐怕早就死在提籃橋監獄裡了,所以程探長有事相求,他自然是滿口答應。
……
第二天,陳子錕在程子卿的帶領下前往法租界密談,戰爭迫近上海,租界當局如臨大敵,到處架設着鐵絲網和路障拒馬,租界進口處堆着沙包工事,法軍士兵和安南巡捕的數量比往常增加了三倍。”
翻譯忙碌的速記着,正要開口,陳子錕已經撇着一口牛津腔說話了:“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一次雙邊會晤,而不是上級約談下級,所以請不要用命令的口吻和我說話,如果您有能力處理這個棘手問題的話,何必邀請我到這裡來呢?”
英國人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陳子錕又操着一口嫺熟的日語對日軍中佐道:“八嘎,日本帝國的軍人就是這樣和上級說話的麼,坐在你面前的是中國陸軍中將,你連起碼的禮儀都不懂麼,你反省去吧。”
中佐怒目圓睜,作勢要拔刀,陳子錕針鋒相對,將軍刀摔在桌子上:“小日本想玩橫的,我奉陪!”
衆人趕緊相勸,好不容易纔平息一場無妄之災,中佐悻悻收起了軍刀。
陳子錕又換回漢語,字正腔圓道:“戰爭帶來的災難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我願意結束這場浩劫,但這需要我們雙方的努力,我有一個請求,希望領事先生,各位軍官先生能夠答應。”
皮埃爾領事道:“請講。”
陳子錕道:“盧永祥負隅頑抗,必須向他施加強大的壓力才行,如果你們能夠幫助我接管吳淞要塞,對盧軍形成全面包圍,打消他最後的希望,盧軍士氣崩潰,戰爭一定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
外交官和軍官們交頭接耳一陣,除了那位日軍中佐外,達成了共識,那就是外*閥的脾性,爲了爭奪地盤,大帥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讓他們放棄到嘴的肥肉比登天還難。
陳子錕環顧四周,道:“不管誰來接管上海,我以驍武將軍的榮譽向諸位保證,絕不會再發生戰爭。”
日軍中佐刺耳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憑什麼保證?”
陳子錕道:“你們日本人熟讀三國,一定明白三足鼎立的平衡之道,解決盧永祥之後,誰先挑起戰爭,我就加入另一方武裝調停,在絕對優勢的壓迫下,戰爭反而不會發生。”
會談沒有達成任何實質性的東西,陳子錕便離開了法租界。
皮埃爾領事回到領事館,打通了英國總領事約翰遜的電話。
“親愛的皮埃爾,和陳將軍的會晤成功麼?”約翰遜問道。
“這位將軍粗魯、野蠻、好鬥、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皮埃爾領事道。
“這麼說,會談很失敗嘍。”約翰遜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不,當然不。”皮埃爾道,“事實上我很欣賞這個混蛋的直率作風,和那些穿着長袍馬褂拿着鴉片煙槍的老奸巨猾的中國大帥們相比,他就是個直率粗獷的牛仔,如果說有人能結束這場戰爭的話,我想這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