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陳子錕急眼了:“怎麼了就是你的人了?”
夏小青得意洋洋,指着陳子錕脖子上的牙齒印說:“這是我的獨門標記,蓋上這個章,你就是我的人,以後有人欺負你,報我夏小青的名字。”
剛纔兩人貼身肉搏,陳子錕可沒少吃虧,兩隻眼睛烏青,嘴脣也腫了,脖子上、胳膊上都是齒痕和指甲掐的淤痕,不過也小有斬獲,狠狠親了夏小青一嘴,還把她的上衣給扯開了。
見陳子錕一臉的幽怨,夏小青一瞪眼:“喲,親你也親了,摸你也摸了,這會兒就想不認賬了,你想當陳世美啊?”
陳子錕哭喪着臉:“親是親了一下,可你可看我這嘴,跟豬頭似的,摸是摸了,不過啥也沒摸着啊。”
夏小青身高腿長,就有一點不好,胸前平平沒什麼料,這也是她最忌諱的事情,陳子錕哪壺不開提哪壺,自然少不了一頓暴打。
一番纏鬥之後,兩人氣喘吁吁的躺在草叢中,望着夜空中璀璨的星河。
陳子錕的手悄悄伸過去,被夏小青一把打回來:“別動手動腳的,我雖然是江湖兒女,但也不是那種隨便的人,等你明媒正娶之後,我纔是你的人。”
又躺了一會,夏小青一骨碌爬起來:“我得回去了,爹要擔心的。”
陳子錕也只好爬起來,兩人漫步回去,夏小青竟然主動挽了他的手,手挽手走到大雜院門口,依依惜別道:“你啥時候再來啊?”
“有空就來,對了,這兒臨着臭水溝住的不舒服,不如我來租個房子你們搬過去。”陳子錕道。
“好。”夏小青點點頭,兩人又默默站了一會兒,陳子錕才離去。
等陳子錕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夏小青才進了院子,躡手躡腳的進屋,生怕驚動父親,其實夏師傅根本沒睡着,趁着開門時候射進來的月光看到女兒亂蓬蓬的頭髮,又是心酸又是欣慰,女兒終於長大了。
陳子錕回到車廠的時候,車伕們都已經收車睡覺了,只有勤快的王棟樑蹲在院子裡刷車,看到鼻青臉腫的大老闆,頓時驚呼起來:“老闆,這是咋的了?”
寶慶和杏兒聞聲出來,也是大吃一驚,能把陳子錕打成這樣的人可不多啊,肯定是遇到大事了。
“大錕子,誰打的你?咱找他算賬去!”寶慶順手抄起門閂,義憤填膺。
杏兒心細,看到陳子錕脖子上細碎的牙印,趕緊拉住寶慶,白了他一眼:“別多管閒事。”
“哎,這怎麼能是多管閒事呢,我說你這人咋回事啊?”寶慶大怒,不過看到杏兒對自己使的眼色,再看陳子錕尷尬的笑容,模糊明白了什麼,放下門閂摸摸腦袋,不說話了。
“沒事,沒事,睡覺去了。”陳子錕訕笑着進去了。
……
次日,陳子錕委託寶慶在附近租個小三合院,寶慶納悶了:“車廠空房子又不是沒有,咋還租啊?”
陳子錕道:“給夏家父女住的。”
“哪個夏家父女?”寶慶摸不着頭腦,還是杏兒記性好,提點道:“就是那個比男人個頭還高的,在天橋賣藝的姑娘吧。”
“咋給她們家租房啊?”寶慶還傻呼呼的問呢。
“不懂就別瞎咧咧。”杏兒把寶慶拉到一邊,笑着問:“大錕子,啥時候辦喜事?”
陳子錕抓耳撓腮,支支吾吾,杏兒嘻嘻笑着拉着寶慶走了。
“報告!陳長官在這兒麼?”大門口傳來喊聲,陳子錕急忙過去一看,是王德貴到了,一身軍裝挎着盒子炮,精神抖擻的很。
“老王來了,趕緊屋裡坐,那個誰,倒茶。”陳子錕招呼着,王德貴站在門口敬禮道:“長官,大帥有令,召你回營。”
“什麼事?”
“十萬火急的大事,要不然大帥哪能派我來找你啊。”
“麻煩了,我軍裝洗了還沒幹。”陳子錕兩手一攤,王德貴道:“緊急軍務,什麼都幫你預備好了,跟我走便是。”
無奈,只好交代一聲,跟着王德貴出門,衚衕裡停着一輛汽車,兩人上了車,直奔正陽門火車站而去,到了車站沒從正門走,開到貨場門前,守門士兵打開門,汽車一溜煙開進去,只見站臺兩側站滿了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警衛森嚴,已經戒嚴了
汽車停在一節車廂前,全副武裝的士兵上前拉開車門,陳子錕一下車,只聽“刷”的一聲,車廂旁挺立的十餘名衛兵齊刷刷的舉手敬禮,今天警衛連的哥們打扮的和往日都不一樣,嶄新的夏布軍裝,綁腿布鞋,步槍也是擦過的,刺刀鋥亮。
陳子錕上了車,一位副官遞給他一套純毛凡爾丁質地的軍裝,一雙皮靴,一把西洋指揮刀,軍帽也是嶄新的,穿戴停當,副官領着他來到相鄰的專列車廂,吳佩孚今天打扮的很氣派,金色的肩章和領章熠熠生輝,端坐太師椅上,一副大將風範,他身旁坐着一人,肥頭大耳八字鬍,肩章上也是三顆金星。
吳佩孚招手讓陳子錕過來,對身旁的胖上將道:“巡閱使,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陳子錕。”
陳子錕立刻意識到,這位上將乃是直系首領曹錕,立刻上前一步,腳跟一併,敬禮道:“卑職見過巡閱使。”
曹錕上下打量着陳子錕,哈哈大笑:“早就聽說第三師出了個趙子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啊,咦,纔是個少尉,我說子玉,你怎麼不捨得給人家官當啊。”
吳佩孚道:“年輕人,爬得太快可不好。”
曹錕笑道:“我那正缺個副官,要不然把這小子借我用用,我給他少校軍銜。”
吳佩孚道:“我怕巡閱使是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啊。”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周圍一羣將軍也陪着笑,陳子錕順勢站到了吳佩孚身後,微笑着向那些高級軍官點頭致意,態度不卑不亢,軍官們知道這個年輕人即將飛黃騰達,也不敢小覷於他。
吳佩孚收住笑聲,拿出懷錶看了看,罵道:“鬍子就是鬍子,散漫慣了,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曹錕脾氣挺好,笑道:“再等等,等等。”
車廂置於烈日暴曬下,儘管頭頂電扇轉個不停,但一身戎裝的將軍們還是汗流浹背。
又等了幾分鐘,遠處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衆人扭頭看去,只見一隊士兵敲着鼓吹着嗩吶走過來,後面跟着手持青龍刀、方天畫戟的儀仗隊,那喜慶勁兒跟迎親隊伍差不多。
“不倫不類,荒唐。”吳佩孚冷哼道。
“哈哈,來了就好,子玉,咱們去迎接一下,禮數總是要盡到的嘛。”曹錕先起身,吳佩孚也不好託大,兩人帶着一羣軍官下了車。
儀仗隊開到跟前,分列兩旁,一輛汽車駛了過來,兩側踏板上各站了兩個身材魁梧的士兵,胸前一圈黃牛皮的駁殼槍彈匣袋,兩側各懸一把駁殼槍,火紅的綢子迎風飄。
護兵們先跳下車,手按着槍套虎視眈眈,前座的副官跳下車,拉開車門大喝一聲:“大帥駕到!”
只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先鑽了出來,然後恭恭敬敬的將一個穿軍裝的瘦老頭攙扶出來。
曹錕眯縫起眼睛,春風滿面。
吳佩孚卻鄙夷的哼了一聲。
陳子錕在關東當土匪的時候,和官兵打過不少交道,自然知道這老頭正是雄踞東北的霸主,東三省巡閱使張作霖,那個年輕人,恐怕是他的大兒子張學良。
張作霖下了車,看到曹錕和吳佩孚在等自己,立刻做出很驚訝的樣子,張開雙臂走過來:“哎呀,三爺,子玉,讓你們久等了,都是我老張不好,晚上罰酒,罰酒。
曹錕爽朗的大笑:“雨帥,別來無恙啊。”
吳佩孚臉上也露出笑意:“雨帥哪裡話,我們也剛到不久。”
“小六子,見過你兩位伯父。”張作霖一擺手,張學良快步上前,磕頭行禮,慌得曹錕趕緊攙扶:“怎麼這麼大的禮,使不得。”
“哪有什麼使不得的,兩位是我的親大哥,就是他的親大伯,侄子給大伯磕個頭算什麼,哈哈哈。”張作霖堅持要讓兒子磕頭,曹吳二人也只好受了一禮。
陳子錕打量着這位綠林出身的張大帥,他身量不高,只到自己肩膀,體格也不魁梧,反而略有瘦削,臉上更沒有絡腮鬍,而是一張白淨斯文的面龐,留着兩撇同樣斯文的八字鬍,如果不是穿着一身軍裝,說是教書先生也有人信。
但他眼中那股彪悍狠辣和狡黠也是遮掩不住的,面對強勁對手揮灑自如,談笑風生,氣場比曹吳二人加起來都要強,真乃當世梟雄啊。
再看他兒子張學良,個頭勻稱,中等身材,軍裝裁剪的非常合身,肩章顯示他的上校軍銜,大概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原因,身上並無乃父那種綠林氣息,而是散發着一種驕奢跋扈的味道。
“請!”張作霖一擺手。
“請!”曹錕也側身做出有請的手勢。
張作霖當仁不讓,當先上了車,吳佩孚臉上不悅的表情一閃而過,卻被陳子錕捕捉到了。
陳子錕跟着副官幕僚們登了車,吳佩孚下令道:“開車。”
汽笛長鳴,火車慢吞吞的啓動了,忽然臨車傳來亂哄哄的吵鬧聲,吳佩孚皺眉道:“何人喧譁?”
一個軍官推門進來:“大帥,警衛連和奉軍的弟兄們搶位子打起來了。”
吳佩孚道:“子錕,你去處理一下。”
張作霖也道:“小六子,去看看怎麼回事,別讓弟兄們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