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出乎小秦的意料之外,足足有三輛馬車都是皇宮給雪春熙準備的行裝。
爲了掩人耳目,跟隨的御林軍都換了穿着,分明是要假扮鏢師。
不然浩浩蕩蕩一羣人太顯眼了,換作是送鏢的,倒是能說得過去。
小秦仔細打量,御林軍雖說只有二十人,雙腳有力,沒半點虛浮,就是跟在雪春熙身邊的四個丫鬟估計身手都相當厲害,走路都帶風的。
見狀,他不免皺眉。
封應然對雪春熙的掌控也太厲害了,出個門身邊有一隊御林軍還不夠,連帶着安排了四個身手了得的宮女跟着,這是多擔心國師會逃走去?
若是如此,想讓雪春熙繞道去秦家見一見長輩,顯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小秦的打量沒逃過顧青的眼,後者率先上前來笑着打招呼道:“一路快馬加鞭,秦小公子怕是要受不了,我手頭準備了不少藥,要不要勻一點過來?”
聞言,小秦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只知道面前的是御林軍的頭頭,卻不知道是誰:“多謝這位兄臺的慷慨,我沒那麼孱弱。”
“是麼?那是我多管閒事了,還望小公子莫要放在心上。”顧青挑了挑眉,他一番好意,小秦既然不願意接受,也就不多說了。
這些藥都是蔓霜親自準備的,他不過問一問,還真捨不得送給別人用。
小秦心裡覺得這些御林軍是不是看不起自己,面色越發沉了下去,催促道:“時辰不早了,可否知會國師大人這就出發?”
“不着急,”顧青笑笑,小秦滿臉狐疑,這都準備好了,爲何還不走?
秦大伯帶着他先上了後面的馬車,低聲答道:“皇上來爲侄女兒送行,我們等上一會再出發。”
“都要出京了,還親自來送,生怕人不見了嗎?”小秦嘀嘀咕咕地抱怨,覺得封應然簡直把雪春熙看得太緊了,哪個姑娘受得了這樣盯着,雪春熙還真可憐,就算厭惡也不能表現在臉上,得事事順着皇帝。
秦大伯拍了下他的腦袋,小秦這才閉上嘴巴,撩起簾子往外瞧了瞧,許久後才見封應然下了馬車,一隻雪白的小手隔着簾子跟封應然的大手交握在一起,顯得依依不捨。
封應然輕輕拍了拍雪春熙的手背,垂眸道:“該出發了,我在這裡等着你回來。”
“嗯,”雖說是雪春熙決定要去拜祭生父,只是跟封應然分開依舊有些悶悶不樂,還沒離開,就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一切準備就緒,她也不好在這個節骨眼上後悔,對封應然點點頭,狠心放下簾子沒再看他,免得真想留下。
封應然看了顧青一眼,後者笑道:“皇上放心,兄弟們一定小心護着國師,讓她全須全尾回來的。”
“有勞了,”封應然退後一步,看着顧青騎上馬吆喝一聲,車隊慢慢啓程了。
雪春熙坐在馬車裡沒感覺到丁點的顛簸,就知道封應然的用心良苦,頓時紅了眼圈,終究忍不住扯開簾子往外望。
封應然看着她眼紅紅的,抿着脣沒上前,直到馬車在大路上漸漸看不見了,身後的太監總管這才催促他回宮。
“秦家查得如何了?”
顧青離開,查探的事就交給了太監總管。後者被問了,低着頭小心翼翼地答道:“回皇上,暫時沒查出任何不妥的地方來。”
顧青已經命人查探了一遍,封應然依舊不放心,派人把旁支、主子的妻妾家族都查探一遍。
這人數多了,年代久遠的,就得多費些時日。
太監總管接受此事,又是高興又是苦惱。
短時間內查清楚,那是不可能的。然而沒查明白,國師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他就算有兩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思前想後,太監總管只得下死命令,讓底下人動作快些,別遺漏任何一點不妥的地方。
不然死的,就不是一兩個人的事了。
“繼續查着,再讓人盯着秦家。”若是有什麼意圖,總歸會露出狐狸尾巴來。
太監總管見封應然不放心,卻依舊讓雪春熙離開京中,甚是不解:“若是國師大人留在宮裡,怕是更安全一些。”
何止安全,皇宮如今守得跟鐵桶一樣,一隻鳥都飛不進來,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
封應然扯了扯嘴角,看向早已看不見馬車的大道:“不然她去,心裡總會有遺憾。有遺憾,那就會一直惦記着。”
倒不如讓雪春熙出門去一趟,心願已了,自然會放下一切,心裡只餘下他一人在。
再說,小別勝新婚。
他們認識後幾乎沒有分開的時候,偶爾離開,也能讓雪春熙更牽掛自己,他在雪春熙心裡面的分量只會越來越重。
每天惦記着,封應然的身影會在雪春熙的心裡慢慢填滿,最後沒有半點縫隙留給其他任何人。
這是他想要的,何樂而不爲?
太監總管看見封應然脣邊的笑意,已經閃爍的異瞳,沒再敢多問,慢慢低下頭。
有些事還是不要刨根問底,知道的太清楚爲好。
皇上看重國師,又準備立她爲後,那麼雪春熙以後就是皇宮裡除了封應然之外最尊貴的主子,作爲奴才,小心伺候着就是了。
至於其他的,何必知道?
雪春熙直到宮門都看不見了,這才放下簾子,神色有些黯然。
身邊四個宮女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勸道:“國師大人用些膳食,這邊歇一歇?一大早起來,該是累了。”
聞言,雪春熙擺擺手道:“我不餓,先睡一會。交代顧將軍,快馬加鞭,儘快趕去雪城。”
馬車不顛簸,走得快些也沒影響,她剛出門,已經歸心似箭,自然是不願意把時間都耽擱在路上的。
顧青聽說後,心下滿意。
就知道皇上選的姑娘家,都不會是嬌滴滴又任性的弱女子,雪春熙這話正合乎他的心思。
顧青就想着快馬加鞭,又怕讓雪春熙難受才縮手縮腳的。
如今雪春熙發話了,他擡手打了個手勢,身邊的御林軍揚起馬鞭,加快了腳程。
雪春熙在馬車裡很快皺着眉頭睡着了,想着在夢裡見一見封應然。
後頭跟着的秦家父子可就苦了,卻是有苦說不出。
小秦顛得臉色都白了,他們的馬車再好,當然是比不上封應然特地讓工匠改過的,他扶着車門虛弱地道:“父親還好嗎?這麼顛下去,沒到雪城,人就得散架了。”
秦大伯的面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卻嘆氣道:“沒聽侄女兒剛纔讓宮女發話,要加快腳程趕到雪城去,你多忍耐些。連侄女兒都沒喊苦,你一個大男兒若是受不住,傳出去要被人笑話的。”
小秦捏着拳頭,臉色更白了。
想到雪春熙如今在馬車再好,肯定也會顛簸。卻吩咐御林軍快馬加鞭,只怕不是她的意思,而是顧青擅自做主。
不過是讓宮女裝出雪春熙吩咐的模樣,沒見雪春熙根本就沒露面嗎?
小秦越想越是如此,覺得封應然表面待雪春熙不錯,實際上一點都不體貼。
一個姑娘家再厲害,也是身子孱弱,這麼顛簸連他一個大男子都要受不住,更何況是雪春熙?
“也不知道國師如何了,會不會難受?讓顧將軍慢一點,不知道能不能聽進去。”他小聲嘀咕着,對雪春熙頗爲心疼。
小小年紀在雪家也沒受到重視,聽說排行第七,在末尾上,只怕沒少受揉搓。
好不容易下山了,熬到其他姊妹都死了,當上了國師,又得被封應然捏在手心裡。
小秦替雪春熙覺得不值,要是小時候早早回到秦家,日子不知道要多好過。
如今像是家裡的妹妹們,一個個天真爛漫,正在閨閣裡笑嘻嘻等着出嫁,哪裡會像雪春熙連出個宮門都要封應然允許。
這次離京回來後,恐怕封應然不會再讓她輕易離開的。
思及此,小秦蹙眉道:“父親,國師大人在京裡過得如此艱難,等去了雪城,要不要勸勸她?”
勸雪春熙回秦家去,如果她堅持,又悄悄記上了族譜,就是封應然也不敢反對。
畢竟世人重孝,封應然再厲害,跟百姓對着幹怕是不會有什麼好名聲。
至於秦家一介商賈,或許要受封應然的揉搓,但是身爲家族,不就是爲了護着族人的?
雪家的能耐也厲害,雪春熙一出手,就是封應然也拿她沒辦法。
有她在,秦家亦能無憂。
小秦想到這裡,忍不住擡頭:“父親以爲如何?”
秦大伯沉默了一會,這才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到時候再問一問侄女兒的意思。”
有他贊同,小秦臉上這纔有了點笑容。
小秦暗暗琢磨,要如何說服雪春熙跟他們回秦家去?
沒等他琢磨出來,馬車顛得更厲害,馬鞭的聲音不斷,駿馬嘶鳴着跑得更快了。
小秦頓時臉色白裡透着青,要說服雪春熙,也等他們到了雪城才行!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他以爲車隊要停下來休息,誰知道顧青派人過來告知:“這附近沒有小鎮,村莊離着三十里路遠,露宿不安全,倒不如趕往下一個城鎮。”
顧青派人過來,顯然不是詢問秦家父子的意思,早就已經決定好,只是告訴他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