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爲國師掌廚的御廚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卻又不安地上前道:“總管,莫非國師對小的手藝不歡喜,這才換了廚子?”
他剛把話說出口,後背已經冷汗連連。
要是自己做得不好,惹來國師厭棄,在御廚房也是混到頭了。
誰知太監總管依舊笑眯眯的,搖頭道:“非也非也,只是皇上如今搬到高塔上方便跟國師請教。一桌菜勞煩兩位師傅做,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些衝撞。而且國師喜歡點心,這便讓宮師傅負責做菜,點心就交給你了。”
那人原本心灰意冷,聽到最後臉上帶着喜色,搓着手道:“國師能喜歡小的做得點心,那是小的榮幸。”
“那是,小心伺候着,都打醒十二分精神,莫要以爲國師住在高塔上甚少下來就敢怠慢了。”太監總管臨走前不忘敲到兩人,免得他們動了什麼小心思。
要是雪春熙不滿意,封應然必定不痛快,太監總管可不想觸這個黴頭。
兩位御廚連連應下,他們算是明白了,新君對國師十分看重。
能讓國師滿意,升官發財是沒跑的。要是國師不滿意,他們估計要看不見明天的朝陽了。
太監總管看着兩人琢磨着什麼新菜式,一個比一個賣力,這才滿意地走了。
高塔上的雪春熙感覺御廚的手藝是一頓比一頓好,菜式還不帶重樣的,加上封應然吃得痛快,她也跟着吃了不少,感覺不到幾天彷彿胖了一圈。
她在寢室裡來來回回地走動,忍不住輕輕嘆氣。
“這是有什麼煩心事,竟然讓國師嘆氣了?”
封應然站在門口,顯然因爲不好踏進閨房而沒有進來。
雪春熙聽得臉頰一紅,搖頭道:“皇上,沒什麼煩心事。”
若果起初她住到高塔上,一個人孤零零的,身邊也沒活潑又愛說話的蔓霜在,難免有些寂寞。
等封應然也搬上來後,雪春熙就絲毫沒感覺度日如年了。
封應然果真說到做到,大臣想要上奏摺子,那就自己爬上高塔來。
春望就等在石階在盡頭,雙手恭敬地接過大臣手裡的摺子。
身後的白衣婢女捧着茶壺和杯子,誰也沒上前攙扶累得快趴下的大臣,只給他們喝上一杯熱茶,就客客氣氣把人請下去。
若是八百里加急的奏摺,就是由御林軍或是顧青送上來,倒也沒誤事。
年輕大臣尚可,他們就算臉色鐵青,雙腿打顫,好歹手腳並用也爬上來了。
武將就沒這個煩惱,只是先帝重文輕武,能上品級的武將沒幾個,上塔的時候輕輕鬆鬆的,沒什麼事也不上來。
如今盜匪剿滅得差不多了,都是封應然親手清理的,武將對他素來佩服,自然是有事說事,無事就操練底下的士兵,一個個精神頭不錯,以後就算突然拉出去上戰場也不至於丟人。
封應然雖說也沒輕視文臣,卻比以往更重視武將,讓後者是心花怒放,終於有出頭的機會了,自然是卯着勁表現。
文臣就苦不堪言了,他們就擅長嘴皮子和筆桿子。尤其御史,就是盯着皇帝不放的。
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御史就得跳出來引經據典,然後讓皇帝自省。
皇帝改過自新,那是皆大歡喜。
要是一錯再錯,御史領着一干文臣就在朝堂上口沫橫飛,說什麼都要據理力爭,讓皇帝回頭是岸。
對皇帝決定要搬上高塔,御史當然認爲不符合規矩。
一個個上了無數的摺子,擡奏摺的太監從兩個變成四個,最後還得添了四個御林軍這才扛得完。
封應然是不耐煩看了,直接就搬上高塔,壓根就不管羣臣發對。
文臣是炸了鍋,誓要讓新君明白,國師再怎麼有才能,那也是年輕女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不符合規矩。
只是封應然卻扔出了一個旨意,上奏摺標明不滿,當然可以,但是要自己用雙腿登塔後送上來,他纔會批閱。
別人幫忙帶上來,那不算數,他會直接從高塔的窗口扔下去。
這就苦了那些年邁的老臣,有幾個硬氣的,愣是要自己登塔。
一個走到半路,險些從高處摔斷腿,驚出一身汗來。
一個好歹爬了大半的石階,勝利在望了,誰知道直接累得暈了過去。
一個就快到了,體力不濟,喘得厲害,臉色跟白紙一樣。要不是春望看着不對勁趕緊讓御林軍把御醫擡上來診治,這老臣就得死在石階上了。
有這幾個老臣打頭,其他人是不敢再試了。
若非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也是不敢再洋洋灑灑寫上十幾頁的奏摺呈上去。
就是想,他們也爬不上高塔,只能望塔興嘆了。
雪春熙站在春望身後張望,看着幾個老臣簡直是拼了命要爬上來,嚇了一大跳。
好在有他們在,後來也沒幾個文臣再嘗試,封應然算是耳根清淨了許多。
見狀,她有些哭笑不得。
雖說封應然是打算整治這些文臣,以前先帝重文輕武,把這些文臣都寵壞了。
以爲自己學問高了不得,張口就是皇帝祖輩的訓誡和規矩,愣是要讓帝王按照他們想的去辦。
先帝大多順着他們,養出好幾個固執的老臣來。
如今還想用同樣的方法約束新君,卻是踢到了石板,疼得不輕。
就不知道這些老臣是真的反省了,還是覺得封應然一錯再錯,如今依舊在痛心疾首?
雪春熙好笑,實在不明白這些老臣的想法。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對他們十分禮遇,以前舒服慣了,就以爲能繼續下去。
沒料到封應然可沒先帝好說話,總算是蔫了。
要是過陣子封應然回去後,這些老臣還倚老賣老,他又該怎麼整治纔好?
雪春熙託着下巴,忍不住問出口。
封應然抿了一口熱茶,笑着道:“誰說真要下塔了,國師在哪裡,朕就在哪裡。”
這話說得雪春熙臉頰滾燙,不好意思地道:“皇上說得什麼話,總不能一直住在高塔上。想必不久之後,就得擴充後宮,爲皇家開枝散葉了。”
那時候封應然說什麼都得回去寢宮住着,總不能侍寢的時候讓人把嬪妃擡上來。
光是想想,雪春熙就有些難過了。
是啊,封應然遲早要三千佳麗在後宮,她不該繼續執着下去的。
只是想到要割捨掉,就像是拿着一把尖刀把心切開,還沒動手就已經有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耳邊忽然響起封應然低沉的聲音:“朕什麼時候說要擴充後宮?”
雪春熙低着頭,聲音很輕:“這是遲早的事,皇上的後宮總不能一直空着。”
“先帝驟然離去,留下一堆爛攤子起碼要收拾好幾年。國庫空虛,哪能任意揮霍?填充後宮這種事不必着急,莫不是誰在國師面前胡言亂語了?”封應然說罷,目光在一旁的春望等人身上掠過。
白衣婢女噗通一聲全部跪下,面色惶然,也不敢喊冤,只是顫抖着匍匐在地。
雪春熙一怔,連忙擺手道:“不,不是有人在我跟前提起,只是四姐姐曾說過,帝王身邊不可能沒有皇后和嬪妃,不然是要後繼無人的。”
封應然聽了,好笑道:“四姑娘又是從藏書閣裡找到的閒雜書看見的吧?野史之類的,看着打發時間無妨,卻不能當真。”
聽罷,雪春熙愣了愣,莫非雪幼翠真是看的野史,事實並非如此?
她滿腹狐疑,只是在靈犀山上生活,甚少知道外頭的事,自然也分辨不出真假來。
封應然示意春望去拿期盼,看着雪春熙笑道:“正好空閒,不如跟國師對弈一盤?”
雪春熙最近被他手把手指點,棋藝大有長進。
尤其封應然從皇宮的藏書閣送來不少棋譜,她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手癢想要試一試,自然願意有人跟自己對弈。
每天來上幾盤,雪春熙試了背下的幾個棋譜,稍作修改,使得趁手,能跟封應然對上半個時辰才輸掉。
她摩拳擦掌,想着今天只怕能再扛上一刻鐘,誰知道顧青匆匆趕來,對封應然欲言又止。
知道必然有緊要事,不然顧青不會臉色如此差勁,雪春熙連忙起身道:“皇上若是忙,只等明天再完成這一盤便好。”
“不必明天,朕去去就回。”封應然神色平常,對她點點頭,便跟着顧青下塔了。
雪春熙皺眉,顧青如此慌張,莫非出什麼大事了?
她想要卜卦,只是手邊沒有竹籤,又有封應然曾叮囑過,自己要習慣別事事占卜,壞了身子骨,便忍了下來,卻是心裡惶惶然,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顧青跟在封應然身後,直到下塔了,打發御林軍遠遠跟着,聽不見兩人說話,這才輕聲開口道:“皇上,六姑娘不肯進藥,御醫勸不住,又請了蔓霜過去,依舊沒法勸得動。御醫說了,若是這兩天六姑娘還硬撐着不喝藥,只怕身子骨要熬不住的。”
封應然一聽,並沒有轉身,擡頭看着梅樹枝椏上的花骨朵正含苞待放。
國師塔附近原本空空蕩蕩的,就是防止有人躲在樹上,又或是從枝椏爬上塔去。
如今御林軍巡邏比起以往更加頻密,封應然不喜高塔往下看着光禿禿的,就命人種了一大片的梅樹。
果真梅樹盛開的時候粉色一片,美不勝收,雪春熙站在窗前眺望也是連連驚歎,高興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