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姬國國都,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姬刈一手揮落了一桌子的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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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藥上前,扶住他, 溫聲問道, “陛下, 怎麼了?”
姬刈的目光陰沉, 涼悠悠地在芍藥的面上掃過, “還不因爲你派出去的偶人,害朕失了曲箐城。”
芍藥的眼底劃過一抹厭惡,但是她的臉上依舊帶着笑容, 她緩緩晃動姬刈的手臂,趴在他的身上對他說, “陛下不要心急, 失去的城池我們隨時可以奪回來, 但是要是楚家軍和棲桐不除,陛下就一日不得安寧。現在, 無疑是最好的時機,如果讓他們班師回朝,那我們想動就動不了啦。”
姬刈捏緊了拳,半眯着眼睛,“朕是皇帝, 還動不得他棲桐?”
芍藥低頭笑了一下, “歧離淵大勢已去, 棲桐現在沒有依仗, 但是等他打完這一仗可就不一樣了。”她的眼波流轉, 漾開了一抹異光,“陛下, 那時候,他最大的依仗會是民心。哪怕是陛下,都不能和民心對抗吶。”
姬刈的目光愈沉,最後冷冷地扯動了一下嘴角。下一刻,他將芍藥的下巴擡起來,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殿春,可他是你師兄。朕記得,你和你師兄關係很好……”
芍藥在聽見“殿春”兩個字的時候眼底寒光一閃,不過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她一下子抱住了姬刈的腰,嬌聲道,“可我現在是陛下的人啊,理當爲陛下分憂。”
姬刈的目光閃了一下。明明眼前的景象是他內心期盼以久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心中只留下一陣令人慌張的失落,就是眼前的“殿春”都讓他覺得十分不真實。應該是他多慮了吧,姬刈抱緊了芍藥,緊緊抱住,然後閉上了眼睛,“好,朕信你。”
芍藥冷冷看着姬刈,又將綁在腰上的鱗粉香囊抖了抖。同時,空氣中又瀰漫開了一股奇異的香味,姬刈緊皺的眉頭不由自主地鬆開了。
空蕩蕩的大殿上只能見到兩個相擁的人,遠遠看過去,畫面無比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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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城的城門緊閉,高高的城牆上佇立着一個紫衣女子。女子死死盯着巖城之外的大道,幾個時辰一動不動,彷彿一個雕像一般。
等看見遠處的天際出現了一隊黑影之後,她緊繃的雙肩一泄,鬆了一口氣。
殿春一眼就認出了站在城牆之上的那個人——比以前更瘦了,是凝雪。
凝雪立馬下令讓將士們把城門打開。一走到歧離淵的面前,她就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高聲道,“求國師想辦法救救棲桐吧!”在跪下之前,她的目光飛快地將歧離淵身後的妖軍一掃,所有場景盡收眼底,這也讓她的底氣稍稍足了一點,因爲歧離淵一看就是來救人的。
歧離淵垂眼看了她一眼,“起來,進城再說。”
“謝謝國師。”凝雪拍拍自己的裙襬,不卑不亢地起身。不得不說,殿春一直都挺欣賞她的姿態的。
走進了城內之後,殿春忍不住問了她一個問題,“源城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殿春看見凝雪僵了一下。過了一會,她纔回答,“在巖城西邊,暫時無憂。”
她忽然停下了步子,轉過頭,衝殿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是想要詢問趙敏惜情況的話,那就要好好擔心擔心了。”
殿春不喜歡她陰陽怪氣的語氣,忍不住皺眉,“你什麼意思?”
凝雪冷笑了一下,“要不是她自作聰明,棲桐哪裡會落到如今的險境。”
歧離淵沒有想到棲桐的出事還和趙敏惜有關,表情也嚴肅了一點,“怎麼回事?”
凝雪擡眼,看着歧離淵,“趙敏惜不知道爲什麼,於五日之前擅自帶兵出城,被姜軍抓獲。姜軍遞信,叫棲桐帶人去純巖山救人。如此明顯一個陷阱,但是棲桐還是想都不像就去了。”凝雪眼眶微微發紅,她說完之後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將自己的情緒壓了下去,”我們還是去府裡談吧。”
這個時候,一個士兵打扮的人大步跑到幾人面前,“國師跟我來,楚將軍有請。”
凝雪自嘲地笑了笑,“你們跟他走吧,楚齡抒應該也等你們許久了。我就不去了。”說完,她自己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背挺得筆直,但是殿春看着她單薄的背影,只感受到了落寞。
士兵說,“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歧離淵點頭,“走吧。”
一行人帶着妖軍一起來到了巖城的將軍府。楚齡抒早早在前廳等着了,看見歧離淵走進來,他急忙迎出來。在看見歧離淵身後跟着的一羣妖怪之後,他的愣了愣,“這是……?”
歧離淵回答,“軍隊。”
楚齡抒頓了頓,笑了起來,“那太好了!本來我還在想要怎麼攻入純巖山,現在看來不需要了。直接強攻!”說完之後,他看着歧離淵,“國師沒有問題吧。”
歧離淵笑了笑,“沒有問題。都聽姜軍吩咐。”
楚齡抒點點頭,“那事不宜遲?”
歧離淵:“現在出發就好。”
殿春、緣氳和半擅都沒有意見,不過殿春發現自己怎麼都忘不了凝雪的那個落寞的背影。
純巖山是一座貧瘠的岩石山,想要如山首先要經過一個相對而立的石壁狹縫。縫隙最窄處只能通過一人。但是在兩面石壁之上卻可以埋伏軍隊,這就是楚齡抒爲什麼一直按兵不發的原因。
楚齡抒指着巍峨的石壁,表情凝重地和歧離淵說,“在山下我們根本不知道上面有沒有埋伏,要是在上面往下射箭,恐怕我們走不了幾步。”
歧離淵點點頭,“我可以解決。半擅。”
半擅點頭,忽然化成了一隻白頭翁,像是一道流矢一般直直衝上天際。隨着那道黑色的影子,妖軍中的所有飛禽都向天上飛去。飛禽們數量衆多,遮天蔽日,如同一片七彩的雲朵一般在天空上快速掠過。
楚齡抒震撼地半張着嘴,不自覺地喃喃道,“這是傳說中的百妖軍嗎?”
歧離淵擡眉,“將軍知道?”
楚齡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就只是聽說而已。家裡的長輩說,我們楚家虛擔了姬國大將軍一職,實際上幫君王打天下的軍隊壓根就不是楚家軍,最厲害的姜軍也不是男人。是一個巫族的女人。不過這件事應該算是秘辛,要不是真的見到了百妖軍,我這輩子都不會說出來的。”
說着他又搖着頭嘆了一口氣,“不過可惜了,兔死狗烹,真正鞠躬偉業的人連被人知道的機會都沒有。”
歧離淵的嘴脣動了動,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不一會,那片飛禽的雲彩就飛了回來。半擅化成少年模樣,兩腳落地。他上前兩步,走到歧離淵的面前,“妖主,石壁上面沒有人。”
楚齡抒驚訝,“沒有埋伏!?”
半擅看了他一眼,說,“不是沒有埋伏,是沒有人。”
歧離淵眯了眯眼睛,“那上面都是些什麼?”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用顧及楚將軍,你直接說。”
半擅這纔開口,“石壁上的都是偶人。”
楚齡抒皺眉,“偶人是什麼?”
歧離淵的目光一暗,“一種機械人。”
殿春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難道姜國人也會製作偶人嗎?”
歧離淵冷笑了一聲,“他們可不會,只有羅姓匠人會做偶人。”他嘆了一口氣,從守陵鎮回到都城之後在他身上發生的那一件件事情在這一刻終於被一根線串聯在了一起,“我說呢。原來那個時候就有逃生的人找到了姬刈啊。”
殿春的心咯噔一跳。她忽然想到了姬奇巧當時的志向。心中浮起了一個猜測。不過在這個時候,她不知道是應該希望這個猜測成真,還是落空了。
楚齡抒沉默了片刻,又問道,“那現在石壁上還又埋伏嗎?”
半擅回答,“沒有了,都被我們處理乾淨了。”
“驚動了敵軍嗎?”
半擅勾了勾嘴角,“沒有,最先殺的就是斥候。”
楚齡抒大喜,“那我們現在就入山,打他們個措不及防!”
歧離淵看了半擅一眼,半擅立馬會意,點頭,“我這就讓妖去前面探路。”
想來不會有人能想到,山間飛過的一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鳥會是探查敵情的偵察兵吧。楚齡抒的信心大增,眼中燃起了兇兇戰意,“我們這就把棲桐給救回來!”
安排好了之後,一隻小麻雀慢慢扇動自己的翅膀,從狹縫之間飛了進去,很快就化成了一個棕色的小點,再過了一會就看不見了。
剩下的人也在其後進入狹縫。因爲要打姜軍個措手不及,所以說有的人都放輕了動作,途中沒有人說話。
在通過石縫的一半路程的時候,麻雀飛了回來。它停在半擅的肩膀上,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再由半擅傳遞給歧離淵。
“裡面沒有偶人了,都是士兵,看見了棲桐和趙敏惜,他們兩個人狀態不是很好,但是還活着。對方帶兵的是一個女人。”
楚齡抒:“女人?”
歧離淵擡眉,“很可能是熟人,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