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東宮
李榕悅彎下身子正要往密道里鑽,忽然聽到牀上本來已經沒有脈搏的人竟然在咳嗽,一時駭然的不知所措,只能呆呆杵在原地。周圍的濃煙大火彷彿都消失了,此時李榕悅的眼中只剩下面前拼命咳嗽的人。只見那人咳着咳着便睜開了眼睛,繼而還揉着眼睛坐了起來。李榕悅驚訝的看着他,發現他也向自己看了過來,那目光中絲毫沒有慌張迷惑,甚至略帶驚喜。不等李榕悅說話,他倒先擺擺手說了聲“嗨”,然後翻身下牀。
百里驥發現自己能動了簡直欣喜若狂,不過他還沒忘記自己身處火海,現在先逃出去纔是正經。見李榕悅一副驚恐的樣子,他好心地想過去安慰一下,告訴他自己確實沒死。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比貞子還不如:一身淺米色的外衫被火光映的如同白衣,還濺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髮帶早不知何時掉落,一頭烏髮只披散在肩頭;臉色蒼白,嘴脣青紫,最要命的是脣角鼻下還帶着已經變成暗黑色的血痕。這個形象深深烙進了少年李榕悅的腦海中,以致於後來大家公認百里驥穿白衣時最風流儒雅俊美無儔,惟獨他看了覺得渾身發冷。
話說李榕悅看着他這樣走過來,心裡別提多害怕了,眼見他腳下不穩一個趔趄,下意識就伸手扶了一下。觸及那冰冷的手,李榕悅的理智徹底崩潰了。他跌坐在地上,手腳並用的向後挪,顫抖着的聲音喃喃說道:“你別過來……冤有頭債有主……殺你的定是那沈雨雁,你……你可要認清楚啊……”
百里驥哭笑不得地看着李榕悅,大步上前抓住他的肩,還沒等開口解釋就見李榕悅抱着頭叫道:“不要!不要抓我!詐屍啊!詐……”氣極的百里驥一把捂住他的嘴,狠狠說道:“再叫我就吸乾你的血!”豈料這句玩笑話竟出奇的有效,李榕悅果然渾身僵硬的閉上了嘴。百里驥皺着眉頭緊緊盯住他的眼睛說:“你看清楚,周圍都是火,有人想殺死我們你知不知道?我沒有死,剛纔那只是中了一種毒的症狀,不是什麼詐屍!不過如果再不逃,我們就真的要成燒死鬼了!”
ωωω▪ ttκá n▪ ¢O
李榕悅呆了呆,忽然反應過來,從地上一躍而起,拉住百里驥道:“你說的對,我們快走。”說完就要往牀下鑽。百里驥一把拉住他問道:“除了這裡,你宮中還有沒有別的密道?” 李榕悅瞟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這個密道不能走?”
環顧了一下週圍的火勢,百里驥實在不情願和他蘑菇下去,偏偏這個孩子又十分難纏,只得急急說道:“我無意間聽到了皇后和她師兄的對話,他們似乎知道是我解了你的毒所以才加害於我。那天你室中只有我們三人,如果那個叫晨曦的是你足以信任的心腹,外面又沒有高手監視,那麼請你解釋一下他們是如何發現我的?”
李榕悅沉吟了一下反問道:“那你怎知現在他們沒在監視我們?”
“我確實不知道”,百里驥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雖然不知他們是怎麼對付你的,但我在他們眼中已經是一具屍體了,這裡到處是火,我實在不知道他們爲何要冒着被烤熟的危險來看‘焚屍’!況且太子殿下剛纔叫‘詐屍’叫的那麼大聲,如果有人早就被你招來了。還是太子殿下認爲東宮失火這麼大的事,他們還會站在周圍老老實實等人抓!”
李榕悅被他搶白的面上微窘,但心中竟也生不起氣來,只紅着臉站在那裡,小聲說道:“這裡確實還有另一條密道,母后在世時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所以我也沒走過,不知通往何處。”百里驥卻是沒有那般好耐性了,他實在難以理解四周的火都要燒到身上了,李榕悅竟然還能低聲細氣地裝文靜。他忍住怒氣幾乎是咬着牙問道:“密道的入口在哪裡?” “在隔壁的衣櫥裡。” 李榕悅低聲答道。
“什麼!”百里驥失聲叫了出口:“你有沒有搞錯!早幹什麼了你!”當下也不管李榕悅的反應,隔着火牆迅速估量了一下到門口的距離,一面從身旁桌上將茶壺抓了過來,所幸裡面裝滿了水,百里驥將半壺水兜頭照李榕悅臉上潑去,不等李榕悅罵回手將自己的臉也澆溼了,又從牀上拽過一牀被子,一把拉了李榕悅用被子裹住兩人身子道:“我數三下,我們衝出去!掩好口鼻,小心別吸入了煙氣。” 李榕悅從小發號施令慣了,此時卻也被百里驥的氣勢所懾,直覺地點點頭,百里驥一聲令下兩人同時衝入火中。
也許是有身邊這人在,李榕悅並未感到多麼的害怕,幾十米的距離一口氣就衝了過去。百里驥踢開門,帶着李榕悅衝出了內室,此刻東宮中已經是一片火海,隱約可以聽到外面的嘈雜之聲。木質的門窗見火就着,門閂鎖頭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兩人輕易的就找到了那個衣櫥。說來也怪,周圍的物件都不同程度的燃燒起來,惟有那衣櫥還未沾火。百里驥將已經燒出洞的被子丟開,將李榕悅衣襟上的小火苗打滅,拉他一起鑽進了衣櫥,回手將木門合攏。
李榕悅向那衣櫥壁上摸了一陣,身下的格板忽然一翻,兩人掉進了密道之中。
百里驥摔的滿眼金星渾身生疼,不由向李榕悅啐道:“你怎麼也不先知會我一聲?好歹也讓我做個準備啊!”說着從懷裡拿出夜明珠,密道內頓時光亮起來,只見李榕悅揉着腳踝道:“我哪裡知道是這樣子的!我還沒準備呢怎麼可能提前告訴你!”
百里驥想起他也是頭一次用這密道便不再言語,只細細觀察着密道的情況。這密道較李榕悅牀下的那條明顯窄了不少,四壁也凹凸不平,以他的身量尚只能弓着腰站起來。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端的盡頭,密道向另一端蔓延,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處。
百里驥站起來拍拍衣服衝李榕悅道:“我們走吧。”誰知李榕悅剛站起來就“哎呀”一聲坐回了地上,癟着嘴道:“我的腳扭了。”百里驥哀嘆一聲,蹲到李榕悅面前說:“你這孩子可真麻煩!扭了哪裡?讓我看看……” 李榕悅指了指右腳,百里驥挽起他的褲腳,伸手輕輕按了按,引得他一陣j□j。百里驥一面替他揉着,一面想心事,忽聽李榕悅低低地說道:“算上這次,你是第二回救了我。”
“是啊”,百里驥隨口答道:“似乎我每次遇上你都這麼危急。”
“你到底爲什麼救我?”
“我也不知道,其實哪有什麼原因,救了就是救了。”
“救了就是救了……呵呵,你真特別!”
“是麼?”
“是啊,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樣的!你知道嗎,那次你給我解毒時……啊!” 百里驥忽然發力,李榕悅吃痛地叫起來:“你幹什麼!”
百里驥拍了拍手道:“站起來試試。”
李榕悅依言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發現腳踝竟然不疼了。他驚訝的擡起頭,見百里驥向他伸出手道:“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辦,我們快走吧。”
將自己的手放到他手中,李榕悅驀然發現他的手已經恢復了溫暖,就像記憶中第一次觸及時一樣。
兩個人牽着手,小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曲折的迷宮中。他們都不知道,此刻,在他們頭頂上的東宮轟然崩塌,巍峨的宮殿瞬間化作一堆熾熱的瓦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