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閣部若是命太初你北伐,又如何替東林板回局面。這幾月一來,東林已經被馬閣老逼得山窮水盡了,急需一場大捷啊!”傅山突然說。
這個傅青主說話一向尖刻,在孫元面前也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所思所想:“東林此敗,敗在他們自身。他們以爲自己乃是正人君子,自我膨脹得厲害,以爲整個天下都在他們的嘴皮子底下,其實也就是一羣自大的書生而已。”
“無論是二十年前敗在閹黨手裡,還是進次輸在馬瑤草和阮圓海之手,說到底就是手頭沒有實在的力量-。”這力量說穿了就是軍隊、警察、特務這種暴力機關。
槍桿子裡才能出政權,福、潞之爭已經充分說明這一點。
東林諸人雖然位高權重,可除了手頭沒兵之外,仔細一想,其實他們在弘光朝確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功績,在皇帝心目中自然沒有分量。
於是,作爲東林碩果僅存的史可法在明清和議破裂之後,決定獨自發動北伐,爲東林製造聲勢,以圖挽救東林黨這個團體的政治生命。
當然,在他看來,孫元作爲馬黨外圍的第一號人物,在北伐一事上肯定會跟自己唱反調的。這一點,從他前番調黃得功爲高傑輔翼遭到拒絕一事上可以看出來。
所以,史可法決定單幹。
傅山又看了孫元一眼:“太初好象對高傑出兵經略中原很着急啊!其實,依屬下看來,史閣部要主動北伐也是無妨,此次進兵河南高傑必定無功而返。”
聽到他問,孫元面帶苦笑。作爲一個先知先覺的現代人,他自然知道高傑會死在這次戰役之中。問題是,他又不能對傅山明言。
黃佑卻不以爲然:“青主這話某不認同,如今闖賊敗於建奴之手,主力被壓縮在關中。兩軍正在鏖戰,如今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現在的河南異常空虛,闖賊沒有多少兵馬。高傑出兵,傳檄可定。”
傅山又問黃佑:“黃兄,你說關中戰事最後結果如何,闖賊在京畿敗成那樣,李自成能夠守住西安和潼關嗎?如何可以,他又怎麼會被建奴從北京趕到陝西,丟掉河北、山西大片土地。”
黃佑一陣無語,當初他和盧象升在南方和農民軍可是打過交代的,闖軍爛成什麼樣子自然清楚。而建奴的戰鬥力也就比寧鄉軍弱上一點點,真論起剽勇程度和單兵作戰能力,甚至還強過寧鄉軍。揚州鎮軍之強,強在軍紀和新式戰法新式武器。
如果不出以外,建奴打闖軍,只可能用“摧枯拉朽”四字來形容。
傅山接着道:“正如太初以前所分析的那樣,建奴拿下陝西之後,必然會尾隨闖賊潰軍進入河南,到時候河南境內又是賊軍又是建奴舉國之兵,我不認爲就憑區區高傑一部就能抵擋住闖賊和建奴主力。真要經略河南經略中原,我大明朝應該發四鎮主力沿徐州、歸德一線直取開封,而湖廣的左良玉則從襄陽至南陽,佔領豫西,兩路並進纔是穩妥之策。我們的敵人是闖軍全部,建奴八旗主力,這已經是國戰了。”
“國戰當用盡全力,可史閣部卻只提一支偏師就欲於八旗主力,闖賊全部睜鋒,失敗乃是必然。”
“如果敗了,是不是有要調其他軍鎮的兵馬補上去,這不是變成添油戰術了?”傅山大大地不屑:“依我看來,這個史閣部在打仗上面簡直就是門外漢嗎?”
傅山:“好,咱們再假設一下。就算陝西那邊李自成守住西安和潼關,和建奴焦着。可咱們別忘了,在開封北面黃河邊上還駐有一支建奴軍隊呢,這就爲河南局勢平添了一分變數。”
他指了指地圖,道:“誰也不敢保證建奴就不會過黃河,介入河南戰事。”
“豪格。”黃佑這才醒悟過來,身子一凜。
沒錯,自從建奴進入北京之後,他們的主要敵人是正在大潰退的李自成。爲了避免兩線作戰,滿清政府命令進入山東和山西的兵馬克制,不要過黃河,以免和南明軍隊發生衝突。
況且,滿清剛得了山西、山東與河北三地,需要消化戰果。畢竟,山西和河北還好些。山東一地闖軍當初可是建立了一整套政府組織的,從去年開始,山東各地的抗清運動此起彼伏。不但闖軍政府軍,地方上,心向明朝的士紳、百姓也組織了不少抗清隊伍,搞得建奴有點狼狽。
在沒有消化完山東,而西北那邊又沒有騰出手之前,建奴過黃河的動力有些不足。
所以,如今豪格正帶着一支兵馬駐紮在黃河北岸,嚴密監視着山東、河南各方勢力的一舉一動。
傅山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建奴野心極大,這次進入中國那就是要同李自成和的大明朝爭奪天下的,來了就不會走。中原乃是兵家必爭之地,一旦西北那邊分出勝負,豪格軍必然作爲一把尖刀直插中原。
如今已是二月,因爲偵緝廠西北交通站被毀,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如果不出意外,李自成應該已經敗了。
豪格隨時都有可能過黃河加入爭奪河南的戰爭之中。
傅山:“對,僞清肅親王,掌戶部事,愛新覺羅?豪格,黃臺吉的長子。”
黃佑:“豪格手頭有多少人馬?”
孫元:“大約有兩到三千巴牙喇兵,三至五千新附軍。別看高傑也算是能打的,可對上建奴只怕不是豪格的對手。”
他站起身來,道:“史閣部幹了一件糊塗事,高傑雖然跋扈,可乃是各軍鎮中少有的主戰之人。某雖素來不喜高傑,可這人敢於對敵亮劍,也算是赳赳老秦,一條漢子。如果高傑敗,我大明北伐的局勢必生變數。所以,無論如何得想個法子讓高傑退回來……來得及嗎?”
“退後來,可能嗎?”黃佑:“畢竟,翻山鷂子得的是史閣部的將令。如今,史閣部又親自坐鎮徐州督師。高傑雖然懼怕太初,可未必肯聽你的建議。”
他躊躇了片刻,提議:“要不,我軍也提前北伐。並上疏朝廷,請馬閣老下令黃得功、劉澤清配合?”
傅山也同意這個意見:“不過,北伐何等要緊,幾十萬大軍行動,光準備就要準備一兩個月,沒那麼容易的。”
黃佑:“可否派一支偏師先行前出河南,要不,騎兵先去?”
孫元心中鬱悶,這根本就不是豪格過河的事,而是許定國暗算高傑,跟出不出兵沒有關係。問題是,這事又該同兩位先生明說呢?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偵緝廠的探子近來,手中拿着一枚飛鴿傳書的紙卷。
樑滿倉庫劈手接過去,只看了一眼,就沉着臉揮手讓那探子退下。
他面如沉水:“稟侯爺、二位先生,陝西之戰打完,已經分出勝負了。”
孫元急忙搶過紙卷,看了看,就遞給了身邊的黃佑。
同真實的歷史上完全相同,李自成大潰,丟失了陝西根本之地,整個西北已經被清軍徹底平定。建奴的八旗軍主力這下是徹底騰出手來,南明從現在開始將成爲滿清統一天下的首要目標。
懷慶戰役之後,滿請鑑於西北局勢,放緩了南下的步伐,決定首先解決李自成。
多鐸大軍轉道懷慶之後,闖軍不敵,主從撤退。清軍從孟津渡過黃河進至陝周,擊破闖軍張有曾部,拿下靈寶。十二月二十而,多鐸抵達距離潼關二十里地,立營。剛開始的時候,李自成的注意力主要放在陝北的阿濟格大軍身上。在崇禎十七年的冬天,李自成不斷將大軍調去陝北。一是,陝北是陝西和山西的通道,第二,李自成的祖墳在那裡。
同年十二月,李自成自同州過被色水,北趨延安,結果被阿濟格打敗,又逃回白水。
戰敗之後,李自成又調集了劉宗敏、高一功等人的部隊來援,希望能夠在陝北抵擋住建奴暴風雨似的攻擊。
這個時候的李自成並沒有意識到如果多鐸從潼關入陝,自己將面臨被建奴南北夾擊,兩面作戰的險惡境地。
等到多鐸大軍開到潼關時,李自成才發現情況不妙了。但這個時候未時已晚,一應戰略組織都處於徹底的被動,不但糧草輜重不繼士氣低落,就兩開到潼關的兵馬也不過十三萬。
李自成、劉宗敏被清軍兩路來犯弄得進退實據,不知道該北上還是南下。
由於阿濟格大軍是轉道蒙古土默特、鄂爾多斯地方,沿途大量搶劫蒙古人的駝馬,激起了草原漢子的強烈反抗,部隊進軍緩慢。
這個時候,李自成才遲遲了下了決定,帶着增援部隊趕往潼關。
崇禎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潼關戰役開始。劉宗敏率先帶兵出關和多鐸交戰,結果被打得滿地找牙,狼狽地退回潼關。
這個時候的闖軍在經過接連不斷的失敗之後,士氣已經徹底喪盡。
況且,闖軍正式化沒兩年,總體來說還是一支爛得出奇的部隊。而這個時候的清朝,國勢正在升期,八旗士兵正處於歷史上戰鬥力最強的時候。
日落西山的闖軍對上如日方中的清軍,結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