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湯問行走後,孫元又等了大約小半個時辰,估計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這才站起身來。
很快,孫元手下三十來護衛都已經準備妥當。所有人都是一身鎧甲,手中提着長長的燧發槍,站在孫元面前,一張張臉繃得如同岩石一般。
孫元:“我的兵器。”
一個衛兵將一把手銃和一把短刀遞過來,孫元順手別在腰上,然後又給自己穿上一見寬大的青色儒袍,一隻手提着燈籠,一隻手捏着摺扇,瀟灑地朝州衙行去,走得淡定從容。
若不是背後還跟了一羣鐵甲錚鳴的甲士,這情形,倒有些像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秉燭夜行,赴佳人之約。
不片刻,就行到州衙之前,孫元命衛士停下,轉頭對朱玄水道:“老朱咱們進去吧。”
在以前,孫元一直稱朱玄水爲朱千戶,這次突然叫他老朱。朱玄水一怔,還沒等他出聲,孫元接着微笑道:“深呼吸,將心靜下來。馬上就是一場慘烈的廝殺,憤怒會影響你的判斷和出手速度的。你擔心汀兒,我也擔心。可擔心又有什麼用,擔心只會讓我們失誤。”
說來也怪,看到孫元面上的微笑,朱玄水突然平靜下來,狠狠地點了點頭。
方日昌這人膽小如鼠,自從將泗州州衙當成自己的行轅之後,就在裡面佈置了大量衛兵。
孫元和朱玄水一走到門前,就看到大門兩側面的長凳上坐了一排全副武裝值勤的士兵,那邊的門房裡也都是人。
他也是知道這一點,這才叫自己手下的火槍手們先在門外等着,等到自己在裡面動起手來才一涌而如。否則,這麼多兵朝裡面闖,必然是一場惡鬥,驚動了方日昌,讓那鳥人逃脫,事情就麻煩了。
一個衛兵朝孫元和朱玄水迎來,一臉的不耐煩:“原來是孫千戶和朱千戶,這天都黑了,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有事要拜見方指揮,勞煩。”孫元擡頭看了看西面的天空,最後一絲紅霞已經落山,整個泗州城次第燃起了燈燭,州衙裡更是燈光璀璨。說着話,他將一錠銀子塞到那衛兵手中,然後大步朝裡面走去。
衛兵接過銀子一看,卻是一錠十兩大銀子,心中一陣狂喜。要知道,就算是九邊重鎮的邊軍,一個月洋特不過兩三錢銀子軍餉,平日間還要被軍官剋扣,更別說低人一等的衛所兵了。十兩銀子,普通衛所兵至少得攢上十年。
等他從狂喜中回過神來,孫元和朱玄水已經進了大門,欲要阻攔,說自己得先去通報指揮使。可張了張嘴,那衛兵卻將嘴巴閉上了。
泗州州衙不大,前後三座院子。第一個院子自然是大堂,第二個院子是知州楊威平日辦公的地方,第三個院子乃是後衙,是知州的住所。
方日昌的行轅就設在第二座院子裡,外面的庭院中有兩個衛兵來回走動巡邏。前面的廳堂里人影綽綽,好象很多人,都在大聲地說着什麼,想來必定是方日昌那狗賊正在招集駐紮在泗州的大河衛千戶所的軍官們議事。
聽到方日昌的聲音,孫元稍微安了一下心,至少說明汀兒的身子還沒有被這賊子玷污。
見孫元過來,兩個衛兵神色一變,走過來問:“原來是孫千戶,你怎麼來了?”
話音剛落,孫元突然伸出手去,左手一把將他的喉嚨捏住,右手抽出短刀直接捅進了衛兵的喉嚨,又順手一攪,將他的頸動脈和聲帶攪成兩截。
另外一個衛兵發現不對,張嘴要叫,孫元抽出短刀,瞬間刺入那人的心臟。
可憐這個衛兵連叫都來不及叫上一聲,就倒在地上。
孫元爲了保險,伸出腳,直接踏在他的嘴上。
這個時候,先前被割斷了脖子的敵人這才軟軟倒下,頸動脈血標出去一米多高。
朱玄水沒想到孫元說動手就動手,切手腳如此麻利,一個照面就殺了兩人,且沒有弄出一絲動靜。再看他身上一襲青衫,乾淨得沒有濺上一滴血。
雖然朱玄水也是個見慣了風雨的老特務頭子,依舊被孫元這這種殺人手段驚得頭皮發麻,呆呆地站在那裡,半天動彈不得:好手段,好狠辣,這個小賊將來必定是個人物……
感覺到腳下的那人身上的抽搐逐漸微弱下去,孫元這才收回了腳。
他微笑着朝朱玄水點了點頭,然後將短刀收回鞘中,以一隻手提着儒袍的下襬,從容地朝臺階上走去。
朱玄水這才醒過神來,大步跟了上去。
廳堂裡面的聲音大起來,清晰起來。
傳來一個軍官的叫聲:“方指揮,方指揮,明日黎明咱們就要撤出泗州,咱們辛苦了這幾日,怎麼着也不能空手走吧?本打算再問楊知州要些錢糧的,可這孫元端的可惡,竟然提前開了府庫去了銀子上城勞軍。現在,楊老大人已經是窮光蛋一個,連一文錢都拿不出來。依屬下看來,索性帶着軍隊先將城中的富戶給搶了。反正明日賊軍就要破城,到時候他們手頭的錢財豈不平白便宜了賊人。”
“對,先搶上一把,咱們守幾日泗州,士卒多有折損,總不可能叫我等白忙一場吧?”其他軍官也都大聲叫囂着。
“住口!”方日昌憤怒地大叫起來:“這賊軍隨時都可能打進城來,你們若是去搶劫富戶,動靜一大,難免驚動高迎祥。到時候,他若來揀便宜,咱們跑都跑不掉。如今,這泗州城已經被姓高的圍得水泄不通,等下出城突圍,也不知道要死多少弟兄。咱們若再搶劫泗州,累個半死,天亮的時候哪還有力氣逃命?”
“可是,指揮使,咱們平日間苦慣了。如今好不容易碰到打仗,有了個生髮的機會,這麼錯過了,下一次卻不知道要等稻何時?”
“是啊,是啊,咱們也不貪,隨意搶幾家大的商號就成。聽我手下的探子來報,孫元那鳥人起了庫銀,找了四大家商號,將那兩萬兩銀子盡數兌換了。如今,正合適咱們去搶。”
“對對對,指揮使,動作快,小半個時辰就能弄好,下令吧!”
“下令吧!”
銀子是白的,眼珠子是黑的,衆軍官都大聲叫囂起來。
“果然是想棄城而逃,看來,這方日昌的道德水準也比我孫元高不了多少。”孫元心中冷笑,伸出手去,輕輕地在門上敲了幾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