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中秋:“這是什麼?”
韶偉大吼:“報告長官,是我的鳥!”
“士兵韶偉,入列!”
“是,長官!”
……
不片刻,三十把新式火槍發了下去。
能夠作爲掌槍人的士兵,都是最近半月訓練的積極份子。第六隊有一百個士兵,三人一把,能夠做掌槍人的,已經變成了實實上的小隊長。
當然,以製造坊的造槍速度,最多兩個月就能做到人手一把。不過,看到韶偉等人手中握着簇新的火槍,其他人還是滿眼羨慕。
反完槍之後,陸中秋拿起自己手中的燧發槍,大聲道;“好了,你們的鳥都已經發下去了。不過,這根大鳥究竟有什麼構造,又是如何使用的,你們知道嗎?”
“報告長官,不知道?”衆人同時大喊。
“廢話,若你們都知道,還要我這個長官做什麼?”陸中秋一邊指着火槍,一邊說:“總的來說,一把火槍由三個部分組成:槍機、槍上的護木和槍管。這其中,槍機部分最爲要緊,每日都要上油維護。這可是將軍花了大價錢請工匠做的,二兩銀子一套,可比你們的鳥值錢多了。”
聽到這槍機竟然如此值錢,有士兵偷偷地吐了吐舌頭。
“槍機四個部分。擊鐵,固定和加速發火石;主彈簧,爲擊鐵提供動力;扣簧,火石撞擊的鋼鐵條;火藥池,又叫引火池,放槍的時候,需在裡面放置少量的火藥。火石打出的火星點燃藥池裡的火藥,再用這火藥去點槍膛裡的子藥。都聽明白了?”
“都聽明白了!”衆人都是一聲大吼。
說完這些之後,陸中秋又開始爲大家講解如何保養槍機。他本就是大明邊軍火槍手出身,對鳥槍的保養並不陌生。
總的來說,槍機的保養不外是“防繡”,燧發槍的部件多是由熟鐵和少量的鋼製成。寧鄉所位於江南地區,氣候潮溼,槍械的保養更是不能馬虎。
別的零件還好,若是兩條彈簧鏽了,失去了彈力,這把槍也就成了廢品。
所以,槍械每天都要保養。保養的也簡單,不外是先得用棉布將所有部件擦一遍,然後就上油。關鍵是要形成制度和習慣,不能馬虎。
在軍營裡訓練了兩個月,過了新兵期,軍營的條例已經深入各人的骨髓之中,成爲一種下意識的行爲。既然條例上規定每日都必須保養槍械,大家照着做就是了。
說完如何保養槍械之後,陸中秋又講了槍支使用規定。比如,帶槍走路的時候,槍必須扛在肩膀上,不能將槍口對着戰友;比如行軍途中休息是,所有人的槍支都必須歸攏,架在一起;回宿舍睡覺,槍械必須按編號豎直放在槍架上。早晨出操取槍的時候,也得按照編號一個個來,不能一涌而上,擠成一團。
違反着,要受到軍規的嚴厲處罰。
說起處罰,陳鐵山一開始做軍法官的時候還沿用明朝邊軍那一套,一旦士兵違紀,就是一頓鞭子、軍棍。
士兵受刑,通常會被打得遍體鱗傷,被打廢的情形也出現過。
作爲一個現代人,孫元對這事比較反感,這些士兵好不容易被自己練出來,若是被打費了,豈不可惜。再說,嚴刑峻法未必就能得到好的結果。現代社會,好象沒有哪個國家對士兵用刑吧,不一樣紀律嚴明?
於是,軍隊的對違反軍紀的士兵處罰中就剔除了刑法這一條,改成諸如跑圈、立正、俯臥撐之類,效果一樣很好。
其中,最讓違紀士兵害怕的是全隊開會,先讓戰友們指出他所犯錯誤對小隊對集體榮譽的損害,然後再讓自己認錯。
這種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時候,那簡直就是觸及靈魂,違反軍紀的士兵被這樣的批鬥弄得痛苦流涕也是常事,到這個時候,他們甚至更願意被軍法官毒打一頓。
宣講完槍械管理條例之後,緊接着就該教授士兵們實際的操槍戰術了。
總的來說,因爲射程和準頭的技術原因,這個年代的火槍戰術說穿了其實,就是一大票火槍手列成一個方陣,聽軍官的號令,將手中的彈藥同時朝衝過來的敵人射去,在陣前形成一道綿密的彈幕。
正如崔鐵匠他們所說的,寧鄉軍手中的火槍最大射程不過一百二十米。而且,因爲這個時代的的科學技術非常落後,還做不到在槍官裡刻來複線。滑膛槍最的的毛病是鉛彈出膛之後,誰也不知道它會飛到什麼地方去。
西方有一句說得好,大意是,火槍手對着一個同自己相距十米的敵人開火,或許能百發百中。但只要敵人和你相距二十米一上,你就只能靠蒙了。若敵人離你三十米一上,你想準確打中敵人的機率,還不如打中月亮的把握大。
也因爲如此,孫元在前世看美國好萊塢南北戰爭電影時,經常看到主角都衝到敵軍陣前近到都能摸到敵人咪咪程度,可一陣排槍之後,主角依舊毫髮無損。
正因爲這年頭的火槍準頭實在不靠譜,所以,不管是西方還是東方,火槍兵戰術說穿了,就是在陣前織上一片火網。
這一點,費洪等前邊軍軍官並不陌生,也知道該怎麼幹,怎麼組織隊形,或者三段設什麼的,都玩得很熟,和同時代的歐洲並沒有任何區別。
但問題又來了,既然戰法上沒問題,那爲什麼火槍手上戰場後卻只是個擺設,根本就發揮不出任何作用呢?
紀律,還是紀律。
按照孫元的瞭解,明軍的紀律實在太壞,敵人還沒走進射程,士兵們就亂七八糟地開火了。等到再想去裝填子藥的時候,敵人已經撲到面前。
火槍手一旦被敵人衝進陣來,那就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要想不被人如殺雞一樣,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扔掉手中已經變成燒火棍的火槍,轉身,撒丫逃他孃的。
就因爲想通這一點,孫元對士兵們進行了爲期兩月的隊列訓練,並制定了詳細的軍紀軍歸。爲的就是讓服從二字,深入到士兵們的骨髓裡,變成一種下意識的行爲。
如今,新兵期已經過了,可以進行戰術訓練了。
對這次戰術訓練,孫月也拿出了一個詳細的大綱:首先是讓士兵們學會如何裝填彈藥。裝填的速度關係到戰場的火力投送節奏。就他所實驗過的,新式燧發槍裝填,就算是個老兵,一分鐘能夠射兩槍就算是相當不錯的了。換成新手,上了戰場因爲恐懼,兩三分鐘都未必能夠放一槍。兵法有云,臨敵不過三發。這樣的速度,遇到敵人的騎兵,後果不堪設想。
爲此,孫元特意將裝填彈藥分解成四個動作,讓士兵們反覆練習,直到成爲一種條件反射那樣的本能。
其次,就是讓士兵學會在抗干擾的情況下裝填彈藥。平日的訓練和實戰還是有區別的,有的人訓練好,可上了戰場,卻因爲害怕,什麼也做不了。
最後,就是隊型訓練。
陸中秋一聲大吼:“所有人聽着,坐下!”
入秋以來,陰雨綿綿,一連十來天。大校場被數千人整日踐踏,已經爛成了菜園子。
“嘩啦!”一聲,第六隊一百個士兵同時盤膝坐下去,有爛泥土飛濺而起,落了韶偉一臉。
韶偉微一猶豫,還是坐了下去。
冰冷的積水,從屁股下沁進褲子,不但屁股,連鳥也凍得快要縮回肚子裡去了。
摸着手中的槍,他突然想起陸中秋授槍給自己時,所說的“這不是槍,是你們的鳥”這句話,面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可看到陸中秋伶俐的眼神,他立即就換上了一副鄭重的神情。
已經是九月底了,一千多把火槍已經制造完畢,已經能夠做到人手一槍。
而他韶偉也因爲這兩個月訓練積極刻苦,被提拔成爲一個小旗,手頭管着十個士兵。也算是千戶所的低級軍官了。
“火槍裝填,總的來說,分爲六個步驟!”較場上,陸中秋提着一把火槍站在士兵們跟前,大聲道:“首先,將擊鐵釦到半擊發狀態。”
“將擊鐵釦到半擊發狀態!”其他士兵同時吼了一聲。
“第二,取出紙包,咬破尾部,將火藥一部分倒入藥池。”
“取出紙包,咬破尾部,將火藥一部分倒入藥池。”
“第三,把紙包由被藥破的那部塞如槍管,抽出通條。”
“把紙包由被藥破的那部塞如槍管,抽出通條。”
“第四,壓實子彈,放回通條。”
“壓實子彈,放回通條。”
“第五,將擊鐵釦到全發射位置。”
……“
第六,射擊!”
……
陸中秋每吼一句,士兵們都跟着吼一句。
這樣的情形,這兩個月每日都是如此,已經是訓練開始的必備功課。
在看看較場裡的其他小隊,也同樣坐在爛泥裡,同時扯直了脖子大吼。
這開始開始,等下開始實彈射擊的時候,在開槍的時候,每個士兵也要依着軍官們的口令,完成每一個步驟。沒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許亂動。否則,你就等着三百個俯臥撐,等着四是圈長跑,等着晚上被戰友們批得面如土色吧!
……
“射擊!”
“砰!”一排火槍響起,大團大團的白色硝煙瀰漫開去。
那無邊的冰涼秋雨也彷彿被硝煙染成了乳白色,被沾染了子藥和軍營的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