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怎麼看,這也是一場空前大捷。
大概計算了一下,孫元的寧鄉軍自西進同多鐸部分接觸開始,先是全殲尼堪外藩軍一萬餘人;接着,大方的海軍在瓜州配合高傑消滅伊拜圖一萬餘人,今天又有一萬多斬獲。三場大戰加起來,共消滅建奴三萬人馬。
多鐸部共有兵馬八萬餘,經過這三仗之後,只剩四萬多。
雖說表面上看起來,多鐸還有超過五成力量,但戰爭並不是做數學題。
這三場大戰中尼堪部覆滅,多鐸丟失了所有的外藩精兵,瓜州之戰和昨天那一場決又丟失了所有的精銳。剩餘這四萬多人馬說難聽點都絕大多數是輔兵和非戰鬥人員,而且,屢慘敗,部隊已經徹底喪失鬥志。只怕如今在揚州城外的沒一個建奴,想的就是該如何逃回北京吧!
實際上,這一戰已經結束。
就看侯爺該如何擴大戰果,將敵人一個不剩的全盤囫圇吞下。
追殺了一夜,加上暴雨,士卒都已經疲倦,急需休整。所以,部隊也停了下來,寧鄉軍各營將官都聚到孫元的中軍節帳議事。
看到犟驢子只是大口吃着東西,一臉的難看,周仲英連忙給溫健全遞了個眼色,小心地說:“溫將軍,你就不能少說幾句話嗎,蔣將軍家中出事了。”
溫老三大奇,問蔣武:“驢子,你家裡出什麼事了?”
蔣武橫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又將一勺子午餐肉塞進嘴裡,神色卻黯然下去。
管陶插嘴:“還不是因爲關老頭。”
他這麼一說,大家都明白了。
自從昨天一戰之後,關老頭在戰場上一不小心將自己的兒子給殺了,整個人就開始變得不正常,就那麼癡癡地坐在泥水裡一個多時辰不住地哭。到今天早晨,人已經燒得不象話。
沒辦法,只能卸了元字營甲隊的軍官一職,讓興泰暫代。
說起興泰這小子,雖然是個建奴,可昨天所立的功勞實在太大,竟然陣斬敵寇圖賴。而且,他帶兵大仗也像模像樣子,叫人不覺感慨,這建奴雖然兇悍,可卻是天生的戰士,大家都有些服他。雖說元字營甲隊是孫侯的親軍,所部軍官都是以前起兵時的老兄弟,讓一個建州人帶隊好象有些不妥。可侯爺好象還真有點看重這個葉赫家的小子,既然他這麼說了,大家都沒有話說。
實際上,大家都已經意識到這小子將來搞不好還真要飛黃騰達了。軍調處不過是一個臨時機構,主要是用來協調對外關係的。將來等到北伐之戰結束之後,肯定會裁撤,這小子搞不好還真要留在軍營裡了。
據說,關選的兒子當年在建奴入寇京畿時被劫到了遼東做了敵人的奴才。後來因爲這小子生得高大魁梧,後來又在戰場上立了功勞,被建奴看上,擡了旗,後來又領了一個牛錄,做了漢奸,隨多鐸一道西征李自成,最後打到了揚州。
關老頭這人是個老派的知識分子,對於漢夷之別看得極重。平日裡一提起建奴,就是罵不絕口,對於漢奸也是極度痛恨。想不到,到最後,自己的兒子卻做了漢奸,還被自己希裡糊塗殺死在戰場上。
如此一來,關選的精神整個兒地崩潰了。
老關在軍中呆了這麼多年,威望也高,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大家心中都非常不好受。
一時間,充滿勝利笑聲的大帳中安靜下來,就連正在忙乎着的韶偉也停了下來,只聽到蔣武大口吞嚥食物的聲音。
ωωω ●тt kǎn ●C〇
正在這個時候,帳篷門掀開了,就有衛兵喊:“侯爺到!”
擡頭看去,就看到一陣風夾帶着雨水吹進來,孫元和傅山一身戎裝走了進來。
衆人忙站了起來,恭身而立:“見過侯爺。”
“不用多禮,坐吧。”孫元揮了揮手,又將正要站起來的犟驢子壓得坐了下去,緩緩道:“關將軍的事情某已經聽說了,出了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的。我已經命人收斂了你妻兄的屍骨送去泰州,暫時寄存在那裡,等到將來北伐,就帶回北京關家祖墳安葬。”
說到這裡,他嘆息一聲:“等下我會去看望關將軍請他節哀,驢子,女婿半個兒。關將軍如今正內心悲痛,正需人安慰,我準你一天的假,等下你就去元字營甲隊看看。至於關將軍將來是留在軍中還是派回地方,就看他的意思。哎,這骨肉相殘,父子操戈,罪魁禍首是建奴,關老將軍無需自責。之所以會有如此人倫慘劇,就其根本,那是因爲我大明朝實在太弱。各位,這就是國破家亡的滋味啊。”
“多謝侯爺。”一直沒有說話的犟驢子點點頭,眼淚就沁了出來。
衆人都點頭嘆息。
良久,傅山才笑了笑:“行了,此戰之後,整個揚州,整個江北的局勢已經被咱們整個地扭轉過來了。關老將軍的事情,大家難過一下就可以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咱們的。建奴精銳雖然喪失殆盡,再無還手之力。可是,大家別忘記了,多鐸手頭可還有四萬人馬。雖說,這四萬人馬已經不能對咱們造成任何困繞。可打虎不死,若是讓他們逃回北京,一旦恢復元氣,又是一樁麻煩。”
說到這裡,他提高生氣,目光炯炯地看着衆人,再不似以往那副目光渙散模樣:“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侯爺剛接到秦易和大方的飛鴿傳書,他們已經在大勝關全殲阿濟格主力。如今,阿濟格殘部正龜縮在天門,覆亡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
“什麼!”有人大叫起來。
“全殲阿濟格部?”
整個節帳沸騰起來,衆將都是一躍而起,擊掌相慶,溫老三甚至伸出拳頭擂了犟驢子的背心兩記。
“他孃的,幹得漂亮啊!”韶偉狠狠地將手中的竹竿子杵在地上,他也知道這一仗肯定是大方打的,心中滿是羨慕嫉妒。
“好了。”傅山一擺手,大帳中衆人又安靜下來。
傅山道:“各位,這兩仗下來,建奴的八旗主力可以說已經被咱們盡數留在了南直隸。接下來咱們需要做的就是,一個敵人也不放走。今日多殺死一個建奴,將來北伐時就少了一個敵人。”
“對,侯爺和青主先生放心好了,仗都打到這個份兒了,自然是要連湯帶水一起吃乾淨,怎麼可能漏走一個建奴。”
“對,侯爺下命令吧!”
孫元這才朗聲道:“昨天下午一場暴雨讓我軍的追擊不能畢盡全功,或許大家心中都有所遺憾。不過,依某看來,這場大雨來得正是時候。我軍追擊不順,卻也讓建奴不能順利撤退。江北揚州一帶到處都是河流湖沼,多鐸那羣旱鴨子要想走,就難了,尤其是還帶着這麼多人馬,嘿嘿,老天爺都在幫咱們啊!”
他站起身來,意氣風發:“下來之後,各營立即行動,要發揚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風格,大縱深迂迴穿插,務必在一天一夜之內合圍建奴多鐸大軍。”
他走到地圖前,提起筆在揚州城外畫了個大圈子:“務必在一日一夜之內將多鐸合圍在北至上管橋,南到長江;東起揚州城,西至小銅山這片區域。湯問行。”
湯問行:“末將在。”
“你的騎兵去上官橋,這裡是建奴北逃必經之路,你的騎兵要像一把鐵索,狠狠地把住官道。”孫元道:“昨天一仗,騎兵軍打得好。”
湯問行大喜:“得令!”
孫元:“健銳營。”
溫老三:“在。”
“你部也去上官橋,協同騎兵作戰。”
“是。”
孫元:“韶偉。”
“末將在。”
孫元:“偉字營在蜀崗佈防,配合健銳營和騎兵軍,一左一右,關上北面大門。”
“遵命!”
“威武營沿長江北岸行軍,向西壓迫。對了,金雕軍也去,兩部相互配合。”
“得令。”
“遵命!”蔣武和冷英同時上前領受軍令。
孫元想了想,感覺自己手頭的兵力還有所不足。北、東、南三面自己佈置了大量的軍隊。但問題在西面,怕就怕多鐸見北歸道路斷絕,悍然西行,走六合進滁州,然後經鳳陽一線逃去河南,那邊卻是自己這個大包圍圈的漏洞。蔣武帶兵沿江西行,就是要去搶小銅山、大銅山這個點。
問題是,這個時候過去,時間上怕是來不及。怕就怕多鐸一發現上官橋那邊的道路被斷,立即不要命地朝天長趕去,犟驢子也追不上。
而且,這個佈置好象還有個問題。
手頭的部隊都放了出去,尤其是北面,更是放了兩營步兵和騎兵軍,兵力極其雄厚。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多鐸已經喪膽,一心北逃的基礎上。可是,我孫元又不是多鐸肚子裡的蛔蟲,不可能讓他聽自己的指揮行事。
如果這個多鐸一發瘋,突然調頭朝東殺來,反來進攻自己的中軍,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敵人雖然已經沒有多少戰鬥力,可多鐸手頭還有四萬多人,來個人海戰術,還是非常麻煩的。
而且,包圍敵軍不過是開始。最後要想全殲建奴,還需要一次總攻。區區元字營四千五百人馬好象不太夠,至於島津聯隊和朝鮮營,也只能做些輔助工作,當主力使還是不成的。
一直以來,孫元爲了將有限的資源用到極處,實行的都是精兵戰術。寧鄉軍自成軍以來,兵馬都不是太多。到現在,陸軍也不過兩萬出頭。
此刻,他才意識到兵多將廣的好處,籌碼太少,坐上賭桌,行賭的時候未免有些束手束腳啊!
正說着話,一個侍衛走進來:“稟侯爺,高總兵官到了。”
“高總兵官是誰?”孫元從昨天到現在還沒有睡過,腦子有些懵懂,一時想不起高總兵官究竟是誰?
侍衛:“興平伯高傑高總兵官。”
孫元:“原來是高傑,他不是在瓜州休整嗎?絲……”
抽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傅山,就看到傅山滿面的歡喜。
孫元哈一聲:“我到是忘記秦軍了,高英吾來得好啊。看來,驢子和冷二郎倒是不用去小銅山了。我這邊的包圍圈一成,發動總攻也需要這兩營兵馬。”
傅山撫須大笑:“正是。”
孫元對侍衛道:“快去請興平伯進來……不,某親自過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