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口中卻謙虛道:“俞將軍,若不是有你的指揮和奮勇殺敵,若不是你先刺中尼堪,我這一衝出去,只怕頃刻就被奴酋給殺了。這顆頭顱歸你,我如何能夠奪人之美?”
他吞了一口唾沫,道:“俞將軍你是忠良之後,也是個有大本事的人,此番若是立下如此大功,必須能夠得到侯爺重用,正可一展你‘胸’中之志。再說,這一仗的實際指揮者是你,老夫不過是運氣好結果了尼堪而已。”
“周大哥的情義,俞亮心領了。”俞亮面帶感‘激’,可還是搖了搖頭,正‘色’道:“君子寧向直中取,莫從曲中求。若我冒領貪天之功,今後還有何面目見人,大哥休要再說,否則就不認我這個兄弟。”
“如此,爲兄就愧領了。”周仲英將鐵彈收回袖中,‘抽’出掛在腰上的柳葉刀,將尼堪的頭顱割了下來,掛在脖子下。他原本以爲割下敵人的腦袋自己會害怕的,可現在卻就好象是切一塊豬頭,內心中卻是異常平靜:“這一戰究竟是怎麼打的,侯爺到時候一問,肯定心中有數,俞兄的功勞,侯爺自然不會忽略。錐子放在囊中,自然會脫穎而出,俞亮兄弟你定然會有施展抱負那一天的。對了,你身上的傷勢如何?”
“戰場廝殺漢,有點傷算什麼,養上兩天就好,死不了的。”俞亮看了看四周,笑了笑:“這些小鬼子倒是天生的勇士。”
周仲英:“天生的瘋子罷了。”
“也是。”俞亮點了點頭,剛要起身帶着部隊打掃完戰場後離開,周仲英接下來的一句話叫他哭笑不得。
“俞兄,據說這建奴軍中會帶不少‘婦’人,這尼堪貴爲貝勒,身邊相必有美貌‘侍’妾,怎麼沒見着一個?”
俞亮:“周大哥,你這人是一條好漢,是君子,可就是在男‘女’之事上太熱心,沒得叫人……叫人……”
瞧不起三字,他無論如何是說不出口的。
周仲英卻不以爲然:“,乃是人倫本能,這可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兒,又有什麼不能理解的。”
俞亮不好同他說下去,只道:“這仗還得打上一陣子,或許還真能俘獲美貌‘婦’人吧sj;。到時候若有俘獲,我定稟告侯爺,爲大哥你討要幾個。”
周仲英眼睛大亮:“就這麼說定了,對了……”
“又怎麼了?”俞亮有點無奈。
周仲英:“若是解救了建奴俘獲的我大明朝的‘女’子,我倒是不方便受用。聽島津一夫那矮子說,建奴和高麗‘女’子皮膚白得跟牛‘奶’一樣,雖然高大得不象話,可實在不成,還是可以‘弄’幾個的。那皮膚,用手一‘摸’呀,簡直就是,嘖嘖……”
“是是是,就這麼說好了。”俞亮知道讓周大哥再說下去,不定會聽到什麼下流話兒,若是叫袍澤弟兄們知道,自己這個教頭的顏面何存,忙狼狽地轉過身去,對着倭奴叫道:“動作快點,沒吃飯呀,別以爲打了這一仗就算完了,前面還有不少建奴潰兵,收拾一下,咱們繼續追擊!”
“什麼,周仲英、俞亮他們殺了尼堪!”不但孫元,就連中軍行轅的諸將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也都失聲驚叫起來。txt電子書下載Http://wWw./txt小說下載
“好一個周仲英,不愧是侯爺親點的鐵彈啊!”有人不住地搓着雙手:“想不到啊想不到,這個老秀才看起來乾乾瘦瘦的一個人兒,竟然立下如此大功。當初侯爺讓這個周掌牧進元字營的時候,我等還甚是不以爲然,卻不想此人還是真有點本事的,在識人用人上面,我等還真是比不了侯爺。”
“恭喜侯爺,恭喜侯爺,如今尼堪授首,我軍西進之路暢通,建奴士氣沮喪,合圍多鐸之勢已成,解揚州之圍,甚至全殲多鐸部已成定定局。”傅山渙散的目光凝集在一起,忍不住撫摩着下頜的鬍鬚笑起來。
“斬殺尼堪,周仲英當居首功,但某認爲俞亮的功勞更大,不能忽略了他的勞苦。”孫元又忍不住轉頭去,笑着問跟在身後的偵緝廠頭領樑滿倉:“樑老總,覈實過沒有?”
樑老總一說不過是偵緝廠的屬下對樑滿倉的稱呼,也有人以樑老闆稱之。聽孫元同自己開起玩笑,樑滿倉嚇了一跳,忙道:“侯爺,小的當不起sj;。”
孫元:“你是偵緝廠的老總,叫你一聲樑老總也沒什麼嘛!”
衆人都聲地笑起來,座下的戰馬彷彿也沾染了主人輕鬆愉悅的心情,走得更是輕快。
樑滿倉和陳鐵山是揚州鎮中最不受歡迎的兩個人,陳鐵山執掌軍法,外號陳閻王。可大家卻更害怕樑滿倉一些,得罪了軍法處最多吃一頓軍棍,被奪職去當大頭兵。可若是被偵緝廠請去喝茶,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那種‘精’神上的折磨,任你是渾身鐵骨的漢子也經受不住。
樑滿倉也知道所有人都恨自己,若不是有侯爺支持,自己早就不知道被人整死過多少次了。他在寧鄉軍中也沒有任何黨羽和朋友,所能夠做的就是盡力將侯爺‘交’代的事情做好,盡到自己的本分。當下就正‘色’回答道:“稟侯爺,偵緝廠已經覈實過那枚頭顱,有九成把握是尼堪。”
一個孫元幕中的文吏以前在入幕之前被樑滿倉調查過,心中對此人極爲不爽,此刻有意給樑老總找不痛快,哼了一聲:“九成把握,這不是還有一成嗎?樑滿倉,尼堪是死是活何等要緊,如何能夠馬虎,你可要確實了。還九成,這就是你們偵緝廠做事的態度嗎?”
樑滿倉心中惱怒,可表面上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相信我的手下。”
孫元一擺手,示意他們別爭執。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一個‘侍’衛:“興泰,你見過尼堪沒有?”
那個叫興泰的‘侍’衛恭敬地點了點頭:“回侯爺的話,興泰見過尼堪很多次,也說過幾句話兒。興泰別的本事沒有,這記人的工夫卻是極好的,只要見過一面的人,無論事隔多少年,再見着時,一眼就能認出來。”
“那就好,等下見了尼堪的腦袋,你去辨認一下,此事甚是要緊。”
“謹尊侯爺之命。”
這個叫興泰的人說得一口倍兒溜的遼東官話,身高臂長,寬臉盤子,兩眼間距很寬,面龐上全是氾濫成災的青‘春’豆,醜得緊。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鎧甲,雙手的手指全是厚實的繭子,整個人看起來孔武有力,顯然是一個久經沙場的銳士sj;。
他背上揹着一張反曲弓,一口裝肩的撒袋,腰上掛着一把雁翎刀,手上還提着一跟粗大的連枷。除此之外,戰馬的身上還掛着一把手斧,一捆繩索和一把解繩器,人馬身上的零碎掛得跟聖誕樹一樣。
大約是追擊敵人走得熱了,就連頭盔也摘下來放在馬鞍上,‘露’出剃得趣青的頭皮和腦後那根和豬尾巴一樣的金錢鼠尾辮子。
不用問,此人乃是遼東建奴。
沒錯,他就是建州‘女’真,全名葉赫拉那?興泰。
他是在上一次同寧鄉軍作戰的時候被俘虜的,當時寧鄉軍士卒正要將他‘亂’刀砍死,被孫元及時喝止,然後留在了揚州鎮軍裡。
然後就開始不停地上學習班,經過教育或者洗腦之後,這個滿州的低級軍官充分認識到所謂的明清之間,所謂的漢、滿之間的戰爭,不是民族問題,而是階級問題。你一個普通的旗人,即便隨着滿清大軍席捲整個中原又如何,升官發財的是上面的大人們,你也不過是一個炮灰而已。這且不說了,你一個葉赫族的人,和愛新覺羅家仇深如海,幹嘛要替人家賣命?
我揚州鎮寧鄉軍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團結各民族受壓迫的百姓,建立一個沒有旗主,沒有所謂的主子和奴才的和諧的如同盛唐一樣的新世界。在這裡,只有官府和普通百姓的扁平化的社會,耕者有其田,百姓安居樂業云云。
所謂扁平化的社會這一理論來自後世歷史學家黃仁宇,孫元當時看了他那本《赫遜河邊談歷史》時,大覺有理。書中有兩個理論有點意思,其一,明朝之亡亡於財政破產,以及沒有科學的數字管理手段;其二,明朝後世貧富懸殊極大,土地兼併嚴重,不符合封建時代遍平化社會的大道。
實際上,無論是唐太宗還是明太祖都試圖創造一個只有官府和大量小自耕農的社會,這種社會階級界限模糊、扁平,沒有‘激’烈的社會矛盾。
一個月的課程下來,葉赫拉那?興泰眼界開了,眼睛亮了。大徹大悟,血液裡葉赫家的同愛新覺羅家的血海深仇復甦,寫了幾份血書給孫元,要求加入寧鄉軍,參與到對清的戰鬥之中。在血書上,興泰說,滿清的奴隸制度是開歷史的倒車,是沒有前途的。中央集權,禮義廉恥,士農工商各安其位的社會纔是進步‘潮’流。
不用問,這一套理論是黃佑這個大儒‘弄’出來的sj;。
實際上,中原世界在這個時間段之前一直都是先進文化的代名詞。即便是在真實歷史上滿清入主中原之後,也廢除了當年在遼東時落後的農奴制度,全套照搬明朝體制。
所以,這一套意識形態興泰接受起來並沒有任何心理障礙,也覺得理所當然。
看到他的血書,孫元當時就哭笑不得。據他的瞭解,這個興泰在建奴那裡是個小軍官,他去世已久做過濟爾哈朗家的一個管事,因此,興泰也上過幾天‘私’學,識得幾個字,也接觸過儒家思想。從這份血書的內容上來看,此人倒有點朝建州公知發展的趨勢。
而這正是孫元所需要的,經過嚴格的考察之後,孫元索‘性’將此人提拔到自己身邊做了‘侍’衛。此人除了經過洗腦之後學了一肚子的歪歪理之外,其實武藝還是不錯的。建州白甲別的且不說了,單打獨鬥的本事還是非常好的。
孫元有意大用此人,畢竟,這是第一個主動投降自己的建州人。而且,此人‘弄’出的這套理論很能蠱‘惑’人心,對於建奴的殺傷力堪比一營主力戰兵。
他決定好好培養一下這個興泰,等鍛鍊上一陣子,就讓他專‘門’負責對建奴的宣傳事宜,日後再培養一批建州公功知識分子,也好接收管理遼東。
對了,將來如果能夠將一批建奴俘虜洗腦之後‘交’給興泰,‘弄’個建州營也不錯啊!
當然,如今的滿清如日方中,要想組建這麼一支僕從軍,還有些難度。得等到揚州之戰結束,全殲八旗主力,徹底擊垮建州人的‘精’氣神之後才談得上。
孫元又開始了發散‘性’思維。
隨着大追擊開始,孫元的中軍行轅也開始向前推進。沿途到處都是潰散的敵軍,被繳械的清軍東一堆西一堆地蹲坐在泥水裡,面容蒼白,哆嗦着用恐懼的目光看着孫元一行人。看守他們的士兵用槍桿子不住地朝俘虜‘抽’去,“看什麼看,這也是你們這些‘騷’韃子能夠看的,仔細剜了你們的狗眼。”
天已經徹底黑下去了,追擊殘敵還在繼續,到處都是篝火,到處都是火把,方面百里,星星點點,就連天空也被火光照亮了sj;。
兩支萬餘人的大軍決戰,說起來沒什麼了不起。可真實的戰爭和書上的一筆帶過卻是兩樣,在以前,孫元在看史書的時候,什麼幾十萬人的會戰,在他看來也就是一個記錄而已,這纔算是大戰啊!
可穿越到古代,真正指揮起部隊才知道,人上一萬,那就是鋪天蓋地了。如今,敵軍散得到處都是,方圓百里之內到處都是兵,到處都是小規模的追擊戰,瞬息萬變,要想在這種‘混’‘亂’的戰場上找到周仲英他們,卻不是那麼容易。
反正就一路向東,直到看到揚州城牆就對了。
當下,孫元一邊聽着前方如流水一般傳來的消息,一邊前進。
走了一整夜,部隊才停了下來。
孫元的中軍行轅扎想營來,這個時候,這場戰役的戰果才大概地統計上來。傅山一臉的喜氣,這下也顧不得稱謂,叫道:“太初,太初,戰果輝煌啊!此戰,我軍斬首兩千八百餘級,俘虜‘蒙’古等族兵馬四千餘,戰馬兩千,輜重無數,全殲!”
他滿面都是紅光:“另外,威武營、偉字營、銳健營的也有消息了,三營齊頭並進,距我營不過六十里,很快就能過來匯合。”
“好得很!”孫元正愁眉苦臉地端着一碗用罐頭煮出的大雜燴湯,聽他傅山的稟告,興奮地將碗一扔:“給黃佑下令,命他做好接收俘虜的準備。哈哈,全殲尼堪,多鐸部的北歸之路已經斷絕,口袋扎住了。”
他站起身來,背起手,志得意滿:“雖說消滅的都是建奴的僕從軍,卻砍下尼堪的腦袋,卻也是一件敲山震虎的大勝,可想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多鐸會沮喪成什麼模樣。俞亮和周仲英了不起,此戰我軍斬首兩千八百,其中有千餘是他們的戰果。”
正誇獎着,興泰驚慌地跑進來:“侯爺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一張臉漲得通紅,頭皮上全是汗珠子。
孫元:“慌什麼,怎麼了?”
興泰:“周掌牧和俞教頭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