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當年在遼西,幾騎建州勇士依靠着連珠箭,依靠着快馬衝鋒就連將一支幾千人馬的明軍擊潰的事情,今天是不會出現了。-..-
這山東軍不是明狗江北四鎮中最弱的一支嗎,怎麼如此能打?
如果換成其他三支部隊,換成明狗的天下第一軍寧鄉軍,難不成咱們今天這幾百人馬都要丟在這裡?
……
不對,不對啊
!
……
他們也‘弄’不明白這漢狗什麼時候這麼剽悍了。
心中雖然這麼想,但天生戰士的建州兵卻不畏懼,當即趁明軍後面的刀盾上頂上來,而前面的士兵撤退所引起的這一場小小的‘混’‘亂’的機會,提着重兵起和身撲上去,大砍大殺。
準塔又衝了上來,他剛纔被手下從最前端搶回去之後喝了一口水,回過氣之後,換了一把短柄金瓜錘,繼續帶領部隊衝殺。
山東軍突然變得如此剽悍,簡直就是同我大清以命搏命,準塔也立即覺察出來,也隱約感覺到部隊軍心有些動搖。
建州勇士雖然以勇敢爲榮,以懦弱膽怯爲恥,可部隊人馬實在太少,當他們手中的重兵器‘抽’中一條漢狗的同時,就要面對一片砍來的大刀和惡狠狠刺來的長矛。到現在,已經有超過一百名大清士卒倒在血泊之後,同敵人的戰損失比已經達到一比三,堪稱驚人。
戰鬥纔不過是開始,部隊就已經減員一成半,再這麼拖延下去如何得了。
今天正是見鬼了,對面這隊明軍不過五千多人,死傷三百多人,按說早就該潰了。可他們還在堅持,還在堅持。
瘋了!
……
滿州兵死一個少一個,他們當然不畏懼死亡,可死了依舊無法取得勝利,這樣的犧牲又有什麼意義?
漢人並不是不能打仗,他們也不是不能做一個合格的士兵,只不過以前實在太膽小了。可一旦提起勇氣,以往的慫人拼起命來卻異常可怕。
這個時候,任何戰術都沒有用處
。到處都是紅着眼睛咬着牙齒吶喊着,咒罵着撲上去的士兵。雙方都殺得麻木了,沒有畏懼,沒有害怕,也沒有憐憫。敵人、戰友和自己的生死好象同老子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這個時候,準塔已經沒辦法在站在後面觀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比一個指揮員身先士卒更能鼓舞士氣的?
他手中的金瓜雖短,雖然不是重兵器,揮舞之間卻夾帶着轟隆的風聲,經過之處所向披靡。
感覺自己在回過氣來之後,力氣從來沒有這麼大過,一面盾牌被他的金瓜直接轟得裂開,又是一個明狗被一錘砸碎了腦袋。“嚓”如此清脆,就如同一顆‘雞’蛋磕在石頭上。
準塔鎧甲上滿是熱血,其中還有許多如同豆漿一樣的白點。
一支箭從空隙處‘射’來,正好‘射’中他的腮幫子,立即紮了個對穿。
旁邊的親衛同時吼起來:“準塔!”
而對面的明朝軍則驚喜地大叫:“奴酋中箭了,奴酋中箭了,殺了他!”同時不要命地撲來。
“老子沒事!”準塔一聳肩撞開一個過來試圖護着自己的親衛,右手一揮,金瓜‘抽’在一個明軍的肩膀上,將其‘抽’得退了回去。然後,左手一‘抽’,將紮在自己腮上的箭扯了出來,順手刺進一個山東軍軍官的喉嚨裡。
那軍官丟掉手中武器,用手捂着脖子,嗓子裡咯咯幾聲,這才頹然倒地,淹沒在人‘潮’裡。
山東軍‘射’來的這一箭箭頭帶着倒鉤,準塔這一用力,帶出一片皮‘肉’。有血淋漓而下,‘露’出裡面白森森的下頜骨。
這模樣是如此猙獰,即便是地獄裡的惡鬼也不過如此:“如何?”
“好漢子!”所有建州軍發出一聲悲憤地大吼,旋風一般向前滾動。
在準塔的剽悍之氣的‘激’發下,清軍變得更加瘋狂,在他們兇猛的衝擊下來,山東軍陣形動搖了。
劉孔和帶着一百督戰隊立在陣後一座小丘上,眼前的景物只有黑白二‘色’
。
黑‘色’的是如同螞蟻一般相互對撞的人影,每撞擊一次,兩軍陣前就會翻起一片紅‘色’血光。
他頭昏目眩,身上一陣震顫,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眼前的情況實在不妙,建奴人數雖少,可都是‘精’銳,他們一個個生得牛高馬大,相比之下,山東軍卻顯得矮小,力氣也頗有不如。這一點,在兩軍刀盾手以盾牌互撞的時候最爲明顯。很多時候,明軍士兵用盡全身力氣向前一撞,敵人紋絲不動。可只要建奴一揮盾牌,山東軍士兵就好象是稻草人一樣栽倒在地。
據說建奴‘精’銳每天都有‘肉’吃,而山東軍士兵每人每天除了白菜,就只有一斤米飯,這點食物自然提供不了多大的力氣。
好在山東軍人多,這是巨大的優勢。
從劉孔和這裡看過去,山東軍士兵已經在劉‘春’帶來的那些軍官的帶領下兩翼展開,如同一條大口袋朝建奴迎頭兜去,幾十個上百人的隊伍密密麻麻,順次開上充滿死亡的戰場。一個小隊頂不住退下來,後面的一隊又填上去。每個小隊大約一百人,但等到撤下來的時候,通常都會減員一半,甚至更多。其中有一個百人隊下來的時候只剩稀稀疏疏的十來人,其他人連同軍官一道都倒在了前面那片吃人的空地上。
傷亡如此之大,繃得太緊的弦終有一刻會斷掉的,說不準下一刻所有的士卒都會丟掉手中兵器徹底潰了。
可到現在,他們還在堅持。什麼時候,我山東軍這麼能打,能夠忍受這麼重的傷亡了,這還是我山東軍嗎?
是啊,一切都變了,自從劉‘春’和他手下的軍官團回到淮安,接過山東軍的指揮權之後,一切都變了。
或許,我選擇效忠劉‘春’是一個明智的抉擇吧。當初之所以承認他的指揮權,不過是爲了避免山東軍的分裂,如今看來,我山東男兒實在是太需要這麼一個堅強如鋼的統帥了。
不管這一仗最後的結果如何,以前那支不堪一擊的山東軍都一去不復返了。
戰鬥已經到了最‘激’烈的時刻,雙方士卒廝殺了這麼長時間,身上的力氣都快要耗盡
。就如同兩頭喘着粗氣的野獸,誰也不知道誰會最後倒下。
但山東軍畢竟積弱已久,根本就打不來這種狹路相逢的惡戰啊!作爲軍中老將軍,劉孔和太明白山東軍究竟是什麼模樣了,心中急得火燒火燎。
看了片刻,終於有幾個百人隊的人馬頂不住,發出一聲喊,潰了下來,山東軍的陣行也被他們帶得搖搖‘欲’墜。
到處都是人聲‘亂’吼‘亂’叫,有喊快跑的,有喊給我頂住的,有大聲咒罵的。
“完了,完了,今日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了!”劉孔和身邊的郝肖仁忍不住尖叫起來:“垃圾,垃圾,幾百建奴都頂不住,山東軍都是垃圾。如果換我寧鄉軍,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他已經瘋狂了,張着雙臂胡‘亂’地揮舞的,眼淚就撒了下來。
“住口!”劉孔和心頭有一股邪火涌上來,昨天劉‘春’弒父奪權,又殺了兩個兄弟,當真是喪心病狂,禽獸不如。是的人可是自己的親兄弟和親侄子。可自己爲了山東軍大局,忍受着罵名率先向劉‘春’效忠,可以預想自己將來不知道會受盡多少人的唾罵。內心之中,說沒有負罪感沒有受到良心折磨也是假話。
而這一切,都是這個好小人唆使的,如果沒有他,劉‘春’會做出這種禽獸之行嗎?
想到這裡,劉孔和眼睛都紅了,一腳叫郝肖仁踢得從土丘上滾了下去。
然後搶過一把長矛,大步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大吼:“所有人聽着,跟我一道去彈壓潰兵,若有後退一步者,殺!”
“殺!”督戰隊員觀戰這麼久,早已經被前方的‘激’戰震撼了,此刻同時發出一聲喊跟了上去。
劉孔和帶着手下對着潰兵一通‘亂’砍‘亂’殺,一口氣殺死了三四十個潰兵,雷霆手段總算將敗兵趕了回去,維持住了山東軍的陣形。
“稟告劉老將軍。”一隊都督戰隊士兵押着兩個軍官上來:“剛纔潰退的兩個百人隊軍官已經緝拿在此,請將軍發落。”
劉孔和也不回頭,隨口道:“殺了,派兩個人過去接任隊長一職
。此戰只許進,不許退。一隊退殺隊正,一軍退,就殺老夫,我山東軍不是懦夫,整個淮安百姓都在後面看着呢!”
“舅舅,救命,救命啊!”
熟悉的聲音傳來,劉孔和吃了一驚,轉頭看去,卻見有兩個軍官正被那隊督戰隊押着,渾身都是鮮血。
這二人霍然正是自己妹子的兩個兒子,一個小名叫板凳,另外一個小名叫桌子。因爲和劉家是親戚,這些年經過他的提拔,已經成爲山東軍年輕一輩子的佼佼者,乃是劉孔和的得力干將。也因爲這樣,劉‘春’在整編這支五千人的隊伍時,看在劉孔和在兵變時的功勞,保留了兩人的職位,依舊讓他們帶兵。
板凳和桌子大呼:“舅舅,這仗打得實在是太慘了,嗚嗚,上去多少人就丟多少人,實在是頂不住啊!咱們山東軍什麼時候這麼打過仗,這是不隊的。如果仗仗都這麼打,山東軍早就打光了,劉‘春’純粹是‘亂’來。他要發瘋,咱們可不奉陪。舅舅,頂不住了,還是快走吧。再遲,只怕連你也要死在這裡。”
話還沒有說完,劉孔和就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刺得二人再說不下去了:“你這是要勸我逃跑嗎?”
板凳和桌子沒有回答。
劉孔和:“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馬上給我上去跟建奴拼命,死在戰場上,一是受我軍法,自己選。”
說着,他頓了頓:“我會讓人押着你們在前面衝鋒的,直到看着你們倒下,如此方不負我山東男兒的血‘性’,就算是死,你們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如果我是你們,會選擇這種榮耀的。”
兩個侄子卻同聲大哭,只不住喊:“舅舅,饒命,饒命啊!”
“看來,真是沒得救,砍了!”劉孔和轉過頭去,狠狠地一揮手。
兩人慘叫,血忽忽的人頭呈了上來。
劉孔和心中一酸,眼淚撲簌而下:“我又該如何想我妹子‘交’代,蒼天啊……所有人聽着,跟我來,殺建奴喲!”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