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樓
容嫣躺在美人榻上,姚黃跪坐在地上替她絞乾及地的長髮。比起衛氏珠圓玉潤的面龐,她倒生了一副小巧的瓜子臉兒。一雙細長嬌媚的眼睛似籠上一層水汽霧濛濛的,美麗動人。
魏紫在一旁輕聲細語的說道:“老太爺從嘉銅回來,比您預計遲了半個時辰回府。今日裡老太爺去了青石巷,謝姑娘並沒有在醫館。”說到此,魏紫欲言又止,仔細觀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說道:“後來燮郡王親送謝姑娘回來,老太爺進醫館與她商談近半個時辰,便將她接回府。”
容嫣微微皺眉,這些事與她記憶裡的不同。哪裡開始不同了?
從衛如雪揚名那一刻起,謝橋這二字便出現在她耳旁。起初並未當作一回事,卻未曾料到,她竟與自己有莫大的牽連!
這個人……她記憶裡一直沒有出現過。
彷彿一切都在她掌握中的事,突然失控超出她的預知。
這樣的變數,令她不安。
“大小姐,老太爺讓謝姑娘住進重華樓。”魏紫心裡升起一股子委屈,她們大小姐才貌雙絕,深得老太爺喜愛。如今竟爲了一個野丫頭片子,將她們大小姐趕出重華樓。
容嫣緩緩坐起身,撫了撫滑順的青絲,毫不介意的說道:“她是我姐姐,輔國公府嫡長女,住在哪裡都合規矩。”姚黃攙扶着她起身,薄軟的衣裳雪一般的皎白,散發着如同月華般的光芒,顯露出纖柔輕盈的身段:“你們將箱籠收惙好,明日搬去芙蓉居。”
“嫣兒!”
衛氏踏進屋子聽見容嫣的話,胸腔內的怒火遏制不住的迸發而出:“你不必忍讓小賤種,只要你父親的心在我們這兒,量她也翻不出天去。”
“母親,她掀不起風浪,住在哪裡不都一樣?”容嫣意味深長的說道。
衛氏一怔。
容嫣輕聲笑道:“母親,我心中有數。”
衛氏想起容嫣替她做成的幾樁事,心裡稍稍落定。
這時,朱氏遣曹嬤嬤將容嫣喚到福壽堂。
朱氏臉色陰沉,見到容嫣這才換成一副笑臉。心疼的說道:“你祖父不知給那小野種灌了什麼*藥,使她住進你的院子裡。這般擡舉她,叫你如何在府裡立威?”
“祖母,祖父這麼做,自有他的用意。”容嫣安撫着朱氏,眼角餘光斜睨曹嬤嬤一眼。
曹嬤嬤道:“老夫人教導得好,咱們大小姐這般識大體。這府裡上好的院子只剩下蓬萊居、芙蓉居。只是這蓬萊居在外院,大小姐住過去不合禮數。可那芙蓉居……”頓時止住話頭,惴惴不安的睨了老夫人一眼。
朱氏滿心覺得容嫣受委屈,喚她來想要補償。可聽曹嬤嬤的話,朱氏出人意料的沒有立即接過話茬。
容嫣與曹嬤嬤對視一眼,蹲坐在朱氏的腳邊,替她捶腳:“我搬去母親院子旁的屋子裡,那兒佈置得極好。只要家宅安寧,哪兒都一樣。”
朱氏嘆了一聲,心裡愈發怨恨謝橋。
芙蓉居里鎖着李氏的嫁妝,當年可謂十里紅妝,人人都豔羨李氏的豐厚的嫁妝。衛氏向來強勢,眼下沒有仗着孃家踩在她的頭上,其中不無有覬覦李氏嫁妝的原因在裡頭。
容嫣住進去……
朱氏目光凌厲的看向曹嬤嬤,曹嬤嬤低垂着頭。收回視線,探究的打量容嫣。這府裡除了心腹曹嬤嬤外,並無第三人知曉李氏的嫁妝在芙蓉居。而眼下曹嬤嬤提及芙蓉居,那裡面藏着的東西,容嫣究竟知不知曉?
可看着容嫣清澈坦然的目光,朱氏打消心中的猜疑。
“祖母,您若怕人非議讓嫣兒受屈,也不是沒有法子。重華樓是兩棟小樓緊靠着修建而成,姐姐她住主院,我住另一偏院。左右都在重華樓……”容嫣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朱氏惱怒的打斷。
“行了!你明日便搬去芙蓉居!”
聽她偏寵的孫女兒喚小野種姐姐,額角青筋跳動,心裡悶痛得慌!
更遑論讓容嫣住在偏院讓她作踐!
容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幾不可見的笑。
……
天微微亮,衛氏派身旁的劉嬤嬤與幾個粗使婆子幫謝橋搬去重華樓。
重華樓裡一應用具,皆是新搬來上好的黃梨木傢俱。
謝橋只有簡單的一個包袱。
劉嬤嬤看着謝橋這股寒酸勁,不卑不亢的說道:“大夫人請繡紡師傅明日過府給你量尺寸做幾身衣裳,打一些首飾頭面。”
身後兩位婢女將一個紅木盒、紅木托盤放在桌子上:“大夫人說這些先給您用來應急。”
不等謝橋回話,劉嬤嬤將這兩位婢女留下:“這是大夫人撥來伺候的人,謝姑娘若無事,老奴便回去回話。”
謝橋頷首。
劉嬤嬤帶着粗使婆子離開。
明秀揭開紅木盒與紅木托盤上的紅綢,盒子裡裝着一副頭面、首飾,托盤裡放着十兩銀子。
春雨、春竹二人利落的將盒子鎖起來,將鑰匙收好:“謝姑娘,這些東西由奴婢們替您保管。”
謝橋似笑非笑的看了二人一眼,衛氏故作大度,卻派兩個人來監視她。這些東西明面上送給她,卻被她的人管制。
春雨、春竹二人仿若未見:“奴婢們給您去備早膳。”
方纔一出門,瞧見姚黃、魏紫,立即露出一抹笑:“二位姐姐怎得來了?有何事嗎?”
姚黃、魏紫腳步不停,從二人身旁焦急的走過,踏進屋子便是一陣翻找。收拾整齊的屋子,頓時一片狼藉。
明秀臉頓時沉下來:“你們這是幹什麼?”
“大小姐有東西遺漏,我們來找找。”姚黃、魏紫並沒有找到那根刻着容嫣生辰八字的玉簪,也沒有心思應付明秀,打算離開。突然腳步一頓,看向謝橋與明秀:“你們有沒有碰屋子裡的東西?”
明秀臉色頓時沉下來:“你們什麼意思?”
“大小姐的首飾不見了,是不是你們偷拿了?”姚黃冷笑道:“我們要搜身!”
“你再敢胡言亂語,我撕爛你的嘴!”明秀欺身上去,被謝橋按住,憤怒的瞪着姚黃。
魏紫不如姚黃那般尖刻:“謝姑娘,那物件兒對我們小姐極爲重要。您的身份特殊,我們搜查後也能還你清白。”
謝橋心中一動,手指摩挲着袖中那根玉簪,眼底閃過一道暗芒。勾脣道:“也好。既然是貴重之物,總要尋人做個見證。”頓了頓,繼續道:“公平起見,老夫人、大夫人,還有二夫人一起罷。”
聞言,姚黃、魏紫臉色驟變,眼底閃過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