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王……”白芷心在見到那個緩步走來的中年男子後,面色不禁變得卡白。看這情形,只怕自己剛纔說的話,都讓白斂全數聽了去。不禁身子一僵,竟不知如何是好,連見禮都給忘了。
卻見白汐景卻是柔柔的行了一禮,身爲乖巧地道:“汐兒給父王請安,因爲發生了一些瑣事,沒趕上陪父王用膳,是汐景之錯,還請父王莫怪。”一句話字正腔圓,清晰流利,與那白芷心一對比,便頓時讓人心生親近之意。
白斂輕輕的掃了一眼白芷心,這纔看向白汐景柔聲道:“汐兒,父王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你且給父王說說,有哪些人欺負過你,父王替你做主。”
白汐景神似其母,特別是溫順的笑着的樣子尤爲相像,也許是心裡對汐景的母妃有着虧欠,也是因爲汐景的母妃是他最愛的女子,他便對汐景偏心一些,總是寵着她。每每也只喚汐景前來陪他一起用膳。卻不想這樣的恩寵竟讓汐景還受了如此委屈,心裡頓時有些不高興。
“父王,那是各位哥哥姐姐和汐景鬧着玩呢,哪有人欺負汐景,父王莫要擔心。”汐景眼睛微微一眯,嘴角輕輕一揚笑了。
上一世的自己因爲自尊心太強總是喜歡一個人硬扛着,所以就算受了委屈也從不去找最寵愛自己的白斂告狀。而且她心裡明白,白斂不可能事事護着她,所以就算告得了一次又如何,只怕他們還會變本加厲的欺負回來。可是這一世……
呵,白汐景的心裡一陣冷笑。所有的債,所有欠她的人她都要一一討回來!
如此,便不如先做個人情讓他們放鬆放鬆警惕再說。
“你這孩子就是一副菩薩心腸,心腸太軟。”白斂說完微微搖了搖頭。
菩薩心腸?就她?白汐景真想開口問問白斂那個所謂的菩薩心腸究竟鑲嵌在她身上哪裡了?還是這一世自己太會僞裝了?
“白芷心,你好好看看汐兒這氣度。自己下去好好想想。”白斂沉着臉開口道,然後揮了揮衣袖便讓宮女將白芷心擡上步輦回宮殿去。
奈何白芷心卻仍是有些不服氣的開口道:“父王,你莫要聽她胡說,真的是她故意乾的,我也沒有欺負她。真的,父王,芷心何時跟你講過假話?”
她不說話還好,她這麼一說話,白斂眉頭一蹙,眸子裡似乎涌起了一大片的烏雲般:“看來是要好好教教你規矩禮儀了。從今日起,白芷心不準出自己的宮殿半步,什麼時候學好禮儀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說完也不再去看那白芷心一眼,而是帶着白汐景離開了。
白汐景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杜康,面上帶着點點的笑意,卻不說話。其實剛纔若不是杜康及時提醒她白斂來了,她也想不到這麼一招。
和白王用過早膳,便見林郎將蘇子格忽然來訪,汐景看那陣仗便知道自己不能呆在此處,便行了一禮後自己回了棲景宮中。白汐景坐在房間裡心裡細細一回憶,便也猜出了這件事情的七七八八。肯定是跟裴敏有關的事情。
說道這個裴敏,白國人幾乎無人不曉,但也不是因爲他長得如何玉樹臨風,也不是因爲他有什麼了不得的一技之長,甚至整個人都有些平庸和普通。可是卻是就是這麼個普通的人在戰場上救了他們白國的大王一命。白王敬佩他的英勇,也爲了感謝救命之恩,便破格將裴敏這麼個小兵升爲了大將軍,是以白國衆人皆知。
可是白國的衆人不知的是這個裴敏啊,其實是個細作!
想到這裡白汐景的眸子裡一陣冰寒,可是清豔的面上卻是生生的綻放出一絲妖嬈的笑意來。只見她素手輕輕的敲着桌面,彷彿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一般。
“公主,道一先生來探病了。”門外思琴的聲音隔着門響起。
白汐景聞言頓時心裡突突一跳,想起了昨日請思琴前去拜託道一先生幫她辦的事情。
道一先生是白國所有世子和公主的教習先生,很是德高望重。博覽羣書,通曉天文地理不說,便是那打卦更是一絕。白國每逢大事也必定要請道一先生打一掛算算,而道一先生每次必能說中。所以白國有人戲稱他爲算半仙。
再世爲人,她不願意成爲白國最爲恥辱的公主了,她謀劃的不多,只想爲自己掙一個好名聲,彌補上一世的虧欠就好。但是自己卻有些不知道應該從何着手,迷茫之際卻見天邊一顆星辰劃過,汐景這才驀然想起道一先生很久前應過願意爲她打一卦的承諾。
緩緩呼出一口氣,白汐景忙起身對着思琴吩咐道:“還不快快迎接。”
白汐景緩緩起身,整理了一下儀容這才推開了房門。院門口,站着一個白髮蒼蒼,仙風道骨的老人,那便是全國上下都很是尊敬的國師道一先生,就連白汐景的父親也是要以禮相待之人。
白汐景面上帶着一絲淺笑,走到道一先生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禮,“先生貴安。”
道一一雙銳利的眼睛打量了白汐景良久,這才慢騰騰的開口道:“太醫院的李太醫來報說是你近日病了,現在可還有什麼大礙?你父王政務繁忙,連個照應的人也沒有,老夫有些擔心,便前來看望一番。”
白汐景搖了搖頭道,“多謝先生關心,汐景已無大礙。”
道一聞言點了點頭,可是待汐景擡起頭來那一剎那,道一的眉頭卻不自覺地一皺,然後對着白汐景道:“怎地臉色還如此蒼白?身子沒好利落,還不去好好將養將養。”隨即銳利的眼神一掃周圍的人,似乎有些動怒地道:“你們這些人怎麼回事,大王不親自過問,便不知道如何照顧公主了麼?公主體弱,還不扶公主回屋坐下!”
“是。”思琴忙躬身應道,便扶着白汐景轉身回了屋。
而道一先生也一臉關切的進了屋去。二人閒聊了半刻,這才見道一先生面色一變,變得極爲嚴肅和認真,卻又高遠而神秘:“公主要老夫打的卦,老夫已經算了出來,只是……這卦象詭異的很。”
“不知是如何詭異之法?”白汐景只覺得自己心裡突突跳的愈加厲害,也許原來自己的不信命,可是重生後的自己卻是得不得信,所以現在聽聞道一先生如此說,心裡也七上八下的懸着。
“竟是死局逢生之象。天理循環,既然命盤已斷,便斷不可能再次運轉纔是,可是公主要老夫打的卦象卻是出現了這樣的情況。”道一先生想起來既覺得有些不解,又覺得有些心驚。
倒是白汐景聽完這句話後臉色驀地一片蒼白,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這才裝作鎮定的開口道:“確然有些奇怪呢,但是先生認爲這好還是不好呢?”
道一先生聞言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不好說,雖說是死局逢生是大吉之象,但是畢竟逆天命而爲之,命格若是不夠剛強,只怕駕馭不住這樣的命。不過雖不能斷言命如何,但是運卻是極好,所以不能下定論。”
白汐景不再說話,只是眸子裡閃過一絲落寞的神色。
“不知公主是讓老夫算的何人的命格?”道一先生見白汐景神色有些不自然,遂轉了話題問道。
“不過是個相熟之人罷了,勞先生費心了。”白汐景慢慢收起自己面上的那一絲落寞的神色,恢復了一副月朗風清,淡漠的模樣。怎麼能說呢,說這是自己的命運。命盤爲棋,她不能再輸了。這一次她要做執棋者,再也不做那棋子。
“對了,忘了告訴公主,從卦象來看,公主的這位熟人,命裡犯桃花。”道一先生忽然想了起來,忙開口道。不過這一句話一出,便見白汐景的神色變得愈加奇怪了。
心中也不敢多做揣測,微微將頭側到一邊等着白汐景慢慢平復情緒。過了很久,道一先生才嘆了一口氣道:“公主可知這連年的旱災之事?”
“汐景自然知曉,敢問先生何故如此相問?”白汐景有些詫異的擡頭看向道一先生,這旱災幾乎連綿了三年,規模如此大,汐景又怎會不知?
道一先生卻是再嘆了一口氣卻不細說,只是高深莫測的說了一句:“此次奉大王之命,爲進京述職一事打卦,白國此次危矣,這旱災便是其中的緣由。”
“先生爲何要將此事說與汐景?”白汐景些微聽出一些門道來,卻是不敢確定。
果然自己的話音剛落,便見道一先生很是真切的開口道:“白國是否能逃過此劫,全部在汐景公主一人身上。還看公主以後如何行事了,別的老夫不多說,但說一句‘公主但凡有想到的事情便去做,莫要猶豫’。”
說完也不等白汐景再發問,便站起身來甩袖而去,如同那輕輕而來又輕輕離去的天邊的雲彩般,隨意而灑脫,卻又高遠而飄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