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白子譽卻是不看那梳子一眼,只是定定的看着白汐景,俊逸的面上神色莊嚴而認真:“除了鑰匙究竟還要什麼?汐景,告訴我!”
白汐景擡起頭來看着白子譽,那是一張與她極爲相似的面容。說起來還真是奇怪,後面知道汐月是自己的親姐姐後,卻發現她們二人長的並不相像,反而是與自己性別不同的白子譽跟她十分相像,不過因爲他們二人的性格太過鮮明,所以很少人會覺得他們原來那般相似。
現在看着那張與自己極爲相似的面容上帶着的濃濃的不安和關切,白汐景的心慢慢的變得柔軟。過了許久她才釋然的一笑道:“你真的要知道麼?”
“是。”白子譽點了點頭應道。
白汐景這才閉着眼睛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你若知道了,答應我一件事情。”見白子譽點了點頭,白汐景這才繼續開口道:“不管你聽到了什麼,請你不要去責怪父王,還有……這鑰匙都不要再還給我。”
白子譽不知道爲什麼白汐景會這麼說,可是看着白汐景一副認真的不容有失的模樣,終是鄭重的點了點頭應下了:“好,我答應你。”
“剛纔父王所言母妃死前的模樣,哥,你就想不到什麼嗎?”白汐景卻不是先解釋,而是先反問道,一雙眼睛漆黑的有些瘮人。
白子譽回想着白斂剛纔所說,母妃的死說是爲了祭祀,被作爲活祭品的祭祀。難道?白子譽心裡一驚,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的看着白汐景道:“除了鑰匙難道還要人做生祭?”
白國尚文崇禮,所以生祭一事在白國根本是不可饒恕的。而現在根據白汐景的話裡的意思,要得到那寶藏竟是要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來!
他怎麼可能那麼做!
似乎知道白子譽在想什麼,白汐景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道:“這話你只算說對了一半,若真的只是需要生祭,你認爲父王爲什麼要求我幫你?哥,我話盡如此,你自己想吧。”
白汐景說的含蓄,可是白子譽是何等聰明的人,立馬就明白了白汐景話裡的意思。原來取得寶藏需要的不僅僅是生祭,需要的是流淌着大周血液的人來將自己的生命獻出,而白斂……選擇了汐景。他爲了白國,竟是要犧牲自己的親生女兒!想着白斂剛纔那緊逼的模樣,想着白汐景在看到白斂沉默的轉頭時心裡的失望和黯然,白子譽只覺得心裡像是撕裂般難受。
他猛地跨出一步,伸出手來將白汐景攬在了自己的臂彎之中,然後輕柔的且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頭髮開口道:“汐兒,你其實很害怕是不是?你其實很難過是不是?你其實明明很傷心卻還是要顧及我們的感受,是不是?笨蛋,你怎麼這麼笨……難不成你真的打算去做那活祭品不成?”
他話說的很急促,一雙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可是看着他的手卻是溫暖而輕柔的抱着她,就像是小時候一樣,他總是這樣抱着她不讓她受一點欺負。
她的委屈,她的傷心,她的害怕,他原來都知道。
白汐景心裡慢慢的流過一絲暖流,清豔的面上的神情也越來越柔和,他越是罵她,她心裡竟莫名的覺得很溫馨。她慢慢擡起頭來看向白子譽道:“所以呢,你不打算要這寶藏了麼?”
白子譽點了點頭道:“汐兒,我們是世上唯一流着相同血脈的人了,你讓我如何忍心讓你去做活祭品。更何況……更何況,從母妃和汐月走了以後,我就發過血誓,一定好好護着你。我不願意違揹我的誓言。”
“那麼白國呢?從小先生就教導我們,國在前,家在後,你難道忘記了麼?在這亂世中,要想求得生存,白國需要財物來確保人力和物資,要不然白國如何支撐得下去,很快……很快就會淪陷在葉國的鐵蹄下。我啊……唯獨不想再發生這樣的事了,不想再是因爲我的原因,而讓白國……我不想成爲白國最爲恥辱的公主。”
“白國的事情我們再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大不了我們……降了葉國……”
“哥!”白汐景聞言神色大變,驀地擡高聲音阻止了白子譽接下來的話:“現在國內人心惶惶,哥哥怎麼能說這種話?父王雖然說了我們可以降,但是斷不可不戰而降。白國人頗具風骨,若是輕易臣服於葉國,你以爲百姓會怎麼想。而且我們這般輕易的降了,葉國對我們又是如何態度,只怕百姓們更難做人,在其它國家百姓的面前更是擡不起頭來,低人一等!就算降,也要葉國敬了我們,捧上好的條件,爲白國謀得最好的福利才行。四國之中,白國萬萬做不得第一個被葉國攻打下的國家,因爲……弱者沒有權利說話,白國的路不該如此!”
白汐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着冷靜的聲音分析道,可是語氣裡的鄭重卻是一點也不少。前一世的教訓她看的明明白白,這一世斷不能再讓白國讓自己走上那一條路,她不會是白國最爲恥辱的公主,白國也不能是被任何國家瞧不起的弱國!不管將來如何,要爲白國爭得一席之地那麼就必須證明自己的實力和強弱。
白子譽看着白汐景,也漸漸的冷靜了下來,可是就算理智上知道白汐景所說的一切都是對的,可是心裡面卻還是矛盾無比。他知道白國該走的方向,他也清楚的知道他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可是現在二者卻是不能兼得,他要如何是好?
白汐景看出了白子譽的爲難,輕輕的搖了搖頭道:“這是汐景自己選擇的道路,誰能阻止的了少年武士的赴死呢?”
“我不同意,也許那寶藏根本不用生祭呢?”白子譽卻是堅持道。
白汐景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然後擡起頭來看向白子譽道:“如果要呢?”過了許久白汐景這才慢慢開口道:“哥哥,你有沒有想過我爲什麼最終還是將這件事情告訴了你?”
白子譽搖了搖頭,白汐景卻是微微一笑道:“你就沒有想過其實是我自己不想死,所以故意告訴你讓你爲難,然後裝成我是願意爲白國獻身,是你自私讓我活了下來?讓你去揹負一切,自己卻贏得了名利,這樣子的妹妹,不要也罷,不是麼?”
她說的話帶着一半真心一半假意,讓人琢磨不透到底什麼纔是她真實的情緒。白子譽定定的看着她,可是她卻坦蕩蕩的直視着白子譽的眼睛,一雙琉璃般的眸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沉澱。
“你不怕我算計你麼?”見白子譽不說話,白汐景淡笑着開口道,“比如說我現在這樣對你說,你會相信幾分呢?”
“不要笑了,汐兒。”白子譽忽然伸出手來矇住了白汐景的眼睛,白汐景看不見他現在面上的神情,可是他感覺得到他的手心依舊溫熱,“明明難過,何苦又要這般的笑着,這樣只會讓人看着更加難受。”
“……”白汐景沒有再說話。
“就算你是算計我,我也認了。一切便由我來負起責任吧。”白子譽的聲音很冷靜,白汐景就算看不見他現在的神情,也知道那是他極爲驕傲的做下的承諾。
白汐景忽然間覺得自己有些想流淚,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的親人啊,這樣把她放在第一位的親人,不利用,只是一味的相信和寵愛着。他們曾經有十年那般疏遠,十年,一個人一生有多少個十年。現在想起來,白汐景只覺得有些遺憾,那些最美的時光不能和自己最親近的家人度過,可是卻又覺得幸運,因爲就算是經過了那樣的十年,他們依舊是這世上最親近的親人。
“哥,你這個樣子慣着我,總有一天會把我寵壞的。”白汐景拼命地將自己的淚水收了回去,可是有些顫音的聲音還是泄露了他最真實的情緒。
白子譽輕輕一笑,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白汐景有些發紅的眼眶道:“你且安心住下,凡事不要太操心了。”
“知道了,哥,你先去忙自己的吧。對了,哥……哦,不,沒事。”白汐景本來有話要說,可是話到了嘴邊心思一轉卻是沒有再說話,只是淡淡的笑着,送走了白子譽。
等着白子譽走遠了以後,白汐景這才斂了笑意,然後招來思琴開口道:“思琴,你與我哥宮裡的女官芙蕖是否相熟?”
思琴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道:“是的,芙蕖是奴婢的老鄉。”
白汐景沉吟了一下道:“你且去尋她,看她是不是還在世子宮中當值,若是,且讓她將世子日常的行程寫下來交由我。”
思琴有些躊躇的開口道:“可是記錄王室的起居行程是不被允許的……”
“本公主擔着責任,你且去就是。”白汐景眼睛微微一眯道。
思琴一咬牙乾脆的應了一聲,就向着世子宮去了。白汐景呼出一口氣又喚道杜康道:“杜康,估計又要麻煩你幫我辦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