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名單上的人對於她來說完全陌生,然而就是這一個個陌生的人名,儼然概括了天元之州的一部分高層權貴。名字下方都有一些小注,註明該人來自哪裡,生活習性上愛好什麼、忌諱什麼。
這裡面有些常識殷如行現今也知曉了。比如禧地城主一家姓馮,祉地城主一家姓何、祀地姓樑、祝地姓桓。再一對比名單,姓這幾個姓,來處又對的上號的,基本就不離十,是這幾家的人了。現在一想,難怪桓蹊當日只傲慢的說了姓名,又挑明他來自祝地,就認定大家都該知道他是誰。的確,除了殷如行這個外來戶,慧淨和白陌塵都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男客中有一個姓馮的,叫馮淡裕,註明是禧地人。還有官職在身。是什麼經略使。殷如行不知道經略使是什麼官,倒是從他被安排在最重要的上座位置猜測到,此人定是出身禧城馮家。另外,女客中也有一個很惹人注目的人名,來自祉地的何雁。此女也被安排在上座,最驚奇的是她居然也是經略使。怎麼女人也能當官的嗎?
祀地和祝地的客人是兩位普通官員,官拜主客郎中,長駐祺地江城。這種長駐它地的主客郎中,五大城主府都各自有任命。地位相當於現在的外交官之類。他們也是官方認可的情報輸送渠道。
再有一些就是各地的名流。禧、祉兩地的比較多。祀、祝的相對少一些,畢竟路途遙遠,又有許氏把守邊境,往來不便。此外還有一些豪富商家,大約是分裂成五塊地域的原因,天元雖然重農,卻也不抑商。商人的和農民地位差不多。做到頂點的跨城大商人,完全具備和一部分官員平級對話的資格。
客人大致就是這些。女客多爲男客附屬。什麼某某夫人,某某人的女兒小姐等等。唯一的例外就是何雁。她是僅有的以官職之身位列上座的女子。此外倒還有幾個商家名單中有獨立的女客,雖然也是有一定的個人地位,但和何雁一比,就完全不能看了。
殷如行對此越發好奇起來,當天工作完成,跟着蘇雷回頭的時候便問及此事:“這何雁是什麼人,女人也能當官的嗎?”
蘇雷的臉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有點眼熟,似乎不久前也曾有過。
“何雁是祉城城主何雅的親妹。祉城何家是一個比較特別的家族。他們家世代相傳一套上層功法,女子修習效果最佳。何家便有了這樣一個家訓,凡是修習此功法的何家女子,一律不得外嫁,只能招贅夫婿。或者就乾脆不嫁。故,何家有不少女子和男子一般出任仕途。歷任祉城城主也多有女子。現任城主何雅就是一個,招贅夫婿鍾平濤。”
殷如行聽的兩眼炯炯有神:“這麼說,祉地可以女人爲官?”
蘇雷失笑:“怎麼可能?祉地也只有何家的女人可以。而且,並不是每一個修習功法的何家女子都會出來領兵的。女子就算招贅夫婿,總也還要懷孕生子。十月懷胎、數月調養。青春少時能有多少。縱然出任仕途也是不得長久。不過,歷代何家女兒總有一人要修習爲將之道。祉地何家的胭脂女將全天元都赫赫有名。這一代的胭脂女將就是何雁。”
殷如行大爲佩服:“可名單上怎麼沒寫她是將軍,是什麼經略使。”
蘇雷大笑:“你以爲經略使是什麼?經略使掌邊境兵馬,總領一方軍政。比將軍要風光有權的多。若不是一家人,何城主如何能將這麼重要的位置交給她?”
殷如行這才明白:“對了,我瞧見那什麼馮淡裕也是經略使,難道說他和禧地馮城主也是一家人?”
“當然。”蘇雷道,“馮淡裕是禧城城主的長子。”
“長子”殷如行驚呼,“那不就是下一任城主?怎麼,怎麼當了經略使?”縱然她歷史再不好也知道,太子什麼的繼承人,都該是在皇都,也就是城主府呆着纔對。藩王才被髮配邊境呢。甭管邊境有多重要,軍政權利有多大。邊境就是邊境。遊離於政治中心之外。
蘇雷厭惡的冷笑一聲:“還能爲什麼?馮老頭子年紀大了,花天酒地的日子過的快活。看着年輕的兒子心裡不舒服,乾脆有多遠發配多遠。”
殷如行不理解:“他花天酒地他的,難道馮淡裕還管父親的私生活不成?”這裡的庶子沒有繼承權,老子一天一個女人輪換着睡,都對嫡子們造成不了威脅。除非是木魚腦袋的純孝書呆,誰會傻呼呼的上杆子惹怒老爹?
蘇雷冷笑道:“你不懂。兒子小時候自是可親的,長大了就不同了。那麼個年少風華的人站在面前,可不就是告訴他,你老了,不行了,該讓位了。天天瞧着就沒好臉色了唄。”
他的臉色冷怒中帶着憤慨。殷如行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蘇晨。他可不就是長子?可不就是一直在外?可不就是總領東出雲的軍政大權?
咳咳怪不得呢。六年多前的蘇晨麼,的確當得起年少風華這四個字。就是現在,也是如玉公子,美人一名啊。雖然這美人可怕了些、毒了些、高高在上了些、不好惹了些……話說回來,蘇家人的基因不錯,相貌都挺漂亮。桓蹊就不行了,他雖然氣質不輸,到底長相少了一份驚豔。不知道馮、何兩家人生的如何?
回到書房時天色已晚。蘇雷還記得昨天的話,吩咐綠楓將殷如行的晚飯和他的一同送過來。於是殷如行又飽了一頓口福。
吃完飯後,蘇雷道:“今天早些睡,明天早些起。我教你基本的聚氣之法。”
“真的?”殷如行精神一振。
“當然是真的。”說完,他笑看着她,大有深意:“時候也不早了。”
“太好了”殷如行歡呼一聲,“那我現在就去睡,我都累死了。”
蘇雷看看窗外的天色,差不多也黑了。正是點燈的時候。心中一動:“也好,就現在。時間也……”話說了一半,他愣住了,膛目結舌的看着殷如行。
只見她隨便福了福身,急急忙忙推門告退。蘇雷含蓄了一半的表情霎時僵在臉上。
殷如行滿腦子打算着:現在正好有些時間,還能抄兩張紙的書,做幾節瑜伽。
蘇雷孤零零的站在書房中央,這個時間有些早,他想的是抓緊時間,做一次後直接睡,夜間保證不打擾她……怎麼,怎麼理解不一樣嗎?
滿腔的火熱被一桶冷水澆滅。某位男人鬱悶之極,左右踱了半天步子。耳朵靈敏的撲捉到院中的聲音:那個女人咚咚的腳步漸遠,那個女人和小廝問好,那個女人進了房間……
她,她居然真的回去睡了
蘇雷胸口燃起莫名的不快,猛的拉開門,陰沉着臉衝出來。
守在門口的綠楓嚇了一跳:“公,公子。”
蘇雷陰着臉瞥他一眼,不聲不響的開始在偌大的院中散步。綠風忐忑不安的跟隨身後,心下慼慼:這到底是怎麼了。明明剛剛如姑娘是滿面春風走的啊?
轉悠了一會兒,瞧瞧殷如房間窗戶透出的燈光,他低哼一聲:“磨蹭”居然現在還沒睡。
又過了一會兒,燈光依舊。暖暖的黃色掩映間,依稀可以看見有人影在伏案書寫。
蘇雷又是低哼一聲。有什麼好寫的,不是渴睡麼,怎麼還不睡?
再過了好一會兒,窗內的人影不書寫了,站起身收拾。之後便看不見了人影,聽動靜應是上牀睡了。可燈卻依舊亮着。
難道說她睡覺要點着燈?蘇雷回想了一下,跟着他的兩晚沒這毛病。難道說是因爲一個人會害怕……
好像是有些女子有這種習慣的。唔……大嫂好像說過,倩兒夜間睡覺就一定要留盞燈,說是一個人睡怕黑。
綠楓只覺自家散步的公子表情十分怪異。一會兒嚴肅、一會兒皺眉、一會兒不滿,這會兒又表情柔和了。公子一定是在思考大事情。
突然,蘇雷耳朵一動,臉色又變了。變的很不好。他此時正好踱步至殷如房間附近,靈敏的聽見裡面傳來微弱的動靜。好似有人在裡面翻來覆去的做着激烈的動作。
這是什麼?做夢的動靜不會這麼大吧。
瑜伽體位術,聽着很是優雅。真正做起來,動靜卻是不小的。殷如行韌帶能全部展開,動作也就喜歡挑戰那些高難度的。此時她正在試着做頭倒立式。教練說過,這個動作是爲了讓全身血液倒流,脫離地球引力。使得平時往下墜的皮膚、內臟、以及一切器官反方向而行。經常做不光可以大腦清醒,還能避免皮膚鬆弛、胸部下垂……總之好處是多的不得了。
教練還說,重要的是倒立起來,而不是一步到位的用頭支撐整個身體的平衡。初學的學員們可以貼着牆倒立。同樣能達到效果。
殷如行已經練了一些時間了,自覺可以貼着牆試試。她半跪在牀上,彎腰頭頂牆,兩手抱住頭,手肘撐住牀面,臀部用力往上提,努力貼着牆想要倒立起來。
“咕咚”某人栽倒在牀,失敗了。
“咕咚”某人再次栽倒在牀,又失敗了。
“咕咚”又失敗了……
“砰”門被大力的撞開。殷如行大吃一驚,立刻翻身爬起:“誰”是誰居然破門而入不知道這是閨房啊
破門而入的人毫無愧色。“砰”的一聲將門在身後關上,陰沉着臉掃視過屋內的情形。
厚厚的被子平鋪在牀上。女子穿着中衣中褲,頭髮凌亂、面色潮紅。胸脯劇烈的起伏(累的),領口完全鬆開,露出鎖骨和大片的肌膚。
“你就是這樣早些睡的?”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莫名的令人心驚。
“我,我運動一下。”殷如行很莫名的氣弱,結結巴巴。
蘇雷一步一步的朝牀邊走,高大的身形帶來某種壓抑:“運動?你確實很有精神。看來是我估計錯了。”
殷如行這才發覺大事不好,忙叫道:“我就要睡了”
可惜她叫晚了。蘇雷已經一把攥住她的腰,眼中的火不再壓制,乾脆利落的跳上了牀……
“燈,把燈滅掉”忙亂中,殷如行只來得及說這麼一句。
帳幔一層層垂落,蘇雷根本不聽她的。這個亮度很好,可以看得清楚。他決定,以後都不熄燈了。
屋內春意盎然。屋外,綠楓悲慼的站着。話說公子一開門,緊接着就是關門。要不是他站的靠後,鼻子就要被撞扁了。可是現在,他是可以回去睡了呢,還是要在外面等啊?
老天,誰來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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