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妙笙醒過來的時候,容修正守在他的牀邊,他只是隱隱約約記得,當時百里燁將他推下了池塘,然後冷眼看着他,直到最後一刻纔將他救了起來。
他分明記得救他的人百里燁,可是到了岸上,替自己嘴對嘴做急救的人卻是容修。
他微微蹙一蹙眉,看着靠在他牀邊的容修,不覺羞紅了臉。
“你醒了。”他聽得出容修的聲音有一絲疲憊,但更多的卻是欣喜。
安妙笙側過頭去,小聲道:“嗯,容公子早。”
“早?”容修笑道:“不早了,再過一會兒就要用晚膳了。”
安妙笙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果然是向晚黃昏,不由道:“原來我已經睡了這麼久了。”說罷便要起身,不過容修並沒有如他所願,只是笑道:“想吃甚麼,我叫人給你做。”
安妙笙搖了搖頭,他面對着容修的時候總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他只問:“我姐姐怎麼樣了?”
容修看了他一眼,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道:“你姐姐好多了,不過怕她擔心,沒有把這件事兒告訴她。”
安妙笙不由得感激道:“多謝,姐姐身子還沒好,若是知道了這些可要擔心了。”
“你和你姐姐感情很好。”容修有些感慨。
安妙笙笑道:“是啊,我自幼體弱多病,姐姐待我比父親母親待我更好。”
容修放空了眼神,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樣子,安妙笙試探道:“容公子也有姐姐麼?與公子的關係怎麼樣?”
容修聽到這裡神色便放鬆了很多,他像是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事情,不自覺的笑道:“我有一個姐姐,她對我很好很好,我這條命都是她的,對我來說她是最重要的人。”
安妙笙道:“以公子如今的身份想必您的姐姐過的很好吧?”
容修的笑容卻突然止住了,他擡起頭,良久,才嘆了口氣道:“她已經死了。”
安妙笙一驚,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側過頭去:“對不起公子,我不知道……”
“傻孩子,沒事的,”容修笑着去去脫他的衣服:“我多大的人了,沒得跟你一個孩子計較,我給你換藥。”
說着便拿起了一旁早就準備好的藥膏,細細地替他塗抹着,旁的地方也便罷了,每次塗到裡面的時候,安妙笙就很受了電擊一般,只覺得渾身酥軟,如果這個時候容修要對他做甚麼,他絕對是不會拒絕的。
容修似乎也看出了甚麼端倪,不覺笑道:“怎麼,不疼啦?瞧你還一臉享受的樣子,好了傷疤忘了疼。”
安妙笙聽到這些話不由得咬緊了下脣,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容修見他這樣,便知道是自己沒心沒肺的戳中他的痛處了,便將臉湊到他眼前,道:“你別生我氣,我不是有些說這些的。”
安妙笙勉力一笑:“我知道。”
容修見他這樣也便不再說甚麼,只是替他上完藥,順便問了一句:“昨夜你是怎麼摔下池塘的?”
安妙笙愣了一下,只是說:“不小心摔下去的,說來還沒有多謝容公子相救呢。”
容修微微一笑:“不是我救的你,救你上岸的人是百里燁,不過……”他湊近安妙笙,邪邪一笑:“親你的人的確是我。”
安妙笙俏臉一紅,死咬着不敢說話,容修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我心裡有人了,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安妙笙連忙解釋:“我只是……”
“只是甚麼?”
安妙笙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跟容修這個情場老手比起來自然是差遠了,直被他玩的團團轉,他俯下身,用額頭盯着安妙笙的額頭道:“你這小孩兒一天到晚腦子裡究竟想得甚麼,又不是所有人都跟皇帝和那個李公子似的,”他捏一捏安妙笙的臉:“快點睡,我一會叫容雅來看你。”
他不知怎的,心下竟有些許的失落,抿了抿脣,本想說甚麼,也沒能說出口。
未央宮。
洛璃正坐在軒轅昊的對面,看着埋頭批奏章的他,一句話也不說,但這樣卻讓他更是心煩意亂,根本連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終於,軒轅昊受不了了,他看着洛璃道:“璃兒,你來找朕究竟想怎麼樣?”
洛璃直視他,渾身上下都有一種攝人的魄力:“陛下,妾身想問您一件事情。”
軒轅昊愣了一下,沒等洛璃開口,便已經將這個問題搶先問了出來:“你是不是想問朕有沒有臨幸容雅?”
“陛下知道便好。”洛璃的聲音毫無溫度,也聽不出任何感情。
軒轅昊放下手中的筆,看着洛璃道:“朕身爲夏國的君王,難道還不能臨幸一個小小侍衛麼?”
洛璃正色道:“可他是男子!”洛璃幾乎氣的咬牙切齒:“陛下,您也是男子,這樣的屈辱若是要您來受,您會怎麼樣?”
“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的回答很敷衍,然而很顯然洛璃並不想聽他說這些有的沒的,她只道:“陛下,您知不知道您差點兒害死他!”
軒轅昊顯然是不知道的,因爲表現在他臉上的表情很是驚訝,他道:“……母后同朕說他是自願的,再加上朕又喝醉了,所以朕……”他頓一頓,正色道:“朕若是知道他不是自願的,朕怎麼也不會……”
他既然這樣說,那想必事情就是這樣的了。
不過洛璃仍是不肯鬆口:“陛下,容雅不是姐姐,請您不要再拿任何人做姐姐的替身了,您這樣做,姐姐縱使泉下有知也不會高興!”
洛璃是在逼迫軒轅昊,這些話旁人早想說了,不過沒有人有洛璃這個膽子,軒轅昊他的的確確是不應該被禁錮在洛琉去世的陰影裡的。
“姐姐離開也有兩年了,如果讓她知道您爲了她變成這個樣子,您知姐姐會有多麼難過?”
軒轅昊的面上很是平靜,心下卻波瀾壯闊,他極力掩飾住內心的波動道:“洛琉她,真的會難過麼?我知道她從來不喜歡我,或許離開我她會覺得很高興吧。”
“怎麼會!”洛璃走了過去,站在離軒轅昊很近的地方,看着他的眼睛道:“您忘記了麼?您小的時候姐姐和您的感情還是很好的,您小時候寫不好字,還是姐姐握着您的手,一筆一劃教你寫的,您還記不記得?”
這些事情洛璃入宮前洛琉告訴她的,這個時候正好派上了用場,她近前去,拿起軒轅昊放在桌上的紙箋,遞到軒轅昊的面前道:“您看呀!您的字與姐姐的字很像,若不仔細辨認根本分不出來。”
軒轅昊愣愣的去瞧那紙箋,洛璃趁機道:“容雅那張臉再像姐姐都好,畢竟不是姐姐,陛下,您不應該呀!”
“璃兒,”軒轅昊摟住洛璃的肩膀,“朕要見容雅,一次就好,求你了讓他入宮吧!”
他的語氣中竟然有了懇求的意思,洛璃深深的明白,若不是洛琉自己站出來解釋,只怕這一輩子,軒轅昊都會活在這一份愧疚裡。
“只能是白日。”
洛璃還是答應了。
軒轅昊像是得到了什麼珍寶一般,洛璃趁機問道:“陛下,妾身有一件事憋在心裡很久了。”
軒轅昊微微擡首道:“你說就是。”
洛璃四下張望一眼,湊近軒轅昊,小聲道:“皇后娘娘的坐胎藥被人動了手腳,在裡頭加了些東西,變成了不孕的藥,妾身斗膽問一句,此舉可是陛下的意思?”
軒轅昊微微一怔,他以爲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卻沒料洛璃竟然知道,於是便道:“你是如何發現的。”
洛璃自然不能說是洛琉發現的,便只能隨意扯了個幌子道:“王爺也叫人給府中的某些人用這個藥,所以妾身知道一點兒,那日去皇后娘娘宮中,正巧叫她用藥,這才發覺有不對勁兒的地方。”
“那麼,你有沒有告訴她?”軒轅昊蹙了蹙眉,他沒想到最先發現這件事情的居然是洛璃。
然而洛璃自然是不負他的期望:“妾身沒有說,妾身也不會去說,這件事情關係到很多事情,在沒有得到陛下的答案之前,妾身一直都守口如瓶。”
“做得好,”軒轅昊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若是讓母后知道了,那後果了就不堪設想了。”
洛璃不由得有些奇怪:“爲何您不要皇后娘娘的孩子?那可是嫡子!”
“嫡子又如何?”軒轅昊看着洛璃,眸中有深意:“假若你是朕,江山和嫡子,你選哪一個?”
洛璃遲疑了一下,作爲一個母親,她自然深愛自己的孩子,但她若是一個帝王,那麼她……
“朕從不會拿朕的江山冒險,”軒轅昊堅定的看着她,這一刻,他最有一國之君的霸氣:“因爲這不值得,所有的東西與江山相比都顯得微不住道,連你也一樣,”軒轅昊突然捏住洛璃的下巴,道:“別看百里燁如今這樣愛你,一旦他的手沾滿了權勢,擁有了江山,璃兒,你對他來說也不是必不可缺的東西了。”
洛璃咬了咬牙,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她只覺得軒轅昊看她的眼神有些叫她害怕。
軒轅昊到底是變了,自從登上皇位,他越來越冷血了,從前的他並不這樣視人命如草芥,也不會對洛璃說出這樣的話。
看來今後的敵人,並不只有太后娘娘和遲毅,只怕軒轅昊也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