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的日子定在十一月十五日,自太后娘娘要求洛璃陪同選秀的消息傳出後,燁王府的門檻幾乎都要被前來送來的人給踏破了。
官員們上至正二品下至從九品,多少人親自來送上厚禮,然而洛璃卻一一退了回去,表示自己當日只不過是去應景罷了,說話也並無幾分重量。
偶爾有一些人,是與百里燁同一.黨派的,這樣的人送來的禮,洛璃卻也不好推辭,只得當面全數收下,過後再一一送還。
楊清蕤到底是出身不高,見了那些綾羅綢緞,稀世珍寶,少不得多看兩眼,她才產子雖然還未晉封,可太后娘娘的意思,已經明確表明要在秀女入王府之後一同晉封了,故而也有不少人走她的門路。
不過幸而她雖然是喜歡這些奇珍異寶,但究竟還是把持得住自己,像洛璃備報之後,也便全數退回了。
如此這樣下來幾日,洛璃只覺得渾身累的不行,偶爾與百里燁提起,他也只是滿不在意道:“嫁給我就是要做這些繁雜的瑣事,怎麼樣現在是不是後悔了?”
不知是不是洛璃的錯覺,她只覺得自從府中多了一個孩子以後,百里燁比之從前開朗了不少,洛璃每每回到寢室,大部分時間都是見百里燁抱着小王子逗他玩笑。
洛璃笑靨如花,湊過去道:“我怎麼可能後悔,能找到你這麼個好男人,就是累死我我也心甘情願。”
百里燁聞言,停下了手中逗弄小王子的動作,側過頭來看着洛璃道:“你這樣子真有些傻,我聽人家說一孕傻三年果然是不假,只盼孩子千萬別像你一樣傻纔是。”
洛璃微微一愣,正要動怒,百里燁懷中的小王子卻咯咯笑了起來,洛璃見狀,也便湊過去一同逗弄他。
他真是可愛,一雙小手兒一張一合,笑起來的時候尤其漂亮,百里燁輕輕替他攏一攏小衣裳,含情脈脈道:“他的衣裳好看吧?這是若雲給他做的,你什麼時候也學學刺繡做點兒貼身的衣裳給咱們的孩子穿。”
洛璃不知是還笑還是還生氣,只得道:“你還怕孩子出生沒有衣裳穿麼?光是若雲現在做好的就夠他穿上好久的了。”
他低着頭,手指輕輕撫摸着小王子的小手掌,不想小王子竟突然張開手掌握住了他的手指,眉眼含笑,樂得自在。
洛璃只見百里燁的眸中有極其細小的光色閃過,他擡起頭,目光裡盡是驚喜和期待:“璃兒,我真想快點兒見見我們的孩子,一刻也等不及了。”
洛璃微微愣怔,很快輕笑出聲:“很快了,再有五個月他就出來了。”
他癡癡道:“我真想快點兒見見我的兒子。”
洛璃不禁一笑:“你怎麼就知道是兒子,指不定是女兒呢。”
百里燁滿不在乎,伸手握住洛璃的手:“只要是你我的孩子,無論男女我都會一樣愛護。”
洛璃低着頭不知道說什麼好,只顧笑着,而小王子也很應景的跟着笑了起來,其實洛璃也很想,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長什麼樣。
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是像百里燁多一點兒還是像自己多一點兒?
洛璃此刻只覺得腦中有無數的問題,只等着五個月以後這個孩子出世。
又一日,朝中通政使司副使何政的夫人前來拜訪,通政使司副使是個四品官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何政在朝中尚未指明追隨何人,但總是爲百里燁說話居多,故而朝中衆人多半也將他看作是百里燁一.黨的人。
今日她的夫人陸氏前來拜訪,帶了不少的貴重禮品,雖未說明來意,但洛璃多多少少也猜到了許多。
她笑着與洛璃見過禮,不過客套了幾句話,便將身後一名女子引上前來,笑道:“這是小女文卿,今日特來見過王妃。”
洛璃只見一個女子從她身後緩步出來,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面容溫婉嬌麗,低頭的時候很有幾分嫵媚的風情,且算是個出挑的美人兒,她低着頭,恭恭敬敬地向洛璃請安。
洛璃淡淡笑道:“免禮,擡起頭來我瞧瞧。”
何文卿便緩緩擡起頭來,待洛璃仔細看清她的面容,着實吃了一驚。
她的容貌與自己是有一二分相似的,然而並不是十分相似,只不過頗有一股韻致無端端教人覺得很像。
洛璃很快掩蓋住自己的驚訝,笑道:“端的是個好相貌,何夫人有一個很優秀的女兒。”
何夫人面色紅潤,顯然對洛璃的話十分受用,然而面上卻仍要裝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笑道:“比之王妃還差的遠呢,不知王妃覺得可還能入眼?”
洛璃微微一笑:“已經很好了,依本宮看來恐怕也是這屆秀女中拔尖兒的美人兒了。”
“這麼說,文卿一定能入選了?”何夫人面上已然有忍不住的欣喜,洛璃卻不得不迎頭潑她冷水:“可不一定。”
“這?”何夫人不解:“連王妃都覺得十分出色,爲何還是不能入選?”
洛璃笑着與她解釋道:“蘿蔔青菜各有所愛,美人是美人,可豈能人人皆愛之寵之?本宮是很喜歡文卿小姐,但是太后和陛下喜不喜歡這就不一定了。”
何夫人咬脣道:“不知選秀當日應該怎樣做才能增加選秀成功的機率?”
洛璃只笑着對她道:“這便應該聽天由命了,”又看一眼何文卿道:“文卿小姐與本宮進去說話吧,本宮有些事情想知道。”
何文卿本一直低頭不語,如今聽洛璃點名提到自己,一時間驚訝地擡起頭來,何夫人也是一臉的欣喜。
她見何文卿動也不動一下,便連忙催促道:“文卿快去呀!王妃找你說話兒呢,你還愣着做甚麼!”
何文卿耐不住母親的再三催促,便只好走到洛璃跟前去。
洛璃卻並不急着進去,只問了她一個問題:“文卿小姐,你真的願意入宮麼?”
何文卿仍然低着頭,語氣裡聽不出半分波瀾,只淡淡道:“願意。”
她的身子微微向前傾斜,洛璃捕捉到了這一個極其細微的動作,她因而知道何文卿在撒謊。
故而並沒有說甚麼,而是將她帶入內堂,見四下無人又與她道:“本宮再問你一次,你究竟是不是真的願意入宮?”
方纔還扭捏着不肯說話的何文卿這一刻突然道:“臣女若是說不願意,王妃會將這話告訴臣女的母親麼?”
洛璃一早便猜到她是爲了她的母親才這樣的,故而道:“你放心,本宮一定守口如瓶!”
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這才肯道:“請王妃明鑑!臣女真的不是自願入宮的,臣女、臣女……”
“你已經有了心上人對不對?”洛璃見她說不下去,故而替她說道。
何文卿十分驚訝於洛璃的話,因而小意道:“王妃怎麼會……”
洛璃微微一笑:“你的事情我也曾聽旁人提起過,街頭巷尾都拿這個做故事,我若是不知道可當真是孤陋寡聞了。”
何文卿面上一紅,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何文卿在一年前便與一個落魄的書生情投意合了,兩人還曾經相互許下“非卿不娶”和“非卿不嫁”的誓言,一度是帝城街頭巷尾傳唱的佳話。
然而因着軒轅昊的選秀,這段佳話便被就此打破,何夫人欺壓得書生無路可走,又逼迫何文卿一定要去選秀,並且一定要中選,實在是害苦了兩人。
何文卿面上深深有些愁索,她道:“或許這樣說有些不尊敬您,但正是因爲臣女與王妃有幾分相似,故而母親才覺得臣女一定能夠入選,不知王妃可不可以幫幫臣女,臣女來日一定傾力相助!”
洛璃伸出手去虛扶了她一把,道:“若是如此,你母親的願望恐怕要落空了。”
何文卿不解道:“這作何解釋?”
洛璃輕笑道:“我與你解釋不清的,也不便與你解釋,你只需要知道你必然不會入選就是了。”
洛璃說得是真的,她之所以敢這樣說是因爲她心知太后娘娘不喜歡她,更不可能挑選那些與她容貌相似的女子。
何文卿道:“不知王妃爲何要帶臣女進來獨聊?”
洛璃和善的笑容在脣邊綻開:“因爲本宮可有話要你帶給你父親。”
“帶給臣女的父親?”何文卿不解道:“王妃有什麼要對說父親說的,爲何不光明正大的請他進來?”
洛璃聞言,只是淡淡微笑:“原不是甚麼要緊的話,你聽了就是,回去盡數告訴你父親。”
何文卿道:“您說罷,臣女聽着。”
洛璃道:“明人不做暗事,他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自以爲手段很高明,殊不知早已被王爺看穿,你告訴你父親,莫再學牆頭草,風往哪兒吹就往哪兒倒,他這樣只會招來兩家的嫌棄。”
其實百里燁一早看透了何政這個人,他明着是在幫百里燁,其實暗地裡卻與遲毅走的很近,在朝廷上從未得罪過人,也從未表示加入那個黨派,這種人做得好是明哲保身,做不好,可是會適得其反的。
何政就是這樣一個人,何文卿聽了這些話,心知洛璃是爲父親好,於是便道:“臣女一定將這些話帶到。”
洛璃便道:“你肯最好了。”